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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野营

阿森纳v埃弗顿

1969年8月7日

在我的第一个完整赛季鸣锣开场时,我正在威尔士参加一个童子军野营活动。我一点儿也不想去。即使是最好的时候,我也从来不是喜欢高唱“神圣金刚,雄心万丈”的家伙,何况在我离家之前,我发现我的父母终于离婚了。实际上,这并没有太多困扰我,至少情绪上是这样:毕竟,他们已经分居很长时间了,法律程序只是给予这种分离一个简单确认而已。

可是,从我们到达野营地那一刻开始,我就无法抗拒、不可遏止地想家了。我知道,我会发现自己不可能撑过这十天离家在外的生活;每天早上我都给我妈打一通对方付费的电话,对着话筒可怜巴巴、令人尴尬地抽泣,央求回家。我知道这种行为相当软弱,让人难以置信,所以当一位年长的营友受命来跟我谈话,以便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时,我带着不知羞耻的热情告诉他我的父母离婚了:这是我想得出来的唯一解释,能够让人对我希望看见母亲和妹妹的那种娘娘腔产生谅解。诡计得逞了。在余下的假期里,其他人一直用一种恭敬的怜悯态度对待我。

第一个星期里我又哭又闹不停流泪,但是它并不能带来丝毫的轻松,星期六父亲匆忙从他在中部的事务所过来看我。星期六,当然,是最难过的一天。在赛季的第一个主场比赛日,我却被钉死在一片糟糕透顶的威尔士田野里,那种流离失所的感受愈发加剧。

此前好几个月的休赛期已经让我非常想念足球了。1969年夏天,我平生第一次感觉缺少点儿什么。我爸和我都面临着没有阿森纳比赛可看的问题;我们对运动版面不再有丝毫兴趣(在那个年头,还没有加扎[19],没有可笑且毫无意义的季前热身联赛,那至少可以充作正式比赛来临前的一种替代选择;那时也还没有愚蠢疯狂的转会市场竞争,报纸连续好几周都没有任何关于足球的消息),而学校又不允许我们在网球场上踢着球乱跑。以前我总是热切盼望和欢迎夏天的到来,但是这一次它毁坏了我所依赖的规律生活,夏天让我窒息而不是解放——好像7月和11月交换了时序一样。

我爸在午后来到了野营地。我们走到田野边缘的一块石头上坐下;他说离婚这件事本身并不会给我们的生活带来多大改变,还说下赛季我们可以更频繁地去海布里。我知道在离婚这件事上他说得没错(尽管让他奔波两百英里就为了承认这个纯属多余),不过对球赛的承诺看起来非常空洞。比方说,此时此刻,阿森纳正在对阵埃弗顿,而我们为什么会坐在威尔士的一块石头上?我的那种自怜自艾彻头彻尾地打败了我,我真的开始把一切——差劲的伙食,噩梦般的步行拉练,狭小、不舒服的帐篷,令人作呕、满是苍蝇的便坑,还有,最糟糕的,西看台那两个空着的座位——都怪罪在我是个父母失和的孩子、家庭分崩离析这个事实上;其实,我之所以在这个威尔士中部的野营地,是因为我参加了童子军。在我一生中,这不是第一次,也绝非最后一次,所有显而易见的逻辑都被一种自以为是的沮丧感排挤掉了。

快到5点时,我们回到我的营帐去听比赛结果。我们俩都深知,我爸这次来访是否成功,并不取决于他的保证和说服能力,而是取决于来自北伦敦的那个消息,我想父亲一定比平常更加卖力地祈求一场主场胜利。总之在前二十分钟我一点儿也没听清他在说什么。他坐在某个营友的睡袋上,穿着一身无可挑剔的、60年代年轻主管的标准便装,显得极不协调。我们调到第二广播电台。《体育报道》的主题曲让我的眼睛再次涌满泪水(在一个不同的、好得多的世界里,我们会坐在我爸公司汽车中烫屁股的真皮座椅上,试图穿过拥堵的车流,一路按响喇叭);当音乐结束,詹姆斯·亚历山大·戈登大声宣布主队0—1败北。父亲仰头跌靠在营帐的帆布上,一脸疲惫,他知道这下他的时间都白费了。而我第二天下午就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