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容市愈元医院
窗外的乌云彻底地将那半轮明月遮住，像是一团烟雾，在空中放纵。
窗户并未关紧，大风吹起，将深灰色的帘子吹得高高扬起，然后猛地落下，再扬起，再落下，一直重复。
在不远处的床边，蜷缩着小小的一团，盖着厚厚的被子，头发乱糟糟地散在枕边。
她满头大汗，眉头紧皱，手指紧紧地攥着拳，又长又翘的眼睫毛在不停地闪动。
她好像走进了一处充满着消毒水气味的房间里，厚重的白墙，小小的窗户，还有那怎么砸也砸不开的铁门，整个人置身于内，感觉都能荡起恐怖的回声。
那个房间不是很大，仅仅放了一张小小的单人床，床边有个小桌子，桌子上放着写满了字的几页纸和一只华丽的黑金色钢笔。
她静静地坐在那张床上，眼神呆滞。
画面一转，有两个戴着白色口罩一身白衣的人低语着走了进来，手里还推着一车的药物。她瞥了眼，静静地看着那只又粗又长的针管灌满了液体，扎进了她的血管里，注射进了她的身体里。
她眼前一片煞白，像是进入了一个从未去过的地方，整个人都飘飘然的，好像踩在了云彩上，注视着自己的一生。
猛然间，她一脚踩空，从高处迅速下落，床尾的双脚一伸，那双明亮的大眼睛瞬间睁开。
她被吓醒了，眼神里的慌乱还没有完全消失。
头又开始痛，她右手扶着额头，惦着力气去敲打自己的太阳穴，奈何于事无补，只能伴着外面轰隆隆的雷声将自己的双腿重新蜷缩在怀里。
这是她第几次梦见这样的场景了？她不记得了，已经数不清了。
那段尘封在大脑深处的记忆，总是会这样在最没有防备的时候一涌而出，又有所保留。
*
“砰砰~”
“Hello，your express，please sign for it…anybody out there?”
梁墨睡眼惺忪地从床上跳了下来，用手抓了抓炸起的头发，打开了门。
这已经是她第三次收到这样的快递了，没有寄件人，里面是一模一样的牛皮纸档案袋，袋子里有几张A4纸，上面写着容市心理医生喻青延的个人资料以及一张病历。
有些奇怪的是那张病历上除了写着她的名字以及诊断医师是喻青延之外，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有。再联系起前不久收到的那封邮件，她觉得这应该不是巧合。
梁墨把手里的东西随手放在桌子上，倒了一杯水，靠在桌子边缘望着窗外看去，思绪不知道飘了多远。
她有规律地敲着桌子，几分钟后停住，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放下水杯，朝卧室走去。
是时候回去了！不论她这一步，走进了谁的圈套。
十几个小时过后
容市机场周围停着很多辆计程车，司机全都朝着机场门口翘首等待着。倏然，一位身材姣好，带着墨镜，穿着长款青紫色风衣和黑色短靴的女人走了出来。
步子不紧不慢，微风拂过她的发丝，气质绝了。
“你好，去兴华路竹楼小塌。”
话音未落，梁墨直接打开后车门，把身上的帆布包丢了进去，自己也坐了进来。
司机有些发愣，似乎没想到刚才还在机场门口的人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车里。
梁墨睁着葡萄般圆润的眼睛从后视镜里看着他，“你好？”
看到司机顿了好几秒，梁墨不解：难道是我这几年不在国内普通话水平下降到让人听不懂的阶段了？
“啊？啊！”司机晃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小姐，您要去哪里？”
梁墨微笑，“兴华路竹楼小塌。”
竹楼小塌是她回来之前租的小区，离机场不算很远，大概行驶半个小时。
司机从前面的后视镜看过去，梁墨正在看着窗外，“小姐刚才是去机场送人了吗？”还没等女人说什么，他又嘿嘿笑道，“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看你没拿什么行李，也不像是刚回容市的。”
梁墨胳膊撑在窗口看着窗外的风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笑了笑说道：“您看错了，我今天才来容市，来这里旅游，呆得时间不长，所以没带那么多行李。”她转过头，看向后视镜，后视镜中原本看向她的眼睛躲闪了过去。
“对了，师傅，你知道容市愈元医院吗？”梁墨盯着前面的人，闲置的右手放在压在左腿的右腿上轻轻敲打着。
“啊？”司机脸色微变，“愈元？”
他从后视镜里又多看了她两眼，“那里是个精神病院，你去是？”
“没事，我就是问问，听说这个医院还挺有名的。”
司机噤声，说精神病院有名怎么听怎么觉得这话有点别扭。
梁墨也没在说什么，她看了看手表，已经行驶了一个多小时了。
终于在一个小时零二十分钟的时候，车子停在了竹楼小塌小区门口。
“小姐到了，一共是二百七十块。”
司机转过身问她微信还是支付宝时，就看见了她那漫不经心的笑以及眸子里散发出的寒意。
她打开车门走出去，胳膊靠在副驾驶旁的车窗上，把一张一百人民币放到他的副驾驶座上，笑道：“师傅，您这圈绕的再大点我可就要报警了，虽然我刚来，但您也不至于这么浪费我时间不是？所以——”
她顿了下，伸出手又把那一张一百拿了过来，“这一百就相当于你赔给我的时间了！虽然，这一百好像不太够。”
她低声一笑，转身离开。
司机回过神来，想下车找她要钱的时候，发现一张一百元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新放在了副驾驶的车座上。
竹楼小塌是一个非常有特色的小区，里面都是低调版的复式小竹楼，她在电脑里看了它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梁墨收拾好东西之后，拿起手机和包里的档案袋，去了地下停车场，为了方便她来到之前已经租了一辆车。
一阵手机铃声响起，驾驶位的人终于舍得看了它一眼，帽檐压得很低，却挡不住那张清冷俊美的脸。
“喂？”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他脸色一变，“你确定？”
对面应了声，许砚猛地将手机一甩，加大油门，扬长而去。
节假日的时候，路上最堵，此时梁墨正堵在去找喻青延的路上，她看了看表，已经在路上堵了一个小时了。
汽车缓缓移动，终于开出了堵车地，她加大油门，准备开快的时候，旁边的道上突然冒出一辆车，她下意识地左拐，但是因为那辆车速度太快，还是撞上了。
安全气囊弹出，梁墨的头根据惯性生生地撞在上面，眼前直冒金星。
交警很快赶来，看见两个车主都没什么大事这才放了心。
他把飙车的那个小伙子喊了出来，又敲了敲梁墨的车窗，梁墨反应过来看过去，车外交警旁边站着的人很耀眼，一身黑色很酷，戴着帽子，很有不良少年的那种感觉。
她叹了口气，还真是倒霉。不过……
她再次看过去，是她看错了吗？为什么她余光中看到这个男人眉眼间像是在笑。
“小姐，你没事吧？”
梁墨打开车门走了出来，“没事。”然后绕着两辆车看了一圈，两辆车被撞的都挺厉害，看样子是开不了了。
她看向站在交警旁边人畜无害的许砚，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是在飙车吗？”
许砚嘴角勾了勾，“不好意思啊小姐姐，今天确实有点急事，这样吧你的全部损失我负责。”
梁墨看了看时间，从副驾驶位置上的包里拿出了一张名片，名片上写着英文版的墨色工作室总监梁墨以及她的电话号码，她刚回国，名片还没有换过来。
“这是我名片，今天我还有事，后面的事情的你跟吧！”
“好。”许砚接过纸条，眼神扫过她的时候看到她额头上有一块淤青，他皱了皱眉头，有些担心地指了指那里说道：“要不我先跟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梁墨摇了摇头，走到副驾驶旁，拿出了放在上面的东西——喻青延资料的档案袋以及自己的包。
“我没事，先走了。”
“等下，这是我的名片。”
梁墨接过他递过来的名片看了眼，许砚，这个名字倒是不错。梁墨冲他点了下头，然后离开。
许砚微笑着看她的身影越走越远，放在身后的手拿着与梁墨手里一模一样的档案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