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防范财务报告舞弊最简单的方法

在我上课时，经常会有学生问：如果财务报告本身就是假的，你分析财务报告有什么意义？我的回答是：多数上市公司的财务报告并没有像有些人认为的那样质量很差，真实的财务报告还是占大多数。如果你认为财务报告都是假的，那是负面的财经新闻报道看多了，就像你一天到晚看食品安全的负面报道后怀疑所有食品都有安全隐患，但是多数食品还是安全的。你不能因为食品安全的负面新闻而不吃东西，同样，你也不能因为财务报告的负面新闻而不投资。你要做的是，学会识别财务报告陷阱。

也有学生会跟我说：郭老师，你讲的六个步骤和方法我都能理解，可是，如果每一家公司都按照这些步骤和方法去分析的话，哪有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然而，所有的舞弊，将如美国总统林肯所言：“你可以在所有的时间欺骗一部分人，也可以在一段时间欺骗所有的人，但你不可能在所有的时间欺骗所有的人。”所以，防范财务报告陷阱最简单的方法包括如下两个方面。

一是拉长分析的时间窗口。财务报告分析不是就看一年两年的数据，而是要看5年、10年甚至更多的数据。在一个很长的时间窗口内，公司财务报告是否异常，一眼就能看出来，并且很少有公司能持续造假5年、10年。因此，我们用这简单的一招，就可以规避很多财务报告陷阱的风险。

二是多个数据源互相验证。财务报告分析不仅要看公司财务报表，还要看公司的电表、水表、煤气表、运输单据等多个业务数据，有些数据可以从公司年度报告中的“公司业务概要”和“经营情况讨论与分析”查找到。

比如，只要一拉长分析的时间窗口，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发现其财务舞弊问题。

中银绒业公司在2014年之前最严重的问题是多年的利润和现金流长期背离，具体数据如表2-4所示。

表2-4　净利润与经营活动现金流量净额的背离

在一般情况下，公司的经营活动现金流量净额应该大于净利润（按经营活动现金流量编制的间接法，以净利润为起点，加折旧、摊销等进行调整，计算出经营活动现金流量净额）。如果不符合上述情况，则谓之背离。少数几个年份的背离，如果有合理理由，是可以接受的，但是长期背离，则财务报表舞弊的可能性很大。

从表2-4可以看出，公司从2008年开始，除了2014年和2015年，其他5个年度都是背离的。净利润很多，这告诉我们公司赚了很多钱。但是公司的经营活动现金流量净额都是负数，这说明钱没有收到，那么钱到哪里去了呢？钱都到公司的存货和应收账款、预付账款上了，存货和应收账款跟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具体数据如表2-5所示。

表2-5　存货、应收账款和预付款项的情况

很有意思的是，从表2-6可以看出，公司的固定资产从2008年的1.3亿元到2015年的40.66亿元，扩大了30多倍。如果加上在建工程17.41亿元，固定资产将高达58亿元。我是真搞不清楚，纺织业居然需要这么多固定资产投资。这到底是建钢铁厂，还是建纺织厂啊？如果说存货盘点还是体力活的话，那么固定资产和在建工程的审计，则需要点儿智力。知道当年怎么查长江防堤豆腐渣工程的吗？跑到采石场，看采石场一天的采石量，每天投入防堤隐蔽工程的石头还能超过采石场的采石量？多出的石头是天上飞来的不成。退一万步讲，即使中银绒业的固定资产是真实的，这些资产在未来能变成现金收回来吗？投资回收期是多少年？投资收益率是多少？董事会是怎么做出这些投资决策的？中银绒业的问题实在是太多了。

同样，如果我们用多个数据源验证中银绒业的财务报表数据，就可以发现其财务报表漏洞百出。中银绒业在其多个年度的财务报告中还披露了上游供应商、下游客户、预付账款前五的明细供应商、应收账款前五的明细客户资料。现在是网络时代，我当年分析这家公司时，还没有“企查查”“天眼查”之类的App，就在谷歌和百度里搜索了其披露的信息。几个数据源互相验证，其年度报告根本无法自圆其说，经不起任何推敲。部分公司的主要供应商同时是公司的主要客户，与主要的个人供应商（个体户）发生高达数亿元的预付账款业务，怎么看都是疑点重重。我很多年之前写的中银绒业的案例分析，《证券市场周刊》和《上海证券报》都刊登了，有兴趣的读者可以在网上搜索查看。当年，中银绒业和有关部门信誓旦旦，表示公司没有问题。但是若干年之后，中银绒业就案发了。

表2-6　中银绒业的固定资产和在建工程

其中还有一个小插曲是，我当年上课时，有一期学员刚好来自中银绒业所在地的一家银行。课堂上交流时，他们问我是否可以发放中银绒业申请的一笔巨额银行贷款。我讲了讲我的分析，他们因此躲过一劫，后来专门给我寄了一些小礼物表示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