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富贵不能淫
“他是冤枉的吧。”
刹那间，虫鸣无声，花鸟无语，漆黑如墓的夜色中，我们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站着，对视了一分钟。
“我通过了司法考试。”我补充道。
“So？”刘律师笑问。
“那瓶酒，真的是断片酒吗？”
刘律师很快镇定下来，笑道：“小伙子你要搞清楚，我从未说他是断片酒，是警官说的。”
“也就是说，其实不是。”
“让我来给你普及一下法律知识。”律师平静的说道，“张三想强奸一个女人，他去买了迷奸药，并且投入女人的水里，但后来发现迷奸药是假的，女人也没有昏迷，请问他是否构成强奸未遂？”
“是。”
“这不就结了？”
没错，这就是刘律师的打算。所谓的断片酒早就禁售了，那个美国生产商去除了其中的咖啡因成分，作为正常酒精饮料销售，包装和原来的“断片酒”几乎一模一样，虽然比啤酒厉害很多，但也只是厉害很多而已。显然，朱经理并不知道这一点，警察也不知道这一点。当双方都认定那就是“断片酒”，会发生什么呢？
只要卖酒的承认当“断片酒”卖的，朱经理承认当“断片酒”买的，这玩意儿是不是“断片酒”都不影响案件的定性。
够狠！
“我只是觉得……”
“你要觉得你女朋友活该被猪拱了，你就去纠正。”刘律师轻轻甩下一句话，作为谈话的句号，“正义，不是无代价的。”
我再也没有说什么。朱经理这种人，早该让警察收拾收拾。
“兄弟。谢谢你了。”
高云翔？
“谢我什么？”我看着笑得像孩子一样的他，心中的感激还是没有褪去。
“我帮过不少人，但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站出来作证的。”
“其实我没什么勇气，主要是有良心。”实话实说，今天得罪朱经理，我也不用去天门石化上班了。
“一起喝酒吗？敬良心。”
“下次吧。我女朋友还躺在里面呢。”
高云翔哈哈大笑：“也是，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我也不去喝酒。不知怎的，总对你有种亲切感。”
“也许是口音问题。”
“我钦江的唉。”
靠！他乡遇老乡。
“我也是。”我们张开双臂，两老乡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高云翔看了一眼派出所：“回头见，不要轻易放过他。”
“警察说了算。”
高云翔不再接话，手上轻轻一按，不远处白色吉普黄灯闪了一下。
离别无声，来日再见。
旭日东升，露涵和衣而睡，仍旧没有起来。女警官已经起床了，贴心的给她盖上一层军毯，好遮住那双只有薄薄一层丝袜的脚。
“我可以进去吗？”
女警官笑笑：“还没醒呢，去吧，热毛巾温敷一下。”
推门而入，露涵已经被裹得严严实实，棕色军毯下的曲线宛如旖旎远山。昨夜警官已将她的盘发松开，长发如瀑，胜似珠帘，让那张令人窒息的脸若隐若现。
深吸一口气，拨开秀发刘海，热毛巾轻轻擦拭。本以为会擦到一层粉，不曾想她是素颜赴会。赵露涵被这么一擦，竟然睁开了眼睛。
她手动了一下，第一反应是挣开毯子，习惯性的摸向领口。
“你在派出所。你很安全。”
赵露涵确认自己衣裙完整，身在派出所，突然死死的抱上来。本来蹲着床边的我，一下子被她拽得跪在床前。佳人香腮落泪，大哭不止，满腔屈辱化作梨花带雨。露涵体香本就霸道，又High了一天没洗澡，与未散酒气混成一块儿，香气带着浊气，实在有些腥冲。
“冷静点，洗个澡，没事的。”我跪抱着她的腰肢，试图将自己换成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疼。”露涵突然说话。
“哪里？”
“膝盖。”说着她坐起床边，主动掀开长裙，果然丝袜的膝盖部分有血块，外面是没破，里面却破了皮。
是了！赵露涵昨晚挣扎着离开，一开始想必是穿着高跟凉鞋的，可醉酒的人怎么可能穿得稳高跟鞋呢？所以她摔倒后索性就丢了鞋子，急匆匆逃出来。联想到朱经理后脚跟出来的样子，如果自己不是一直等在那里，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我去找警察同志拿创可贴。”
“等等。”露涵叫了一声，“多拿两片，还有。”
我尚未站起，门外已是一片嘈杂。
“是不是我道歉赔偿就可以不用留下案底？”
那是朱经理的声音，难道……刘律师那点小伎俩还是没能逃过人民警察的眼睛啊。看来只能靠我自己了。
朱经理满脸纱布，正中就是鼻子的位置。高云翔那一拳打得又正又狠，劲道所至满脸桃花盛开，没打掉他几颗牙算是客气了。见到如此情景，我是不自觉的笑了出来，倒是露涵抓住我的腰，将自己藏在我身后。
朱经理那张又肥又白的脸以看得见的速度变成红色，怒气冲犯。
咦？这可是个机会。
“那个……我是来道歉的。露涵……”
“挨了一拳的那个人可是我呀。”我故意阴阳怪气的提起。
果然，警察同志非常严肃的推了他一下：“对！你殴打的是他。”
突然，我捂住脑袋，胃部激烈的翻滚，肚子里本来就不多的热水和胃液就这样喷在警察休息室里。
赵露涵花容失色，吓得大哭不止。
“头晕。”我故意扶住美人，装作头晕状。
警察当然是懂法律的，殴打他人造成软组织挫伤6平方厘米以上，或者有神经性反应（比如呕吐）的，算轻微伤。这可就要抓人了！
朱经理果然暴跳如雷，大声嘶吼：“他是装的！装的！”
污言秽语一出，警察立即把他按在墙上，警察面前敢撒野，拘留所的大门向你敞开着呢。
“我给钱！我调解！你不是缺钱吗？我知道你顿顿都跟着老黄头吃馒头，最需要钱了。”朱经理挣扎着求饶。
“别以为有钱就了不起。”我冷冷的说道。
朱经理已经被警察铐在窗边，困兽之境，却是双眼血红，不顾一切的重复：“天门石化给新进员工最高的月薪是5000，包括五险一金但没有公积金，扣完这些一个月就3800。即便转正成为专业技术工人也不过6000，就算吃透了整条生产线，也不过月薪8000，都是些没法升职到管理岗位的技术工。在天门市二环内的房子卖10万一平米，即便你买到五环外面也得3万一平米。可你每个月的月租是多少？一居室2300，两居室3000，如果不合租，你直接喝西北风去。合租呢？怎么着也得1300，每个月你坐地铁和公交车去公司需要200，吃最差的外卖也得900，电话费最低档次的包括网络也得60，煤气水电均摊下来一个月100，不要买衣服不要下馆子，这样你一个月才能结余1000块，一年12000块，连一平米你都买不起。就算你三年后月薪过万，那又怎么样呢？你25岁毕业，30岁前攒得出一个厕所么。在这期间你不能生病，不能休息，不能孝顺父母。等你攒够首付，露涵都30多岁的大龄剩女了。你凭什么要她等你！只有我这样的人，才配享受露涵这样的美女，你懂吗你个穷鬼！”
“朱先生，请你准备好联系单位领导，让他来签字接你出去。”警察示意我们两人离开这里。
露涵走到听不见嚎叫的地方，蹙眉说着：“替我去买双鞋吧。”
“你要什么样的？”
“拖鞋，穿一次就扔的那种。”
“好！”我取出手机，定位附近的几家小超市。
拖鞋……考虑到露涵家境不会太差，拖鞋自然不能选太硬的。可软底拖鞋都不便宜，看着手上的50元，我只好选了一双49.8元的粉红色软底拖鞋。
说实话，我心里完全没底，一个能把手表盘镶满钻石的人，她的生活是怎么样的，我恐怕很难想象。
露涵捡起拖鞋，只是捏了捏，确定没有什么异常，便穿上了。
等走出派出所，她就像一只小鸟，依在身上，甩都甩不掉。
“昨天我往外跑的时候，就差一点，我就看着门口，希望有一个认识的人出现。我真的很害怕，我不知道我醉了以后会发生什么。就在我快不行的时候，我看见你向我跑过来，就像一个骑士。”
骑士……
这个词有两层意思，一层是夸我很勇敢，另一层意思是，露涵早已把自己摆在了公主的位置上。或许她原本就是公主。
“你知道吗？”露涵双眼发亮，“我没想到你这么厉害，听说朱经理鼻子都歪掉了。”
额……
“露涵，其实那一拳不是我打的。”露涵一直睡到现在，昨晚上的风起云涌她丝毫不知。我将细节隐去，只说了高云翔那一脚一拳，朱经理满地打滚的大致经过。
露涵这种年纪的女孩最有英雄情结，还没听完便要请人家吃顿饭答谢。
“你也要来。我要感谢你们两个。”露涵随手发来一个手机定位。
层次餐厅？没错，这家店就叫层次。得益于互联网的便捷，我顺便看了一眼人均消费，一千二……
果然很层次啊！
突然，我脑子里闪过一句圣人的话，富贵不能淫。想对露涵这样的女人动心，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