第1章 父亲的配枪
瑞普邦是一个崇尚“水葬”的城邦，但由于湖泊资源紧张，只好将遗体火化后，再撒进湖里。
方辞运站在南湖大桥上，怀里抱着父亲的骨灰盒，面无表情。
旁边一位胖警官严肃道：
“可以开始了。”
方辞运随即打开骨灰盒，将手伸进去，掏出一把灰色的糊状物，疑惑道：
“为什么我父亲的骨灰全都湿了，就跟水泥一样？”
旁边的胖警官挠了挠头，解释道：
“额，可能是殡仪馆的工作人员粗心，密封没搞好，所以受潮了。”
方辞运没有回复，默默将糊状的骨灰，从桥上抛进湖里，溅起小小的水花。
待骨灰扔完后，胖警官从腰间掏出一把枪，递给方辞运：
“这是方警官的配枪，根据规定，殉职警官的配枪会作为遗物留给其亲属。”
方辞运接过父亲的配枪轻轻摩挲，发现它被保养的很好、黝黑锃亮，握在手里的质感比想象中更加沉重。
把玩一会后，方辞运将枪缓缓举起，对准胖警官的额头。
两个人就这样对峙在桥上，即使风再喧嚣，也无法撼动他们分毫。
胖警官面色毫无波动的说：
“我们对枪做了安全处理，它只剩下纪念意义，希望你接下来好好生……”
话没说完，方辞运就打断道：
“从始至终，你们难道连句抱歉都没有吗？”
胖警官耸了耸肩：
“抱歉，那不是我们的风格。”
随后胖警官转身离去。
等胖警官在视线中消失后，方辞运把枪塞进外套内衬的口袋里，扭头望了望桥下的平静湖泊，也踱步离开。
他闻了闻自己的手，一股刺鼻的尿骚味。
……
方辞运回到自己家里，坐在书桌前。
黄昏的霞光透过窗户照射进屋子里，像是加了一层暖色滤镜，让一切都变得温馨美好起来。
在书桌上，放着一张医院的诊断书，写有密密麻麻的诊断证明，明确表示方辞运患有重度抑郁症。
方辞运伸手拿起书桌上的诊断书，摩挲着下巴自语道：
“这不是瞎扯淡吗？”
方辞运从未觉得他患有抑郁症。
他认为，他只是在为自己的懒惰找借口，为自己的不思进取找借口，为自己的逃避、自己的愤世嫉俗找借口。
于是尽管他身体偶有不适、心理不堪重负，他都认为是自己的错、是自己太差劲了。
“可这医院口碑素来很好，给我看病的医生也很有权威，要不……试一试？”
方辞运起身前往储物间，从杂货堆里翻出一包金属配件。
胖警官所说的“安全处理”，不过是把关键部件拆除、把枪膛处的卡扣破坏罢了。
但这些都是可以修好的，只要有配件和十足的耐心。
方辞运拿着配件去到父亲的地下工作间，开始照着《警官手册》上的枪支拼装图纸，尝试维修这把手枪。
方辞运的父亲是名城邦警官，副业机械工程师，喜欢在家自己琢磨些小玩意。
父亲技术一般，却很看重所谓的“机师尊严”，对于配枪的保养和维修，向来都是亲力亲为。
自己悄悄定制配件、打磨、抛光……
得益于父亲的耳濡目染，方辞运也对机械方面的东西了解个大概。
三个小时后，方辞运终于修好了这把枪。
“嘿嘿。”
方辞运傻笑一声，从工作间破沙发下掏出一个铁盒，铁盒里装有很多子弹，那都是他趁父亲不注意偷偷藏起来的。
谁还没有点收集癖呢？
方辞运拿出一枚子弹塞入弹夹，把枪上膛后，缓缓抵在自己的太阳穴上，闭上眼睛静心感受。
“果然是误诊，我完全没有扣动扳机的欲望，一点都不想自杀。”
方辞运用枪指着头，就这样站了五分钟。
渐渐的，他身体开始发热，有汗滴顺着额头留下。
方辞运发现，虽然他不想扣动扳机、不想自杀，但他也不想把枪挪开放下。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方辞运感觉右手食指有点细微的抽搐感，小幅度抖动着压迫扳机。
终于，啪！
地下工作间里传来一声震耳的枪响，方辞运应声倒地、双目圆睁。
……
母亲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呢？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方辞运渐遗传了父亲的健忘。
父亲有多健忘呢？
上小学时，方辞运让父亲陪他看动画片，结果父亲把电视打开后就溜去工作间钻研了，留方辞运一个人独自嚎哭了两个多小时。
因为那时候，电视上播放的是著名恐怖片《闪铃》。
不过，方辞运这样哭，为什么母亲没有来哄哄他呢？
看来可以推理一下，要么是母亲不在家，要么是从那时开始，她就离开了家。
……
两个小时后，方辞运悠然醒来，他跪坐在地上，手里握着维修好的父亲配枪。
哦不对，没维修好，要是维修好了，现在哪还能继续思考？
方辞运拆下弹夹，发现那枚子弹依旧完好无损。
“子弹都没打出去，手枪也能发出这么大的声音吗?”
这很不合理，需要再研究一次。
方辞运把空弹夹插回手枪，上膛，瞄准自己太阳穴，拨动扳机。
啪！
地下工作间里，又传来一声震耳的枪响，方辞运应声倒地、双目圆睁。
……
又是两个小时过去，方辞运再次悠然醒来，他似乎悟出了一点什么，摩挲着下巴低语：
“这把枪似乎不需要子弹也能射击，那种让人瞬间失去意识的非致命射击。”
方辞运鼓了鼓腮帮子，若有所思般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打开录像功能后，摆放在不远处，确保摄像头能把自己的全身拍进去。
随后，方辞运坐在镜头前，第三次举起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啪！
镜头震动了一下，镜头里的方辞运瞬间倒地、双目圆睁。
……
小巷里，有一间老牌理发铺，它的店主是一个八十岁的老大爷，男士发型只会三种：光头、寸头、平头。
这间理发铺能开业至今，全靠大爷勤劳好学。
就在上个月，大爷成功自学两项新技能——火钳烫头和伯爵染发，它们为这家小店带来了新的生机。
火钳烫头光看字面意思就能理解，可这伯爵染发又是什么东西？
据大爷说，伯爵染发参考的是两百多年前，默奥国伯爵们染发的方法，改革研发出的新型染发方式。
几百年前伯爵染发的方式？那当然要尝试尝试。
方辞运此刻正坐在理发椅上，拿着手机观看之前自己拍摄的视频，心里琢磨：
“身体紧绷，面容扭曲然后凝固，看起来就跟真的被子弹击中了一样……这非致命射击还挺有意思。”
大爷抬着个瓷碗，把瓷碗里的蓝色染料涂抹在方辞运的头发上，他一边涂一边看着方辞运的手机夸奖道：
“不错，演技非常好，看起来就跟真的中枪了一样。”
“是吗？”
方辞运露出欣喜的表情，随后歪了歪身子，从怀里掏出手枪，抵在了大爷肚子上：
“那您要不要也展示一下演技？”
大爷慢慢低头，望着顶在自己肚子上的黝黑枪管，挑了挑白眉：
“你可吓唬不到大爷我。”
方辞运努了努嘴，无趣的把枪收起，对大爷道：
“杨老头，你不是说最近一直失眠吗？我找到让你入睡的办法了，等染完发就给你舒服舒服。”
“好好好～也就你小子还惦记着我。”大爷欣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