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德行第一

1.1 陈仲举言为士则，行为世范[1]，登车揽辔，有澄清天下之志。《汝南先贤传》曰：“陈蕃字仲举，汝南平舆人。有室荒芜不扫除，曰：‘大丈夫当为国家扫天下。’值汉桓之末[2]，阉竖用事[3]，外戚豪横[4]。及拜太傅[5]，与大将军窦武谋诛宦官[6]，反为所害。”为豫章太守，《海内先贤传》曰：“蕃为尚书，以忠正忤贵戚[7]，不得在台[8]，迁豫章太守。”至，便问徐孺子所在，欲先看之[9]。谢承《后汉书》曰：“徐穉字孺子，豫章南昌人。清妙高跱[10]，超世绝俗。前后为诸公所辟[11]，虽不就，及其死，万里赴吊。常豫炙鸡一只[12]，以绵渍酒中[13]，暴干以裹鸡，径到所赴冢隧外[14]，以水渍绵，斗米饭，白茅为藉[15]，以鸡置前。酹酒毕[16]，留谒即去[17]，不见丧主[18]。”主簿白[19]：“群情欲府君先入廨[20]。”陈曰：“武王式商容之闾[21]，席不暇煗[22]。许叔重曰[23]：‘商容，殷之贤人，老子师也。’车上跽曰式[24]。吾之礼贤，有何不可！”袁宏《汉纪》曰：“蕃在豫章，为穉独设一榻，去则悬之，见礼如此。”

1.3 郭林宗至汝南造袁奉高[25]，《续汉书》曰：“郭泰字林宗，太原介休人。泰少孤，年二十，行学至成皋屈伯彦精庐[26]。乏食，衣不盖形，而处约味道[27]，不改其乐。李元礼一见称之曰[28]：‘吾见士多矣，无如林宗者也。’及卒，蔡伯喈为作碑[29]，曰：‘吾为人作铭，未尝不有惭容[30]，唯为郭有道碑颂无愧耳。’初，以有道君子征[31]。泰曰：‘吾观乾象、人事[32]，天之所废，不可支也[33]。’遂辞以疾。”《汝南先贤传》曰：“袁宏字奉高，慎阳人。友黄叔度于童齿[34]，荐陈仲举于家巷[35]。辟太尉掾[36]，卒。”车不停轨，鸾不辍轭[37]。诣黄叔度，乃弥日信宿[38]。人问其故，林宗曰：“叔度汪汪如万顷之陂[39]。澄之不清，扰之不浊[40]，其器深广[41]，难测量也。”《泰别传》曰：“薛恭祖问之[42]，泰曰：‘奉高之器，譬诸泛滥，虽清易挹也[43]。’”

1.4 李元礼风格秀整[44]，高自标持[45]，欲以天下名教是非为己任[46]。薛莹《后汉书》曰[47]：“李膺字元礼，颍川襄城人。抗志清妙[48]，有文武俊才。迁司隶校尉，为党事自杀[49]。”后进之士[50]，有升其堂者[51]，皆以为登龙门。《三秦记》曰：“龙门，一名河津，去长安九百里。水悬绝，龟鱼之属莫能上，上则化为龙矣。”

1.11 管宁、华歆共园中锄菜[52]，《傅子》曰：“宁字幼安，北海朱虚人，齐相管仲之后也[53]。”见地有片金，管挥锄与瓦石不异，华捉而掷去之[54]。又尝同席读书，有乘轩冕过门者[55]，宁读如故，歆废书出看[56]。宁割席分坐曰[57]：“子非吾友也。”《魏略》曰：“宁少恬静，常笑邴原、华子鱼有仕宦意[58]。及歆为司徒[59]，上书让宁[60]。宁闻之笑曰：‘子鱼本欲作老吏[61]，故荣之耳。’”

1.13 华歆、王朗俱乘船避难[62]，有一人欲依附[63]，歆辄难之[64]。朗曰：“幸尚宽[65]，何为不可？”后贼追至，王欲舍所携人[66]。歆曰：“本所以疑[67]，正为此耳。既已纳其自托[68]，宁可以急相弃邪[69]？”遂携拯如初[70]。世以此定华、王之优劣。华峤《谱叙》曰[71]：“歆为下邽令，汉室方乱，乃与同志士郑太等六七人避世。自武关出，道遇一丈夫独行，愿得与俱。皆哀许之。歆独曰：‘不可。今在危险中，祸福患害，义犹一也。今无故受之，不知其义，若有进退[72]，可中弃乎？’众不忍，卒与俱行。此丈夫中道堕井，皆欲弃之。歆乃曰：‘已与俱矣，弃之不义。’卒共还，出之而后别。”

1.23 王平子、胡毋彦国诸人[73]，皆以任放为达[74]，或有裸体者。《晋诸公赞》曰：“王澄字平子，有达识，荆州刺史。”《永嘉流人名》曰：“胡毋辅之字彦国，泰山奉高人，湘州刺史。”王隐《晋书》曰：“魏末阮籍[75]，嗜酒荒放，露头散发[76]，裸袒箕踞[77]。其后贵游子弟阮瞻、王澄、谢鲲、胡毋辅之之徒[78]，皆祖述于籍[79]，谓得大道之本。故去巾帻[80]，脱衣服，露丑恶，同禽兽。甚者名之为通[81]，次者名之为达也。”乐广笑曰[82]：“名教中自有乐地，何为乃尔也[83]！”

1.25 顾荣在洛阳，尝应人请[84]，觉行炙人有欲炙之色[85]，因辍己施焉[86]。同坐嗤之[87]。荣曰：“岂有终日执之，而不知其味者乎？”后遭乱渡江[88]，每经危急，常有一人左右己[89]，问其所以[90]，乃受炙人也。《文士传》曰：“荣字彦先，吴郡人。其先越王句践之支庶[91]，封于顾邑，子孙遂氏焉[92]，世为吴著姓[93]。大父雍[94]，吴丞相。父穆，宜都太守。荣少朗俊机警[95]，风颖标彻[96]，历廷尉正。曾在省与同僚共饮，见行炙者有异于常仆，乃割炙以噉之。后赵王伦篡位[97]，其子为中领军[98]，逼用荣为长史[99]。及伦诛，荣亦被执。凡受戮等辈十有余人。或有救荣者，问其故，曰：‘某省中受炙臣也[100]。’荣乃悟而叹曰：‘一餐之惠，恩今不忘，古人岂虚言哉！’”

1.44 王恭从会稽还[101]，周祗《隆安记》曰：“恭字孝伯，太原晋阳人。祖父濛，司徒左长史，风流标望[102]。父蕴，镇军将军，亦得世誉。”《恭别传》曰：“恭清廉贵峻[103]，志存格正[104]。起家著作郎，历丹阳尹、中书令。出为五州都督、前将军、青兖二州刺史。”王大[105]看之。王忱，小字佛大。《晋安帝纪》曰：“忱字元达，平北将军坦之第四子也。甚得名于当世，与族子恭少相善[106]，齐声见称[107]。仕至荆州刺史。”见其坐六尺簟[108]，因语恭：“卿东来[109]，故应有此物，可以一领及我[110]。”恭无言。大去后，即举所坐者送之。既无余席，便坐荐上[111]。后大闻之甚惊，曰：“吾本谓卿多，故求耳。”对曰：“丈人不悉恭[112]，恭作人无长物[113]。”

注释

[1]则、范：楷模。

[2]汉桓：汉桓帝刘志，公元146—167年在位。期间外戚宦官专权，有“党锢之祸”。汉桓帝崇尚佛、道，沉湎女色，所用非人，东汉王朝自此江河日下，以至灭亡。

[3]阉竖：宦官的贱称。

[4]外戚：皇亲国戚。

[5]太傅：官名。职掌辅导太子。东汉时，太傅位为上公，兼录尚书事，参掌朝政。

[6]大将军窦武：大将军，官名，东汉时多任贵戚，统理朝政。窦武字游平，东汉扶风平陵（今陕西咸阳）人，长女为汉桓帝皇后。历越骑校尉、城门校尉，在位多辟名士，政誉颇嘉。永康元年（167），桓帝卒，拥立灵帝即位，官拜大将军，与太傅陈蕃共秉朝政。时诸宦专权，窦武与陈蕃同谋诛宦官，事败自杀。

[7]贵戚：达官贵人。这里指宦官以及与宦官联合的权贵。

[8]台：官署。汉代称尚书为中台，谒者为外台，御史为宪台，均简称台。东汉时期，尚书台为总理国家政务之中枢，故台也代指朝廷。陈蕃自尚书外调为豫章太守，故云“不得在台”。

[9]看：拜访、看望。

[10]跱（zhì志）：耸立。

[11]辟：征召、辟除。征辟制度是秦汉时期选拔官吏的重要方式之一。中央或地方高级官员任用属员，都可以自行征聘，称为“辟”。

[12]豫：预先，事先。

[13]以绵渍酒中：因酒水不好携带，故用绵浸酒晒干，待用时，再投入水中，即下文“以水渍绵”，使有酒味，以为祭奠之用。下文“暴”，通“曝”，晒干。

[14]冢隧：坟墓。

[15]白茅为藉：白茅，古人祭奠或祭祀时使用的一种茅草。祭时将酒水洒在茅草上。藉，铺垫。

[16]酹（lèi类）酒：以酒浇洒在白茅上，表示祭奠。

[17]谒：名帖。

[18]丧主：指丧事的主持人，一般为嫡长子或嫡长孙，主司哀奠、受吊等事。按当时礼俗，祭吊当见丧主。

[19]主簿：官名。汉制御史台及郡县置主簿，掌文书簿籍及印鉴。白：禀告。

[20]群情：太守府中僚属的意见。府君：汉魏时太守自辟僚属如公府，因尊称太守为府君。廨（xiè谢）：官署。

[21]武王式商容之闾：车驾过商容居住的里门时，武王向前俯凭车前横木，以表示对贤人的敬意。式，车前横木，此处作动词。闾，里巷大门。

[22]席：坐席，古人席地而坐。煗：同“煖”，温暖。

[23]许叔重：许慎字叔重，东汉汝南召陵（今河南郾城东）人，经学家，著有《说文解字》，集古文经学训诂之大成。

[24]跽（jì记）：两膝着地，挺直上身。

[25]造：到，去；造访。

[26]行学：游学。屈伯彦：河南成皋（治所在今河南荥阳市）人，东汉时享有美誉的饱学之士。精庐：即精舍、学舍，读书讲学之所。

[27]处约味道：此处指郭泰虽居于穷困之境，仍禀执求道之志而不渝。约，穷困。处约，居于穷困的环境。味道，体察道的内涵。

[28]李元礼：李膺字元礼，东汉颍川襄城（今属河南）人。桓帝时为司隶校尉，与太学生首领郭泰等交游，反对宦官专权，名声日高。延熹九年（166），被宦官诬陷入狱，后免归乡里。汉灵帝初，起为长乐少府，参与窦武、陈蕃谋诛宦官，事败免官。次年下狱拷死。《德行》第4条刘孝标有注。

[29]蔡伯喈：蔡邕字伯喈，东汉陈留圉（今河南杞县）人。少博学，好辞章、术数、天文、音律，灵帝时辟司徒桥玄府，累迁至议郎，校书东观。熹平四年（175）奉命书六经文字于碑，刻立于太学门外，世称“熹平石经”。后屡遭宦官迫害，流亡十余年。董卓擅朝，拜尚书、左中郎将，封高阳乡侯。董卓被诛，邕入狱而死。

[30]惭容：心虚而表情不自在。蔡邕为人作碑文，难免有阿谀失实之处，因此有惭容。此处以作其他碑文有惭容与作郭泰碑文的无愧相较，意在说明郭泰的高洁士操是真实的、令人心服的。

[31]征：征召，礼聘。“有道君子”是征辟的科目名称。

[32]乾象：天象。旧以为天象变化与人事有关。

[33]天之所废，不可支也：《左传·定公元年》有：“天之所坏，不可支也；众之所为，不可奸也。”春秋时，周苌弘为延长周朝国运而迁都，违背天意；齐高张在诸侯皆为天子修筑成周之城时姗姗来迟，违背人意；故有此语。指上天所要毁坏的，不可能保住。支，支撑，维持。

[34]黄叔度：黄宪字叔度，东汉汝南慎阳（今安徽颍上西北）人，东汉末名士。当世名流陈蕃、郭泰等倾心佩服。宪受征辟而不仕，年四十八而终，天下号为“征君”。童齿：童年。

[35]家巷：家乡，闾里。巷，里中道。

[36]太尉掾：官名。太尉所属诸曹的官员称掾。辟：征召、辟除。

[37]车不停轨，鸾不辍轭：此句言下车停留的时间很短，上车速度也很快，车铃声还未停，便已继续前行了。轨，车轴头。鸾，铃，车铃。轭（è饿），牛马拉车时套在脖子上的器具。

[38]弥日信宿：指二人日夜交谈，连续两天两夜。弥日，整日。信宿，连宿两夜。

[39]陂（bēi杯）：池塘湖泊。

[40]澄之不清，扰之不浊：不能澄清，亦不能搅浑。指黄宪气量弘大，如万顷波涛，浩瀚难窥，不可测量，也不会轻易受外部环境的影响。

[41]器：器局，才识。

[42]薛恭祖：薛勤字恭祖，东汉汝南平舆（今河南平舆）人，任山阳太守。

[43]譬诸泛滥，虽清易挹也：泛，应作“氿”，从侧面流出的泉称氿，从正面流出的泉称滥。氿滥，指清泉。挹，舀出。此谓袁宏就如清泉可以舀出，旁人探究的话还是可以从中有所得，只是一眼望尽（不够深邃）。而郭泰评黄宪则是如汪汪湖泊，弘深广大，难以测度。

[44]风格：风度，品格。秀整：利落端正。

[45]高自标持：把自己摆在很高的位置上。

[46]名教：指以正名定分为中心的儒家礼教（即当时的社会伦理）。

[47]薛莹：字道言，沛郡竹邑（今安徽宿州市）人，三国吴人，薛综次子。初为秘府中书郎，孙晧时历任左执法、选曹尚书、太子少傅。因政事牵连，两次迁徙广州。吴亡，薛莹写降文，仕晋为散骑常侍。薛莹学问广博，善写文章，撰有《后汉记》一百卷，著书集为《新议》。

[48]抗志：高尚的志向。清妙：清亮美好。

[49]党事：东汉桓帝、灵帝时，一些士大夫和太学生联合反对宦官专权，因此被禁止仕宦或参预政治活动，时称“党锢”。

[50]后进之士：指后辈。典出《论语·先进》：“先进于礼乐，野人也；后进于礼乐，君子也。”邢昺疏：“后进，谓后辈仕进之人也。”

[51]升其堂：登上厅堂。指问学于李膺，受到他的接待。李膺正直耿介、威严端正，有士人节操，深受时人仰慕，世人以与他交谈、为他赶车等为荣。

[52]华歆：字子鱼，平原高唐（今山东禹城西南）人，三国时魏大臣。汉灵帝末举孝廉，除郎中，献帝初为尚书郎，后拜豫章太守，中原大乱，渡江避难，孙策时礼为上宾。建安五年（200）被征入京。入魏，官至司徒、太尉。性清平，为政清静。

[53]管仲：春秋时期法家代表人物，齐桓公时为相，辅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

[54]捉：拾取，捡起来。掷：抛去。

[55]轩冕：古时大夫以上官员的车乘和冕服。此处指身着冕服，乘坐车子。

[56]废书：放下书。

[57]割席分坐：古人以席为垫，席地而坐。管宁以为，华歆拾金复掷、心在轩冕，对财富、权力有慕恋之情，因此不愿与之为友。古人关系亲密者经常同席而坐，后世遂以“割席”表示朋友绝交。

[58]邴原：字根矩，东汉北海朱虚（今山东临朐东）人。初为北海相孔融推举，曹操为司空时任邴原为东阁祭酒，后任丞相征事、五官将长史。随曹操征吴，卒。《德行》第10条刘孝标注引《魏略》曰：“灵帝时与北海邴原、管宁俱游学相善，时号三人为一龙。谓歆为龙头，宁为龙腹，原为龙尾。”《三国志》引《魏略》作“原为龙腹，宁为龙尾”。

[59]司徒：官名。东汉时，司徒与太尉、司空合称三公。三国魏时，司徒为一品。

[60]让：指把好处让给别人。

[61]老吏：精于吏事者。汉魏时期，称吏有贬损意。此处管宁有嘲讽华歆之意。

[62]华歆：《德行》第11条已见。王朗：字景兴，东海郯城（今山东郯城）人。汉末曾任会稽太守。入魏曾任司空、司徒，封乐平乡侯。儒雅博学，著有《易》《春秋》《孝经》《周官》传。《德行》第12条刘孝标注引《魏书》曰：“朗字景兴，东海郯人，魏司徒。”

[63]依附：投靠。

[64]辄（zhé哲）：就。难：拒绝，不允许。

[65]幸尚宽：幸好船还宽裕。

[66]舍所携人：把所携带的投靠之人丢下。

[67]疑：犹豫，迟疑。

[68]纳其自托：接受他的托付。

[69]以急相弃：因为情况危急而抛弃他。

[70]携拯：携带，搭救。

[71]华峤：字叔骏，平原高唐（今山东禹城西南）人，华歆孙。魏时曾为司马昭掾属，入晋后官至尚书。华峤才学渊博，著有《后汉书》九十卷。

[72]进退：意外情况，不利的状况。

[73]王平子：王澄字平子，琅邪临沂（今山东临沂）人。好清谈，任放通达，有名于世，兄王衍称“阿平第一”，与胡毋辅之、王敦、庾敳号为“四友”。官至建威将军、雍州刺史、荆州刺史。琅邪王司马睿聘为军咨祭酒，赴任途中为王敦所杀。胡毋彦国：胡毋辅之字彦国，泰山奉高（今山东泰安东）人。有识人之鉴，性嗜酒，放达任纵，为“兖州八伯”之一，又与王澄等号为“四友”，王澄称其为“后进领袖”。避乱江左，元帝以为湘州刺史，不久去世。

[74]任放：放纵任性，不受礼教约束。达：通达、豪迈。

[75]阮籍：字嗣宗，陈留尉氏（今河南尉氏）人。“建安七子”之一阮瑀之子，“竹林七贤”之一。不拘礼俗，任性不羁，嗜酒常酣饮，因酒求为步兵校尉，世称“阮步兵”（事见《任诞》第5条）。博览群书，尤好老、庄，著《达庄论》《大人先生传》，有《咏怀》八十余首，今有《阮步兵集》行于世。《德行》第15条刘孝标注引《魏氏春秋》曰：“（阮籍）宏达不羁，不拘礼俗。兖州刺史王昶请与相见，终日不得与言。昶愧叹之，自以不能测也。口不论事，自然高迈。”

[76]露头散发：古人以梳理头发、戴帽子为有礼，故露头散发是不遵礼仪的行为。

[77]袒：脱衣露出上身。箕踞：一种轻慢、不拘礼节的坐姿，即随意张开两腿坐着，形似簸箕。

[78]阮瞻：字千里，陈留尉氏（今河南尉氏）人。“竹林七贤”之一阮咸之子，阮籍之从孙。清虚寡欲，善弹琴。《赏誉》第29条刘孝标注引《名士传》曰：“瞻字千里，夷任而少嗜欲，不修名行，自得于怀。读书不甚研求，而识其要。仕至太子舍人。年三十卒。”司徒王戎问“名教”与“自然”同异，瞻答以“将无同”，王戎十分赞赏，随即请他到自己府中做官。时人谓之“三语掾”（《文学》第18条）。谢鲲：谢鲲字幼舆，陈郡阳夏（今河南太康）人。豁达有识度，不拘礼节，好读《老子》《庄子》《周易》，能歌善鼓琴。任豫章内史，世称谢豫章。

[79]祖述：效法，仿效。

[80]巾帻：头巾。

[81]通：不泥滞于物。

[82]乐广：字彦辅，南阳淯阳（今河南南阳南）人。冲约简淡，尤善清谈。为王戎、裴楷赏识，辟太尉掾，转太子舍人。累迁侍中、河南尹、尚书仆射，领吏部，拜尚书令，后人称为“乐令”。时天下言风流者，以“王（衍）、乐”为首。

[83]乃尔：如此。

[84]请：宴请。

[85]行炙人：烤肉的人。欲炙之色：想吃烤肉的神色。

[86]辍己施焉：将自己的那份烤肉给他。辍，通“掇”，取。

[87]嗤：讥笑，嘲笑。按：当时社会等级森严，地位悬隔的人，不相授受。

[88]遭乱渡江：指西晋末年永嘉之乱时，士人大多南渡江左避乱。

[89]左右己：在左右保护自己。

[90]所以：原因，情由。

[91]句：古同“勾”（ɡōu钩）。支庶：在古代宗法制度中，指嫡子以外的旁支。

[92]遂氏焉：在上古时期，姓是同血缘的族群名号，氏是姓的分支。古代命氏有很多方式，例如战国时期赵奢号马服君，其后代既有以马为氏者；以封邑为氏如本文中所举的“顾”；以官职为氏如“司马”，等等。秦汉以来，姓氏合为一体。

[93]著姓：大姓。

[94]大父：祖父。

[95]朗俊：高雅俊秀。

[96]风颖标彻：才智出众，气度通达。

[97]赵王伦篡位：司马伦字子彝，司马懿第九子。入晋封琅邪郡王，改封赵王。西晋惠帝永康元年（300），太子司马遹为贾后所害，赵王司马伦与齐王司马冏率兵入宫，杀贾后，司马伦自封相国、侍中、都督中外诸军事。永宁元年（301）正月篡位称帝，改元建始。三月，齐王司马冏、成都王司马颖、河间王司马颙起兵讨之，惠帝复位，伦被赐死。

[98]中领军：官名。魏晋时期，朝廷禁卫部队的统帅，资历重者为领军将军，资轻者为中领军。

[99]长史：官名。凡公府、军府皆置长史，为诸史之长，总理一府众务。此处指中领军所置属官。

[100]省中：省台之内。

[101]会稽（kuài jī快机）：郡治在今浙江绍兴市。

[102]标望：人所瞩望的楷模。

[103]贵峻：尊贵清高。

[104]志存格正：有志于匡正时弊。

[105]王大：王忱，小字佛大。王大为王佛大的省称。

[106]族子：同族兄弟之子。王忱与王恭同属太原晋阳王氏一族。

[107]齐声：齐誉。指王忱与王恭名声相当。

[108]簟：供坐卧铺垫用的苇席或竹席。

[109]卿：第二人称代词，魏晋时期用于上称下，尊称卑，或同辈间亲昵的称呼。

[110]东来：会稽在建康东南，因此称“东来”。领：量词，用于床上用具。及：给，给予。

[111]荐：草席。

[112]丈人：对长辈的敬称。王忱是王恭的族叔。悉：知道，了解。

[113]长物：多余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