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天阙?惊变(一)
4000年前。
彩云飘渺，仙鹤萦绕。钟韵祥和，花香馥郁。
佛光普照的南天门隆庆台上，众神云集，仙娥群列。一时间，只见彩衣翩翩，仙袂飘飘，好一派天界气象。
这是一场热热闹闹的庆功会。
“天元启辰2035年，天界战神楚亦宸领10万天兵平蛮荒叛乱，建不世之功，朕心甚悦，特赐仙府一座，仙婢千人，仙兽……”云雾缭绕的高台之上，传旨的金铜仙人悠长而繁琐的腔调在絮絮叨叨中进行着。
单膝跪地的楚亦宸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些年，身为战神的他走南闯北，为天界大战小战数百仗，却从不接受这等俗物赏赐。这个习惯，放眼天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只是今日，这冗长的赏单？到底是天帝健忘呢，还是他转了性子？
想到这里，他抬起头来，声音清越:“陛下恕罪，亦宸平叛乃本分职责，无需……”
“楚爱卿错了！”高台之上的天君打断了他的话，声音和气，却透着冷厉，以及属于天尊的威严。
这？——楚亦宸猛地抬头，这天君的声音？不对呀！
他抬起头，一眸之下，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此刻，高台之上，万千光华的中央，缈缈的云气一扫而光，那个宝座之上端坐着的人，却不是天帝南宫瑾，而是他的弟弟南宫修！
“陛下他……他病了吗？”楚亦宸目光一滞。
“亦宸君……”金铜仙人恰到好处地停止了那无休止的歌功颂德，看向他的目光中充满了深意:“亦宸君，陛下这等重赏，还不谢恩？！”
陛下？！所以——
“这是怎么回事？”楚亦宸已经从极度的震惊中缓过神来，他站起身，冷漠的目光瞪视着宝座上的那个人。
那人冷眉紧锁，却也一声不响，只管居高临下看着他。只是，那紧握在宝座把手的手指上，可见青筋分明。
整个大殿沉寂而冷凝。
“楚亦宸！放肆！”金铜仙人低声提醒。
“不得无礼！”这最终打破沉默的，却是宝座上的那个人，他哈哈一笑，带着平易近人的味道，起身，上前几步：
“也难怪亦宸君觉得震惊，事情来得的确突然……唉，也怪朕的王兄啊，他被妖女蛊惑，弄得妻女横死，家破人亡……”
妻女横死？家破人亡？
妻女横死？家破人亡？
妻女横死！家破人亡！
楚亦宸脑子里一阵嗡嗡的声音，脚下一个虚浮，幸亏金铜仙人一把扶住了他。
“是吗……”楚亦宸的话像是问宝座上的那个人，又像是问在场的所有人。
他的目光静静地扫过诺大的大殿，在那拥挤的所在，那些淡泊的、华贵的、傲娇的、目中无尘的神仙们的眼中，此刻，有尴尬、有惊慌、有心虚，还有不愿多谈的回避。
哼！楚亦宸心里冷笑。
“云阳上仙，你说呢？水谷上仙，我想听你细细讲讲……”楚亦宸一步一步向前，走向那两个曾经被先皇南宫瑾视为心腹的神仙。
“……亦宸君……”金铜仙人疾声提醒。
楚亦宸的脚步却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一步，一步，走过去。
他身上的锁云甲，光华璀璨，他腰间的天诛剑，泛着寒光。
“楚亦宸，你给我站住！”金铜仙人大叫。
“刷！”突然之间，四周一道灰色的云气铺天盖地席卷过来，隐约之间，银甲耀目，冰刃如林，天庭最强的凌云军已经环伺大殿四周。
杀气滚滚！
“……啊！”四周一片惊呼。
这是要杀人灭口？
楚亦宸的手指静静地握在了天诛的剑柄上，目光却投向台上立着的那个人。
而那个人，也是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所以，这大殿上，不久之前，曾经发生过一场天翻地覆的阴谋政变吧。
是兵不血刃还是血流成河？不过，都不重要了，成王败寇，就是此刻他看到的。
大殿里的空气，仿若要凝固一般，又仿佛下一刻就会爆发。
“那她——”他觉得心的某个地方，一阵刺痛，他甚至都不敢问出她的名字。天后水洛华，他的师妹——此刻是死是活？
“诶，我说亦宸君……”就在这时，一个手臂不迟不早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阴阳怪气的声调。
他回眸，正是东岳神君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他意味深长地瞪着他，嘴里却打着哈哈:“亦宸君！我说你还是这两袖清风的坏毛病，迂腐！所谓，天君有赐，臣等乐收——这才是为臣之道！不懂啊你？”
楚亦宸心思一动，明白他这是话里有话。下一刻，已经收束起身上的警惕和杀气，配合地点点头。
旁边的腆着大肚子的东岳神君已经自顾自地跪了下去，用他那一向略带滑稽的语调说道:“臣就替亦宸君拜谢陛下赏赐！别看他整天豪门公子高攀不起的样子，我可是太知道了，他那仙山府地，除了酒多果子多，可是快揭不开锅咯……这些年，要不是我慈眉善目时常救济，他这个天界上神恐怕早就到凡间集市去摆地摊了……”
一句话，云台两侧严整站立如临大敌的天界众仙哈哈大笑了起来。
楚亦宸再次看向东岳神君，他要堵自己的嘴，为了什么？
“好啦，亦宸君，我劝你就不要这样假惺惺地洁身自好了，你这样，只是为了衬托老夫的庸俗和贪婪吗？老夫这万年来，可算是白认识你了！”
一只手臂被意味深长地捏了一下，看向他的目光中有着千言万语:木已成舟，事已如此。如若不服，今日恐怕出不了这隆庆殿。何况为了那个暴君，不值得……
不值得？不值得？他，终是木然地跪了下去。
“来人！还不快把蟠桃新酿拿上来……”
一时间，云开雾散，鼓乐再起，香风四溢。
楚亦宸那修长的凤眸缓缓地扫过面前的天界众仙，还有高台之上那个始终静静地注视着他的新天君。
就这样了？
一场谋逆叛乱……
一场血雨腥风的天廷更迭……
就这样轻而易举地翻过去了？
即便是对于身经百战的天界战神楚亦宸而言，都觉得背脊发凉！
“开宴！”金铜仙人悠长的声音拉开了庆功会热热闹闹的序幕。
乐音欢快。
花瓣飞扬。
楚亦宸疲倦地站起身，却又脚下一软，差点儿栽倒。
“亦宸君，在自己的庆功会上摔倒了，是不是有点儿……”东岳神君笑嘻嘻地扶住他的手臂，眼睛里的光暗了一下。
“你搞什么？”楚亦宸语气冷冷的。
“亦宸君向来聪明，何必我多言呢？不过是兄终弟及，都是人家一家子的事儿，我们只不过是臣子，服从而已！”东岳神君一边小声跟他嘀咕着，一边对着不远处的南越仙子飞了个暧昧的眼风。
“可是她……”楚亦宸停住了脚步。
“你说的是？”东岳神君故作不知。
“你知道的！”声音一颤。
东岳神君当然知道他说的是谁。
楚亦宸心心念念的“她”，自然是上一代天君南宫瑾的王后——水洛华。
“死了！”东岳神君举起手中的杯子遥祝天君，低头喝酒时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
想了想，他又加了一句：“还有那个小帝姬，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