增一阿含经(下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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增一阿含经卷第三十

六重品第三十七之二

三二八

闻如是:

一时,佛在舍卫国祇树给孤独园。

尔时,尊者舍利弗往诣世尊所,头面礼足,在一面坐。尔时,舍利弗白世尊言:“我今已[1] 在舍卫城夏坐,意欲人间游化。”

世尊告曰:“今正是时。”时,舍利弗即从座[2] 起,头面礼足,便退而去。

时,舍利弗去未久,有一比丘怀诽谤意,白世尊言:“舍利弗与诸比丘共诤竞不忏悔,今游行人间[3] 。”

尔时,世尊告一比丘:“汝速往持吾声,唤舍利弗。”

比丘对曰:“如是,世尊!”

佛敕目连、阿难:“汝等使诸房中召诸比丘诣世尊所。所以然者,舍利弗[4] 今当在如来前作师子吼。”

是时,诸比丘闻佛教已,各集世尊所,头面礼足,在一面坐。是时,彼比丘受世尊教,即往至舍利弗所,语舍利弗言:“如来欲得相见。”

尔时,舍利弗往至佛所,头面礼足,在一面坐。是时,佛告舍利弗言:“卿向者去未久,有一[5] 秽行比丘来至我所,而白我言,云:‘舍利弗比丘与诸比丘共诤,亦不悔过,在人间游化。’审实尔乎?”

舍利弗白佛言:“如来自当知之。”

世尊告曰:“我自知耳!但今大众各怀狐疑;汝今于大众中,可以己辩而自明净。”

舍利弗白佛言:“自出母胎,年向八十,每自思惟,未曾杀生,亦不妄语,正使于调戏之中亦不妄语,亦复未曾斗乱彼此;设不专意之时,或能有此行耳[6] !我今,世尊!心意清净,岂当与梵行人共斗诤乎?亦如此地,亦受净,亦受不净,屎尿秽恶皆悉受之,脓血涕唾终不逆之;然此地亦不言恶,亦不言善,我亦如是。

“世尊!心不移转,何得与梵行人共诤而远游行?心不专者能有此耳!我今心正,何得与梵行人共诤而远游乎?亦如水,亦能使好物净,亦能使不好物净,彼水不作是念:我净是、置是[7] ;我[8] 亦如是,无有异想,何得与梵行人共斗而远游乎?犹如炽火焚烧山野,不择好丑,终无想念;我亦如是,岂当有意与梵行人共诤乎?亦如扫帚[9] ,不择好丑,皆能除之,终无想念;犹如牛无其双角,极自良善,亦不凶[10] 暴,善可将御,随意所至,终无疑难。

“唯然,世尊!我心如是,亦不兴[11] 想有所伤害,岂当与梵行人共诤而远游乎?亦如旃陀罗女着弊坏衣,在人间乞食亦无禁忌[12] ;我亦如是,世尊!亦无想念,当兴诤讼而远游也。亦如脂釜,处处漏坏,有目之人皆悉观见处处漏出;我亦如是,世尊!九孔之中漏出不净,岂当与梵行人共诤[13] ?犹如女人年少端正,复以死尸系彼女颈,而厌患之;世尊!我亦如是,厌患此身如彼无异,岂当与梵行人共诤而远游乎[14] ?此事不然,世尊!自当知之,彼比丘亦当知之。设当有是者,愿彼比丘受我忏悔!”

尔时,世尊告彼比丘:“汝今可自悔过。所以然者,若不悔者,头便破为七分。”

是时,彼比丘心怀恐怖,衣毛皆竖;即从座[15] 起,礼如来足,白世尊言:“我今自知犯舍利弗,唯愿世尊受我忏悔[16] !”

世尊告曰:“汝,比丘!自向舍利弗忏悔,若不尔者,头便破[17] 为七分。”

是时,彼比丘即向舍利弗头面礼足,白舍利弗言:“唯愿受我忏悔,愚不别真!”

尔时,世尊告舍利弗:“汝今可受此比丘悔过,又以手摩头。所以然者,若当不受此比丘忏悔者,头破为七分。”

尔时,舍利弗以手摩头,语比丘曰:“听汝忏悔!如愚如惑,此佛法中极为旷大,能随时悔过者,善哉!今受汝忏悔,后更莫犯。”如是再三。

是时,舍利弗告彼比丘曰:“汝更莫犯。所以然者,有六法入地狱,六法生天,六法至涅槃处。云何为六?欲害他人;我已[18] 起此害心,便欢喜踊跃,不能自胜;我当教人使害他,于中起害心;已[19] 得害人,于中起欢喜;我当得此不馨之问;未起此事便怀[20] 愁忧。是谓有此六法,令人堕恶趣。

“云何有六,令人至善处?所谓身戒具足,口戒具足,意戒具足,命根清净,无[21] 杀害心,无妒嫉心。是谓有此六法,生于善处。

“云何修六法至于涅槃?所谓六思念法。云何为六?所谓身行慈无瑕秽;口行慈无瑕秽;意行慈无瑕秽;若得利养之具,能与人等共分之而无吝想;奉持禁戒无瑕疵,智者所贵;如是之戒能具足诸有正[22] 见、贤圣出要,能得尽苦本,如是诸见皆悉分明。是谓六法得至涅槃。汝今,比丘!当求方便,行此六法。如是,比丘!当作是学!”

尔时,彼比丘重从座[23] 起,礼舍利弗足:“我今重自忏悔[24] ,如愚如惑而不别真;唯愿舍利弗,受我悔过,后不复犯!”

舍利弗曰:“听汝悔过!贤圣法中极为旷大,能自改往修来,莫复更犯。”

尔时,彼比丘闻舍利弗所说,欢喜奉行!

三二九

闻如是:

一时,佛在舍卫国祇树给孤独园。

尔时,世尊告诸比丘:“我今当说第一最空法,汝等善思念之。”

诸比丘对曰:“如是,世尊!”尔时,诸比丘从佛受教。

世尊告曰:“彼云何名为[25] 第一最空之法?若眼起时则起,亦不见来处,灭时则灭,亦不见灭处;除假号法[26] 、因缘法。云何假号、因缘?所谓是有则有,此生则生[27] ,无明缘行,行缘识,识缘名色,名色缘六入,六入缘更乐,更乐缘痛,痛缘爱,爱缘受,受缘有,有缘生,生缘死,死缘愁、忧、苦、恼,不可称计;如是苦阴成此因缘[28]

“无是则无,此灭则灭[29] 。无明灭则行灭,行灭则识灭,识灭则名色灭,名色灭则六入灭,六入灭则更乐灭,更乐灭则痛灭,痛灭则爱灭,爱灭则受灭,受灭则有灭,有灭则生灭,生灭则死灭,死灭则愁、忧、苦、恼,皆悉灭尽[30] ,除假号之法。耳、鼻、舌、身、意法亦复如是,起时则起,亦不知来处,灭时则灭,亦不知灭处,除其假号之法。彼假号法者,此起则起,此灭则灭。此六入亦无人造作,亦名色、六入法[31] ,由父母而有胎者[32] ,因缘而有;此亦假号,要前有对,然后乃有。犹如钻木求火,以前有对,然后火生,火亦不从木出,亦不离木;若复有人劈[33] 木求火亦不能得,皆由因缘合会,然后有火。此六情起病亦复如是,皆由缘会于中起病。此六入起时则起,亦不见来,灭时则灭,亦不见灭;除其假号之法,因由父母合会而有。”

尔时,世尊便说此偈:

“先当受胞胎,渐渐如冻酥;

遂复如息肉,后转如像形。

先生头项颈,转生手足指;

支节各各生,发毛爪齿成。

若母饮食时,种种若干馔;

精气用活命,受胎之原本。

形体以成满,诸根不缺漏;

由母得出生,受胎苦如是。

“比丘当知,因缘合会,乃有此身耳!又复,比丘!一人身中骨有三百六十,毛孔九万九千,脉有五百,筋有五百,虫八万户。比丘当知,六入之身有如是灾变。比丘!当念思惟:如是之患,谁作此骨?谁合此筋脉?谁造此八万户虫?”

尔时,彼比丘作是念思惟,便获二果:若[34] 阿那含、若阿罗汉。

尔时,世尊便说此偈:

“三百六十骨,在此人身中;

[35] 佛之所演,我今亦说之。

筋有五百枚,脉数亦如是;

虫有八万种,九万九千毛。

当观身如是,比丘勤精进;

速得罗汉道,往至涅槃界。

此法皆空寂,愚者之所贪;

智者心欢悦,闻此空法本。

“是谓,比丘!此名第一最空之法。与汝等说如来之所施[36] 行之法,我今已[37] 为起慈哀心,我今已[38] 办,常当念修行其法,在闲居之处,坐禅思惟,勿有懈怠。今不修行,后悔无益!此是我之教训。如是,诸比丘!当作是学!”

尔时,诸比丘闻佛所说,欢喜奉行!

三三〇

闻如是:

一时,佛在舍卫国祇树给孤独园。

尔时,生漏梵志往至世尊所,共相问讯,在一面坐。尔时,生漏梵志白世尊言:“瞿昙!刹利今日意欲何求?有何行业?为著何教?为究竟何事[39] ?婆罗门意欲何求?有何行业?为著何教?为[40] 究竟何事?国王今日意欲何求?有何行业?为著何教?为究竟何事?盗贼今日意欲何求?有何行业?为著何教?为究竟何事?女人今日意欲何求?有何行业?为著何教?为究竟何事?”

尔时,世尊告梵志曰:“刹利种者,常好斗讼,多诸技术,好喜作务,所要究竟终不中休[41] 。”

梵志问曰:“梵志意何所求?”

世尊告曰:“梵志意好咒术,要作居家,乐闲静之处,意在梵天[42] 。”

又问曰:“国王意何所求?”

世尊告曰:“梵志当知,王意所欲得国政,意在兵仗,贪著财宝。”

“盗贼意何所求?”

世尊告曰:“贼意盗窃,心在奸邪,欲使人类不知所作[43] 。”

“女人意何所求?”

世尊告曰:“女人意在男子,贪著财宝,心系男女,心欲自由[44] 。”

尔时,梵志白世尊言:“甚奇!甚特!尽知尔许之变,如实不虚。今日比丘意何所求[45] ?”

世尊告曰:“戒德具足,心游道法,意在四谛,欲至涅槃,此是比丘之所求也[46] 。”

是时,生漏梵志白世尊言:“如是,世尊!比丘所行意不可移转,其义实尔。瞿昙!涅槃者极为快乐。如来所说乃为过多。犹如盲者得视,聋者得听,在暗者见明;今日如来所说亦复如是,而无有异。我今国事猥多,欲还所止。”

世尊告曰:“宜知是时。”是时,生漏梵志即从座[47] 起,绕佛三匝,便退而去。

尔时,生漏梵志闻佛所说,欢喜奉行!

三三一

闻如是:

一时,佛在舍卫国祇树给孤独园。

尔时,生漏梵志往至世尊所,头面礼足,在一面坐。尔时,梵志白世尊言:“此中颇有比丘,云何得修梵行无有缺漏,清净修梵行?”

世尊告曰:“若有人戒律具足而无所犯,此名清净得修[48] 梵行。复次,梵志!若有眼见色,不起想著,不起识念,除恶想,去不善法,得全眼根,是谓此人清净修梵行。若耳闻声、鼻嗅香、舌知味、身知细滑、意知法,都无识想,不起想念,清净得修梵行,全其意根,如此之人得修梵行,无有缺漏。”

婆罗门白佛言:“何等之人不修梵行,不具足清净行?”

世尊告曰:“若有人俱会[49] 者,此名非梵行。”

婆罗门白佛言:“何等之人漏行[50] 不具足?”

世尊告曰:“若有人与女人交接,或手足相触,藏[51] 在心怀而不忘失。是谓,梵志!行不具足,漏诸淫泆,与淫、怒、痴共相应。

“复次,梵志!或与女人共相调戏,言语相加。是谓,梵志!此人行不全具,漏淫、怒、痴,梵行不具足修清净行。

“复次,梵志!若有女人恶眼相视而不移转,于中便起淫、怒、痴想,生诸乱念。是谓,梵志!此人梵行不净,不修梵行。

“复次,梵志!若复有人远闻,或闻哭声,或闻笑声,于中起淫、怒、痴,起诸乱想。是谓,梵志!此人不清净修梵行,与淫、怒、痴共相应,行不全具。

“复次,梵志!若有人曾见女人,后更生想,忆其头目,于中生想;在屏闲之处,生淫、怒、痴,与恶行相应。是谓,梵志!此人不修梵行。”

是时,生漏梵志白世尊言:“甚奇!甚特!此沙门瞿昙亦知梵行,亦知不梵行;亦知漏行,亦知不漏行。所以然者,我今亦生此念,诸有人民与[52] 女人手足相加,起诸乱想。我时便生此念:此人行不清净,与淫、怒、痴共相应。第一更乐者,女人是也。第一可欲者,所谓眼眼相视,然彼女人或语、或笑,系缀男子,或共言语而系缀男子。是时,我便生此念:此六人尽行不清净行。如来今日所说甚过。犹如盲者得目,迷者见路,愚者闻道,有目之人见色,如来说法亦复如是。我今自归佛、法、众,自今之后不复杀生,唯愿受为优婆塞!”

尔时,生漏梵志闻佛所说,欢喜奉行!

三三二

闻如是:

一时,佛在毗舍离城外林中,与大比丘众五百人俱。

尔时,尊者马师[53] 到时,着衣持钵,入城乞食。是时,萨遮尼健子[54] 遥见马师来,即往语马师曰:“汝师说何等义?有何教训?以何教诫向弟子说法乎?”

马师报曰:“梵志!色者无常,无常者即是苦,苦者即是无我,无我者即是空也,空者彼不我有,我非彼有。如是者智人之所学也。痛、想、行、识无常,此五盛阴无常,无常[55] 者即是苦,苦者即是无我,无我者即是空,空者彼非我有,我非彼有。卿欲知者,我师教诫其义如是,与诸弟子说如是义。”

是时,尼健子以两手掩耳,而作是言:“止!止!马师!我不乐闻此语。设瞿昙沙门有此教者,我实不乐闻。所以然者,如我义者色者是常,沙门义者无常。何日当见沙门瞿昙与共论议?当除沙门瞿昙颠倒之心。”

尔时,毗舍离城五百童子集在一处,欲有所论。是时,尼健子往至五百童子所,语童子曰:“汝等皆来,共至沙门瞿昙所。所以然者,意欲与彼沙门瞿昙共论,使彼沙门得见正谛之道。沙门所说者色者无常,如我义者色者是常。犹如力士手执长毛之羊,随意将东西,亦无疑难。我今亦复如是,与彼沙门瞿昙论议,随我捉舍而无疑难,犹如猛象凶暴而有六牙,在深水[56] 中戏,亦无所难。我今亦复如是,与彼论议亦无疑难,犹如两健丈夫而捉一劣者,在火上炙,随意转侧,亦无疑难。我今与彼论义亦无疑难。我论议中尚能害象,何况人乎?亦能使象东、西、南、北,岂不如人乎?今此讲堂梁柱无情之物,尚能使移转,何况与人共论能胜?我使彼沸[57] 血从面孔出而命终。”

其中或有童子而作是言:“尼健子终不能与沙门论议,但恐沙门瞿昙与尼健子论议耳!”或有作是说:“沙门不能[58] 与尼健子论议,尼健子能与沙门共论议。”是时,尼健子便作是念:设令沙门瞿昙所说如马师比丘者,足得相畴[59] ,若更[60] 有义者,闻已当知。

是时,尼健子将五百童子,前后围[61] 绕,往至世尊所,共相问讯,在一面坐。是时,尼健子白世尊言:“云何,瞿昙!有何教诫?以何教诫训诸弟子?”

佛告尼健子:“我之所说,色者无常,无常即是苦,苦者即是无我,无我者即是空,空者彼非我有,我非彼有;痛、想、行、识及五盛阴皆悉无常,无常即是苦,苦者无我,无我者是空,空者彼非我有,我非彼有,我之教诫其义如是。”

尼健子报曰:“我不乐闻此义。所以然者,如我所解义,色者是常[62] 。”

世尊告曰:“汝今且专心意,思惟妙理,然后说之。”

尼健子报曰:“我今所说色者是常,此五百童子其义亦尔。”

世尊告曰:“汝今所说色者是常,此五百童子其义亦尔。”

世尊告曰:“汝今以己之辩说之,何为引彼五百人乎?”

尼健子报曰:“我今说色是常,沙门欲何等言论?”

世尊告曰:“我今说色者无常,亦复无我。权诈合数有此色名[63] ,亦无真实,无固、无牢亦如雪抟,是[64] 磨灭之法,是变易之法。汝今方说色者是常,我还问汝,随意报我。云何,尼健子!转轮圣王还于己国得自在不乎?又彼大王不应脱者而脱之,不应系者而系之,可得尔乎[65] ?”

尼健子报曰:“此圣王有此自在之力,不应杀者能杀之,不应系者能系之。”

世尊告曰:“云何,尼健子!转轮圣王当复老乎?头白、面皱、衣裳垢坌[66] ?”是时,尼健子默然不报。世尊再三问之,彼亦再三默然不报。

是时,密迹金刚力士[67] 手执金刚之杵,在虚空中而告之曰:“汝今不报论者,于如来前破汝头作七分!”

尔时,世尊告尼健子曰:“汝今观虚空中。”

是时,尼健子仰观空中,见密迹金刚力士,又闻空中语:“设汝不报如来论者,当破汝头作七分!”见已惊恐,衣毛皆竖,白世尊言:“唯愿瞿昙当见救济,今更问论当畴对!”

世尊告曰:“云何,尼健子!转轮圣王当复老乎?亦当头白、齿落、皮缓、面皱耶?”

尼健子报曰:“沙门瞿昙!虽有此语;如我义者,色者是常。”

世尊告曰:“汝善思惟而后报之,前之与后义不相应。但且[68] 论圣王当复老乎?亦当头白、齿落、皮缓、面皱耶?”

尼健子报曰:“转轮圣王许使老。”

世尊告曰:“转轮圣王常能于己国得自由,何以故不能却老、却病、却死?我不用老、病、死,我是常之,应欲使然者,其义可乎[69] ?”

是时,尼健子默然不对,愁忧不乐,寂然不语。

是时,尼健子身体汗出,汗污衣裳,亦彻坐处,乃至于地。世尊告曰:“尼健子!汝在大众中而师子吼:‘汝等童子共我至瞿昙所,与共论议,当降伏,如捉长毛之羊,随意东西,而无疑难;亦如大象入深水中,随意自游,亦无所畏;亦如两健丈夫捉一劣者,在火上炙,随意转侧。’又复汝说:‘我常能论害大象,如此梁柱草木斯皆无情,与共论议能使屈伸[70] 低仰,亦能使腋下流汗。’”

尔时,世尊举三法衣,示尼健子曰:“汝观如来腋无流汗,然汝今日返更有汗,乃彻乎地。”是时,尼健子复默然不对。

尔时,有童子名头摩,集[71] 在彼众中[72] 。是时,头摩童子白世尊言:“我今堪任有所施行,亦欲所说。”

世尊告曰:“随意说之。”

头摩童子白佛言:“犹如去村落不远有好浴池,然彼浴池有虫饶脚。然村落人民,男女大小往至浴池所,而出此虫,各各以瓦石取此虫打之,伤破手脚,彼虫意欲还入水者,终无此事。此尼健子亦复如是,初意猛盛,与如来共论,心怀妒[73] 意,兼抱憍慢。如来尽以除之,永无有余。此尼健子更终不能重至如来所而共论议。”

是时,尼健子语头摩童子曰:“汝今愚惑,不别真伪,亦不与汝共论,乃与沙门瞿昙共论。”是时,尼健子白佛言:“唯问义理,当更说之。”

世尊告曰:“云何,尼健子!转轮圣王欲使老、病、死不至,可得尔乎?彼圣大王果此愿耶?”

尼健子报曰:“不果此愿也。”

“欲使有此色,欲使无此色,可果乎?”

尼健子报曰:“不果也,瞿昙!”

世尊告曰:“云何,尼健子!色者是常,为是无常?”

尼健子报曰:“色者无常。”

“设复无常,为变易法,汝复见此是我,许我是彼有乎?”

对曰:“不也,瞿昙!”

“痛、想、行、识为是常,为是非常?”

对曰:“无常。”

世尊告曰:“设复无常,为变易之法,汝颇见有乎[74] ?”

对曰:“无也。”

世尊告曰:“此五盛阴是常、无常也?”

尼健子报曰:“无常也。”

佛言:“设复无常,为变易法,汝颇见有乎?”

对曰:“无也。”

“云何,尼健子!汝言是常,此理不与义相违乎?”

是时,尼健子白世尊言:“我今愚痴,不别真谛,乃兴此怀,与瞿昙共论,言色是常;犹如猛兽师子遥见人来,有恐怖心乎?终无此事!今日如来亦复如是,无有毫牦。我今狂惑,未明深义,乃敢触娆。沙门瞿昙所说过多。犹如盲者得眼,聋者彻听,迷者见路,无目者[75] 见色。沙门瞿昙亦复如是,无数方便而为说法。我今自归沙门瞿昙、法、比丘僧。自今以后,尽形寿,听为优婆塞,不复杀生。唯愿瞿昙及比丘僧,当受我请!欲饭佛及比丘僧。”尔时,世尊默然受请。

是时,尼健子见世尊默然受请,即从座[76] 起,绕佛三匝,头面礼足而去,往诣毗舍离童子所;到已,语童子曰:“汝等所应供养我具,当以[77] 时给我,莫以非时。我今请沙门瞿昙及比丘僧,明当饭之。”

是时,诸童子各办饮食之具,持用与之。是时,尼健子即以其夜,办种种甘馔饮食,敷好坐具,而白:“时到,今正是时,唯愿屈神!”

是时,世尊到时,着衣持钵,将诸比丘僧入毗舍离,往至尼健子家;到已就座,及比丘僧各次第坐。是时,尼健子以见佛、比丘僧坐定,自手斟酌,行种种饮食;见佛、比丘僧食讫,行清净水,便取一小座,在如来前坐,欲得闻法。

尔时,世尊渐与说妙论,所谓论者:施论、戒论、生天之论,欲为秽恶,淫不净行,出要为乐。尔时,世尊以见尼健子心开意解,诸佛世尊常所说法:苦、集[78] 、尽、道,尽与彼尼健子说之。是时,尼健子即于座上,诸尘垢尽,得法眼净。

是时,世尊便说此偈:

“祠祀火为上,诗书颂为首;

人中王为最,众流海为源。

星中月为明,光明日最胜;

上下及四方,诸地所出物。

天及人民类,佛为无上尊;

欲求其德者,三佛为最上。”

尔时,世尊说此偈已,即从座起而去。是时,尼健子五百弟子闻师受佛教化;闻已,各各自相谓言:“我等大师,云何师宗瞿昙?”是时,诸弟子出毗舍离城,在中道立。是时,尼健子欲至佛所听法。是时,世尊与尼健子说法,助令欢喜。尼健子闻法已,即从座起,头面礼足,便退而去。

是时,尼健子弟子遥见师来,各各自相谓言:“此沙门瞿昙弟子今着道来,各各取瓦石而打杀之。”

时,诸童子闻尼健子为弟子所杀;往至世尊所,头面礼足,在一面坐。尔时,诸童子白世尊言:“如来所可教化尼健子者,今为弟子所杀。今以命终为生何处?”

世尊告曰:“彼是有德之人,四谛具足,三结[79] 使灭,成须陀洹,必尽苦际;今日命终生三十三天,彼见弥勒佛已,当尽苦际。此是其义,当念修行。”

尔时,诸童子白世尊言:“甚奇!甚特!此尼健子至世尊所,欲[80] 捔论议,还以己论而自缚,来受如来化。夫见如来者终无虚妄,犹如有人入海取宝,必有所克获,终不空还。此亦如是,其有众生至如来所者,要得法宝,终不空还。”

尔时,世尊与诸童子说微妙法,使令欢喜。尔时,诸童子从佛闻法已,即从座起,绕佛三匝,头面礼足,便退而去。

尔时,诸童子闻佛所说,欢喜奉行!


[1] 已:高丽藏原作“以”,今依据宋、元、明三种藏经改。

[2] 座:高丽藏原作“坐”,今依据宋、元、明三种藏经改。

[3] 舍利弗与诸比丘共诤竞不忏悔,今游行人间:汉译《南传大藏经·增支部经典六·九集·师子吼品·二十·毗罗摩》译作“具寿舍利弗轻慢我,不谢而出往游行”。另《中阿含·二四·师子吼经》译作“今日尊者舍梨子轻慢我已,游行人间”。

[4] 弗:此字之后,高丽藏原有“所入三昧”四字,为衍文,今依据汉译《南传大藏经·增支部经典六·九集·师子吼品·二十·毗罗摩》及《中阿含·二四·师子吼经》将之删去。

[5] 一:高丽藏原无此字,今依据宋、元、明三种藏经补上。

[6] 设不专意之时,或能有此行耳:汉译《南传大藏经·增支部经典六·九集·师子吼品·二十·毗罗摩》译作“实则,若于身不住身念者,于此处轻慢一同梵行者,不谢而出往游行”。

[7] 我净是、置是:意为我洗净这些,而搁置、不洗净那些。

[8] 我:高丽藏原作“此”,今依据宋、元、明三种藏经改。

[9] 帚:高丽藏原作“洒”,今依据明藏改。

[10] 凶:高丽藏原作“ ”,今依据宋、元、明三种藏经改。

[11] 兴:高丽藏原作“与”,今依据宋、元、明、圣四种藏经改。

[12] 在人间乞食亦无禁忌:《中阿含·二四·师子吼经》译作“其意至下,从村至村,从邑至邑,所游行处,无所侵犯”。

[13] 亦如脂釜……岂当与梵行人共诤:《中阿含·二四·师子吼经》译作“犹如膏瓶处处裂破,盛满膏已而着日中,漏遍漏、津遍津,若有目人,来住一面,见此膏瓶处处裂破,盛满膏已而着日中,漏遍漏、津遍津。世尊!我亦如是,常观此身九孔不净,漏遍漏、津遍津。世尊!若无身身念者,彼便轻慢于一梵行而游人间。世尊!我善有身身念,我当云何轻慢一梵行而游人间”。漏遍漏、津遍津,意为遍漏流出。身身念,意为于身随观身念处。九孔,指人身之两眼、两鼻、两耳、一口、大小便道等。

[14] 我亦如是……岂当与梵行人共诤而远游乎:《中阿含·二四·师子吼经》译作“我亦如是,常观此身臭处不净,心怀羞惭,极恶秽之。世尊!若无身身念者,彼便轻慢于一梵行而游人间。世尊!我善有身身念,我当云何轻慢一梵行而游人间”。

[15] 座:高丽藏原作“坐”,今依据宋、元、明三种藏经改。

[16] 我今自知犯舍利弗,唯愿世尊受我忏悔:《中阿含·二四·师子吼经》译作“悔过!世尊!自首!善逝!如愚如痴,如不定,如不善。所以者何?谓我以虚妄言诬谤清净梵行舍梨子比丘。世尊!我今悔过,愿为受之,见已发露,后不更作”。舍梨子,即舍利弗。

[17] 破:高丽藏原无此字,今依据宋、元、明三种藏经补上。

[18] 已:高丽藏原作“以”,今依据宋、元、明三种藏经改。

[19] 已:高丽藏原作“以”,今依据宋、元、明三种藏经改。

[20] 怀:高丽藏原作“快”,今依据宋、元、明三种藏经改。

[21] 无:高丽藏原作“不”,今依据宋、元、明三种藏经改。

[22] 正:此字之前,高丽藏原有“邪见”二字,为衍文,今删去。

[23] 座:高丽藏原作“坐”,今依据宋、元、明三种藏经改。

[24] 悔:高丽藏原无此字,今依据宋、元、明三种藏经补上。

[25] 名为:高丽藏原作“为名”,今依据宋、元、明三种藏经改。

[26] 假号法:又作俗数法。俗数法,即因缘法;因缘法又称缘起法,指缘起之法则。

[27] 所谓是有则有,此生则生:《杂阿含·三三五经》译作“谓此有故彼有,此起故彼起”。

[28] 无明缘行……如是苦阴成此因缘:汉译《南传大藏经·相应部经典二·因缘相应·一·法说》译作“缘无明有行,缘行有识,缘识有名色,缘名色有六处,缘六处有触,缘触有受,缘受有爱,缘爱有取,缘取有有,缘有有生,缘生有老死、愁、悲、苦、忧、恼。如是,此乃全苦蕴之集”。

[29] 无是则无,此灭则灭:《杂阿含·三三五经》译作“此无故彼无,此灭故彼灭”。

[30] 无明灭则行灭……皆悉灭尽:汉译《南传大藏经·相应部经典二·因缘相应·一·法说》译作“由无明之无余、离贪灭,有行灭。由行灭,有识灭。由识灭,有名色灭。由名色灭,有六处灭。由六处灭,有触灭。由触灭,有受灭。由受灭,有爱灭。由爱灭,有取灭。由取灭,有有灭。由有灭,有生灭。由生灭,有老死、愁、悲、苦、忧、恼等灭。如是全苦蕴之灭”。

[31] 法:此字之后,高丽藏原有“六入亦无人造作”七字,为衍文,今依据宋、元、明三种藏经删去。

[32] 者:此字之后,高丽藏原有“亦无”二字,为衍文,今删去。

[33] 劈:即避。

[34] 若:高丽藏原无此字,今依据宋、元、明三种藏经补上。

[35] 诸:高丽藏原作“古”,今依据宋、元、明三种藏经改。

[36] 施:高丽藏原作“说”,今依据宋、元、明、圣四种藏经改。

[37] 已:高丽藏原作“以”,今依据宋、元、明三种藏经改。

[38] 已:高丽藏原作“以”,今依据宋、元、明三种藏经改。

[39] 意欲何求?有何行业?为著何教?为究竟何事:汉译《南传大藏经·增支部经典四·六集·昙弥品·五十二》译作“有何之欲求,有何之近行,有何之所托,有何之思慕,有何之究竟耶”。下同。

[40] 为:高丽藏原无此字,今依据宋、元、明三种藏经补上。

[41] 刹利种者……所要究竟终不中休:汉译《南传大藏经·增支部经典四·六集·昙弥品·五十二》译作“剎帝利者欲求财物,以慧为近行,以军为所托,于地而起思慕,以自在为究竟”。

[42] 梵志意好咒术……意在梵天:汉译《南传大藏经·增支部经典四·六集·昙弥品·五十二》译作“婆罗门者欲求财物,以慧为近行,以真言为所托,思慕祀祠,以梵世为究竟”。

[43] 贼意盗窃,心在奸邪,欲使人类不知所作:汉译《南传大藏经·增支部经典四·六集·昙弥品·五十二》译作“贼者以取为欲求,以稠林为近行,以刀杖为所托,思慕暗黑,以不现为究竟”。不现,即不见。

[44] 女人意在男子……心欲自由:汉译《南传大藏经·增支部经典四·六集·昙弥品·五十二》译作“女人者欲求男子,以庄严为近行,以儿子为所托,思慕不共有之夫,以自在为究竟”。

[45] 今日比丘意何所求:汉译《南传大藏经·增支部经典四·六集·昙弥品·五十二》译作“沙门者,有何之欲求,有何之近行,有何之所托,有何之思慕,有何之究竟耶”。

[46] 戒德具足……此是比丘之所求也:汉译《南传大藏经·增支部经典四·六集·昙弥品·五十二》译作“沙门者欲求忍辱柔和,以慧为近行,以戒为所托,思慕无所有,以涅槃为究竟”。

[47] 座:高丽藏原作“坐”,今依据宋、元、明三种藏经改。

[48] 得修:高丽藏原作“修得”,今依据宋、元、明三种藏经改。

[49] 俱会:指与淫、怒、痴共相应。

[50] 行:高丽藏原无此字,今依据宋、元、明三种藏经补上。

[51] 藏:高丽藏原作“接”,今依据圣藏改。

[52] 与:高丽藏原无此字,今依据宋、元、明三种藏经补上。

[53] 马师:又作阿湿波誓、阿说示,又意译为马胜,为佛陀最初度化的五比丘之一,被佛陀赞誉为诸弟子中“威容端正、行步庠序”之第一比丘。

[54] 萨遮尼健子:为离系派之徒。尼健子,又作尼揵子、尼挞陀、尼乾陀,六种外道之一,主修裸形、涂灰等苦行,期能远离三界之系缚,故又称为离系外道、裸形外道。

[55] 无常:高丽藏原无此二字,今依据宋、元、明三种藏经补上。

[56] 水:高丽藏原作“山”,今依据宋、元、明三种藏经改。

[57] 沸:高丽藏原无此字,今依据宋、元、明三种藏经补上。

[58] 能:高丽藏原无此字,今依据宋、元、明三种藏经补上。

[59] 设令沙门瞿昙所说如马师比丘者,足得相畴:《杂阿含·一一〇经》译作“若如其所说者,我当诣彼沙门瞿昙,与共论议,进却回转,必随我意”。

[60] 更:高丽藏原无此字,今依据宋、元、明三种藏经补上。

[61] 围:高丽藏原作“园”,今依据碛砂藏改。

[62] 所以然者,如我所解义,色者是常:汉译《南传大藏经·中部经典一·三五·萨遮迦小经》译作“犹如彼等达于增大、兴隆、成满之一切种子类、植物类,依于地而住于地,如是达于增大、兴隆、成满。卿瞿昙!犹又彼等依于力,作所作之业否?此皆依于地、住于地而如是作也。如是,卿瞿昙!此人以色为我者也,住于色,生起或善或恶。此人以受为我者也,住于受,生起或善或恶。此人以想为我者也,住于想,生起或善或恶。此人以行为我者也,住于行,生起或善或恶。此人以识为我者也,住于识,生起或善或恶……色是予之我、受是予之我、想是予之我、行是予之我、识是予之我”。

[63] 名:高丽藏原作“者”,今依据宋、元、明三种藏经改。

[64] 是:此字之后,高丽藏原有一“等”字,今依据宋、元、明三种藏经删去。

[65] 转轮圣王还于己国得自在不乎……可得尔乎:汉译《南传大藏经·中部经典一·三五·萨遮迦小经》译作“灌顶王族之王,于自己之领土,有‘以杀应杀者,以剥夺应剥夺者,以驱逐应驱逐者’之力否?犹如拘萨罗王之波斯匿,又犹如摩揭陀国王之阿阇世韦提希子”。

[66] 转轮圣王当复老乎?头白、面皱、衣裳垢坌:汉译《南传大藏经·中部经典一·三五·萨遮迦小经》译作“汝言:‘色是予之我。’汝于汝其色,有‘予之色应如是、予之色不应如是’之力量否”。

[67] 密迹金刚力士:为佛教护法神。

[68] 且:高丽藏原作“具”,今依据宋、元、明三种藏经改。

[69] 转轮圣王常能于己国得自由……其义可:本段文意表达不到位,应这样去理解:我,意味着自在性、主宰性,就像国王能在自己的领土上任意自在地处置任何人,假如“色是予之我”,就意味着可以随意主宰令色如此、不如此,比如让色不要老、病、死,事实上这是做不到的,所以佛说“色是无我”,也就是,色是没有主宰性的、不可主宰。

[70] 伸:高丽藏原作“申”,今依据宋、元、明三种藏经改。

[71] 集:高丽藏原作“ ”,今依据宋、元、明三种藏经改。

[72] 中:高丽藏原无此字,今依据宋、元、明三种藏经补上。

[73] 妒:高丽藏原作“姤”,今依据宋、元、明三种藏经改。

[74] 汝颇见有乎:汉译《南传大藏经·中部经典一·三五·萨遮迦小经》及《杂阿含·一一〇经》均无与此相应之文句。下同。

[75] 者:高丽藏原无此字,今依据宋、元、明三种藏经补上。

[76] 座:高丽藏原作“坐”,今依据宋、元、明三种藏经改。本经下文同。

[77] 当以:高丽藏原作“以当”,今依据宋、元、明三种藏经改。

[78] 集:高丽藏原作“习”,今依据元、明二种藏经改。

[79] 三结:指有身见、戒禁取、疑。

[80] 欲:高丽藏原无此字,今依据宋、元、明三种藏经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