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还钱
转眼五天就过去了，这天律师打电话，说法院开庭前，想做一次调解，问雨诗什么意思。
雨诗不认为吴良友和王庆华会好好还钱，对调解不报希望，但她还是答应了。
王庆华也接到了电话，脸色有些不好看，小麟很敏感，立刻就显得怯怯地，不时地看妈妈的脸色，还悄悄拉着雨诗的手央求：“姐姐，我爸爸妈妈不好，你看我的面子，饶过他们吧。”
那可怜的小模样，把雨诗都弄得心中酸涩。
“姐姐，妈妈欠你多少钱，我长大了，挣钱还你，好不好？”
小麟的话让雨诗感慨万千，两个老的年过半百，还不如一个孩子。
下午两点多，吴良友来了，要接王庆华和小麟回去。
王庆华不肯走，但小麟紧紧地抱着吴良友的脖子，还祈求地叫：“妈妈，妈妈！”
王庆华红着眼圈，收拾东西准备走，她好几次面对雨诗，欲言又止。
小麟也怯怯地看着雨诗：“姐姐，姐姐，我会想你的。”
雨诗没说什么，和小麟再见。
大嫂送走了人，唏嘘了好一会儿，才坐下继续编筐，雨诗戴着棉布手套，用纱布把竹条上的毛刺打磨掉。
干了一会儿活，雨诗叹口气：“嫂子，你就没有什么想法吗？”
“想什么？”大嫂手上不停，嘴里问道。
雨诗没说话，又是叹气，把大嫂急的：“到底怎么了你？”
太阳偏西，院子里的风都凉起来，大嫂才停下来：“雨诗，进屋吧，小心着凉了。”
“哎！”雨诗和大嫂开始收拾竹条和废料。
雨诗又叹口气：“那两口子，可真鸡贼，王庆华这么演了一场苦情戏，到了法庭，她再哭一哭，你说，我会不会一时心软，就不要钱了？”
大嫂目瞪口呆：“会是这样吗？他们——”
“大嫂，我讨厌他们，不想拿钱已经够可恶了，居然还拿孩子说事，小麟长得像吴睿，他们逼着孩子来这里，城里长大的，吃得好玩得好，根本不习惯农村人的素淡，他却不得不委屈自己，还要跟着他妈装可怜。”
“你是说，他们装的？”
“大嫂，你没看出来？前两天，小麟吃饭还没问题，第三天就有些吃不下去的样子，素面条在嘴里转呀转，就是咽不下去，王庆华不得不提醒他，说可怜没什么吃等等，孩子才开始猛吞，对，根本就不咬，就是吞。”
“不会吧？他，他不是爱吃，而是吃不下？”
“大嫂，我小时候很能作，好好的饭就是不吃，非要吃零食，就是吃零食吃馋了，家常饭吃不下去，就是那样子，我最熟悉不过了。”
大嫂惊得目瞪口呆。
“后来几天，小麟的饭量都小了，你也没觉察？王庆华带他出去买零食了，不信，你可以到村里打听打听，他们吃东西，不可能没人见，躲起来也会遇到人的。”
“算了，不想吃我们又不求她吃，为何要那么做？”
“就是和我套近乎，想让我在调解的时候，高抬贵手，少要点，或者不要了。”
大嫂都不会说话了，眼珠子瞪得溜圆。
“大嫂，王庆华口口声声说她可怜，我们想想，她哪里可怜了？生活上，她有退休金，国家这几年，年年给退休工人涨工资，她的工龄和年龄放在那儿，应该有两千块了。”
“这么多？”大嫂又是惊讶得不行。
“是啊，咱俩，自己种菜，自己磨面，一个月花不了二三百，你肯定觉得，两千块不少了吧？”
“嗯！”大嫂点头。
“事实上确实不少，县城的消费还是比较低的，除了冬季，一般的菜也就一两块，肉虽然贵点，也就十来块，两千块，节约点儿，一家人的日常消费足够了。大嫂，你没注意，王庆华穿得很好吗？”
“是挺好！”
“小麟也穿得很好的，他的小背心小短裤，一身最少两三百。”
大嫂有点不敢信：“那么多？巴掌大的几块布。”
“嗯，都是品牌的，我还是按打了折扣算的。”
大嫂心里不平衡了：“那么有钱，还来咱这里白吃白住，来时两手空空，什么人嘛！农村人走个亲戚，还知道带几个鸡蛋，不能空手。”
“是啊，两斤鸡蛋不到十块钱，她都舍不得给我们，蹭吃蹭喝，还想骗我同情，我呸！”
大嫂好一会儿脑子才转过来，还是不敢相信。
“法庭上什么都会明白的。”
两人开始做饭，就熬了个青菜玉米面糊糊，配凉拌黄瓜，和韭菜炒鸡蛋。
玉米面糊糊小火慢慢熬，喝起来还是挺香的。
雨诗又想起吴睿了，情绪很不好，就算铜镜说，吴睿在另一个世界投胎了，但那已经不是吴睿了，吴睿，的的确确已经死了。
大嫂想差了，安慰雨诗：“或许是你想错了。”
雨诗苦笑：“没有错。王庆华和吴良友原本是来威胁我的，想让我怕了他们，没想到我装了监控，他们闹不出什么花儿，就随机应变，改演苦情戏了。啧啧，也不知道这么两个奇葩，怎么养出吴睿那么好的孩子。”
“吴睿小时候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咦，不对呀，刚才不是说，他奶奶还活着吗？他还有叔叔。”
雨诗也没听吴睿说过，摇摇头：“我也搞不懂。”
青林媳妇大概在大门外偷听，实在忍不住了，进来到：“我知道，我知道，吴家窑是吴睿他爸爸的养父母，吴睿亲爷爷以前是外地逃荒的，养不起，把儿子送给吴家。
这边老吴家，养大吴睿爸爸，让他上学，帮忙找工作，花钱结婚，孙子都有了，吴睿亲爷爷过来又哭又跪的，说他们没有后，老吴头就答应吴睿爸爸一肩挑两门，其实，吴睿爸爸根本就不管老吴头两口子，还把儿子给老两口养。”
“你怎么知道？”
“哎呦，吴家窑谁不知道？”
雨诗也想起来了，吴睿幼儿园大班才到城里来的，当时穿着土布小褂，留个瓦片头，她印象很深刻。
“吴良友吃着吴家饭，却偷偷去见他亲爸，村里不止一个人看到，都给老吴头说了，老吴头不信。”
老吴头或许心里门儿清，但他舍不得自己养大的孩子，不敢揭盖子罢了。
青林媳妇继续呱啦：“老吴两口子太可怜了，吴睿还没长大，他们就先后去世了，辛苦了一辈子，养了个白眼狼。”
“吴睿不是白眼狼。”雨诗不许青林媳妇说吴睿坏话。
青林媳妇连连点头：“对，对，吴睿是个好的。哪年，老吴婆死了，他要把爷爷接到城里去，吴良友不答应，说城里没有房子住，吴睿就转学回了吴家窑。”
“什么时候的事儿？”
“吴睿才多大？能照顾他爷爷吗？”大嫂也有些不敢信。
“十二岁吧，会做饭了，大冬天，给他爷爷洗弄脏的被褥，吴家窑的人都知道，老人最后两个月不能自理，都是吴睿照顾的，吴睿是个孝顺的。”
“十二岁？老吴头死的时候，就吴睿一个小孩子照顾？”
“可不是嘛，他爸和他妈，都是人死了第二天才回来的，还说什么工作忙，哼，吴家窑也有在他们厂上班的，说吴睿爸爸喜欢跳舞，老吴头去世那天，还在舞场玩来着。”
“吴良友这个挨千刀的。”一向温柔善良的大嫂，都气得骂人了。
“你怎么知道的？”雨诗还想求证。
“我姑家就在吴家窑，我小时候，就在我姑家长大的，不然，怎么给我说了这么一门亲。”
“青林还不好？”
“嘁，好丑！”
他不丑，能娶你这么个二百五吗？
好像歪楼了……
调解前，律师给雨诗打预防针：“吴良友名声很差，出了名的无赖，你可不要心软，该拿的一定不能放手。”
“好，我知道了。”
吴良友夫妇只承认卖了雨诗的房子，但不停地解释，说儿子死在里面，他以为是儿子的房子，名字是雨诗的，肯定是儿子买了写雨诗的名字，把调解的人都气笑了。
你儿子病入膏肓，雨诗接济之前，窘迫成那样，他有房子不卖？
调解的人还是很会说话的，并没有揭老底，只是摆事实讲道理，他俩见实在赖不了，就答应把卖房子的二十万还回来。
怪不得老王夫妇会没有房产证，也肯掏钱，如今房价大涨，这房子空的都三十多万，还不算满屋子的家具和家电。
即便不是最时新的款式，但质量很好，还是新的，怎么也能值点钱。
最少便宜了二十几万。
调解员又拿出雨诗提供的医院流水复印件：“你们从吴睿的医疗费里，扣了四十七万，这个也要还给刘雨诗，刘雨诗直接付钱给医院，就不是给你家赞助的，这个你们不能拿。”
“哪有？没有这回事，医院必须说明这钱哪里去了，说不定是他们的人贪污了。”
调解员拿出他们签字和转账手续：“这个，你们还要去鉴定吗？若真的是你们的手笔，不光要自己出鉴定费，还要给医院赔钱，名誉损失费。医院那么大一个单位，名誉损失费起码百万打底，这可不是小钱，哭一哭闹一闹，就能少了的。”
两人一听，立刻被吓住了，眨巴了一会儿眼睛，王庆华忽然就狠狠呸了吴良友一口：“你个狼心狗肺的，儿子的救命钱，也敢揣兜里。”
吴良友一巴掌就抽在王庆华脸上，王庆华哭起来，嘴里不停地说要离婚，还可怜兮兮地看着雨诗，说吴睿死了，她也活不下去了，调解的人制止了好几次，这俩丝毫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
吴良友又一次把王庆华打倒在地，调解的人叫来了法警。
吴良友没想到打老婆会被关起来，当时也傻了，一个劲给法警说好话。
法警理也不理他，架起他就走了。
王庆华哭着跪在雨诗面前，说她不想活了，求雨诗以后多看顾吴小麟。
雨诗一直冷冷看着他们，一句话也不说，王庆华还想抱着雨诗的腿，被调解的人拉起来了。
她没办法，直接求雨诗：“不管怎样，你和睿儿好过一场，难道，就没有一点儿同情心，可怜可怜我吗？”
“吴睿怎么死的？被你俩逼死的。想当初，吴睿病了，你们当爸妈的都想放弃，是我给的医药费，后来我病了，他照顾照顾我，怎么就不行？你们竟然跑到乡下和我闹，和照顾我的人闹，若不是邻居照顾我，我和吴睿就在另一个世界报道了，哪里还有资格同情你。”
王庆华哭倒在地：“都是吴良友逼我的，你行行好，饶了我吧。”
雨诗看了看她“你就是个口是心非的两面派，其实和吴良友是一路货，别装了。”
王庆华还是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雨诗，你，你别告我们，我们的名声坏了，找不到工作，也没钱还你，我求求你，只要撤诉，我们就立刻找工作，今后当牛做马，也要把钱还给你。”
“不用你当牛做马，你有能力还钱的，我知道。”雨诗冷冷地道。
“我哪里有钱？我，我哪来的钱？”王庆华抹着眼泪，看着挺可怜的样子。
“吴睿给你们留的，吴睿病好之后，一直在编写历史学习册，他出题新颖，叙述的文笔轻松幽默，在市场上很受欢迎。他以前给我说，要还我钱，我还不相信呢，后来我听说，赚了几十万，可惜他没赶上，去世后出版社把钱都给了你们。”
被揭了老底，王庆华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吴睿是我儿子，他的钱，就是我的钱，给你一毛钱关系也没有，想要吴睿的钱没门！”
“我只想要回我自己的钱！”
事情和雨诗想的一模一样，雨诗却一点儿也笑不出来，她被这么无耻的一对恶心到了：“法庭见吧，该怎样就怎样。”
王庆华一听要钱，又开始装，哭得很惨的样子：“吴睿病好了之后，我还病了，看病花了不少钱的，那钱没剩多少了，雨诗，我们都老了，还要养小麟，你就高抬贵手，不要和我们计较了——”
调解的人都受不了，让她俩准备打官司。
法院在五天后开庭，因为事实清楚，吴良友夫妇怎么也抵赖不掉，被判归还雨诗七十二万。
雨诗的房子卖给老王是二十五万，他们在调解时还敢说假话，法庭难道是那么好糊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