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勇敢的话》

“你说过的最勇敢的一句话是什么？”

…

“我没事。”

苗子粗暴地用校服袖子擦拭嘴角磕碰出的瘀血，翻着白眼对校医不理不睬。

年轻的校医总拿这姑娘没辙，滑板就立在墙角，她却没资格将那万恶之源没收。

无奈，死缠烂打给苗子包扎了伤口，才肯放她走。

班主任上课已经十分钟了，余光中瞥见那个总受伤的小姑娘从后门溜进来，便大斥她。

她就是打架纹身的混子，一个姑娘却整天扮得像个小伙子。好在独立能力惊人，在泥地里打滚都能蹦出来一句“我没事”之后连滚带爬地站起来。

班主任以罚她又打架的名义让苗子站教室门外，路过的保洁阿姨知道苗子又被冤枉了，心疼地问她为什么不解释清楚她的无辜。

“我没事。”苗子微微鞠躬，微笑着安抚阿姨。

下课后回到教室，她穿过吵吵闹闹想要坐回最角落的座位，可突然被谁绊了一跤，额头磕到了烂掉的桌角。

本来得意洋洋坏笑的同学发觉玩过分了，连忙无辜地上前搀扶。

苗子甩开那人的手，讽刺地挑了一下嘴角。随手抹掉额头冒出的鲜血，说道：“我没事。”

同学还想纠缠，被其他人拦住，说苗子这人从来是钢铁做的，刀枪不入，看她哪一次受伤抱怨过，坚强得很。

于是，同学便都散去，苗子得到了应得的安静。

放学时她匆匆忙忙用滑板冲刺，穿过公园小路时险些甩翻，又被树枝玫瑰划得遍体鳞伤。

仿佛是对痛觉不敏感似的，她丝毫不在乎，没有露出别的女生常有的委屈神色。

抵达到家，餐桌中央摆着母亲遗照上第一次做菜被刀伤到时的梨花带雨，明显的抓拍痕迹，却是父亲最爱的一张。

苗子把握着赶在父亲出门出差最后一分钟到他面前，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父亲漫不经心地系着领带说又要出差一个月，不能陪她了。反正这孩子想来懂事自立，用不着他去担忧。

“没事。”

苗子眼神暗淡下来，乖巧地点了点头，父亲便骑着风离去得飞快。

空荡荡的房间在骨瘦如柴的女孩的衬托下显得很大。苗子今晚饿肚子再一次省去了晚饭钱，踩着滑板各处送外卖，给父亲的生日礼物钱总算是东拼西凑攒够了。

她很激动，第一时间到杂货铺，看到收银台前站着一个穿得很精致的女孩，面前是苗子打算给父亲买的钢笔。那女孩手里握着明显不够买钢笔的人民币，特别吃惊又委屈地哭了起来。

老板心疼极了，果断把那支钢笔免费送给了女孩，她兴高采烈地跳了起来。

苗子上前一问，才得知那是店里最后一款最便宜的钢笔，其他天价钢笔是苗子攒几年钱都买不起的。

但那款钢笔是苗子提前半年要定了的，老板道了几声欠，苗子叹了口气，说着：“我没事……”

她面无表情地走出了杂货铺，天空，忽然下起了雨。

苗子突然疯了似地踏上滑板冲了出去，在雨中狂飞，像茫茫大海孤立无援的小帆船，像无垠宇宙中轻描淡写带过的宇航员。

有些人在心里搭起了一座坚固的城墙，所有人被关在铁门外，感叹着城墙的壮观坚固，漫步在外参观着巍峨的风景，殊不知里面草木都沧桑枯萎。

在废墟之上，有一个为自己的城墙欢呼的疯子。

一粒石子，滑板瞬间摇摇晃晃，苗子从滑板上摔下来脸颊摩擦着凹凸不平的黑色公路，遍体鳞伤。

苍茫的倾盆大雨中，远处一个撑着伞的黑色身影缓缓转过身。

苗子用沙哑的嗓音，气息微弱地说：

“帮帮我……”

某一天，一个人会将铁门推开，阳光会暖过那荒凉的草木，废墟会被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