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初夏的某个晚上,我在等90路公交的时候,似乎看到高中的校草,他穿一身黑衣,即使是一身黑衣依然掩饰不住他连绵起伏的肚腩,唯唯诺诺地跟在数落他的老婆身后,手里拎着苏果超市的袋子,袋子里面的东西装得太多,油麦菜头都露在外面。
我不忍直视,老天爷是想通过这个曾经白衣飘飘的少年来提示我的青春吗?
这太过残忍恶毒。
尔后,我和燕妮总结:这个年纪,最开心的事是妈妈都没变老,最悲伤的事是校草最终有了啤酒肚。
我一直觉得这世上有很多可以临时抱佛脚的东西,例如历史考试,例如乳沟,例如去相亲。
我也一直觉得这世上有很多没法临时抱佛脚的东西,例如物理考试,例如体重,例如谈恋爱。
2014年的夏天,对长跑短跑任何挪动都深恶痛绝的我开始晨跑,不是因为减肥美丽,不是因为身体健康,而是为了应付公司。
村上先生写过一本书是关于他在跑步的时候在想些什么?深得我心。
我想如果不是瞎想些什么,我连五十米都跑不下来。
站在环陵路上,我反复问自己,为什么毕业了还要跑步?为什么美丽的社会主义下还有如此霸道的事情?
然后,当我看着成林的绿海尽头有一个挺拔的似标杆一样的身影向我迎面跑来的时候,我想我领悟到了老天给的真谛。
环陵路一直是我觉得南京最美的地方,从紫金山庄的入口进入,红底软胶的绿道,两边年轻的才在初夏露出微微翠绿的松树,声声的鸟鸣,清晨6点独有的混杂着露水和青草的味道,骑山地车的,慢跑的,在两三人宽的道路上井然有序地遇见,路过。
谢南枝就是这样在晨曦的薄雾中,带着微润的发和他身上特有的薄荷味染上晨间的绿草露珠的芬芳,像一块刚刚出炉的新鲜的,奶油都要滴下来的蛋糕一样来到我的身前。
不知是不是年龄大了的原因,我觉得一个男人的好身材要比好脸蛋更加难能可贵一些,我眯着眼看他由远而近地跑过来,浅灰色棉质运动裤,裤子堪堪挂在腰际,裤子一点都不紧但也足于描绘一把挺翘的臀线,白色棉质短袖T,随着跑步的呼吸起起伏伏,隐隐勾勒出胸部腹部的线条,像一把丝绒罩在铠甲上。
我想我的小心脏足够坚强,不然一大早就看这么刺激的铁定受不了。
谢先生头上戴着BOSS耳机,传说中隔离噪音效果极佳,即使再佳也应该注意到行人。
我有点紧张,就算他不是我的老板,如此三番四次惊心动魄的遇见也应该打个招呼。
我调整呼吸,准备挥手。
他跑得离我越来越近……极近……都能看到他湿润的黛色的鬓角,我要开口,他擦肩,而过,且行……且珍惜。
我想,他似乎是朝我颔首了。
TMD!他到底有没颔啊?
尔后,在同一圈里,我和谢先生擦肩三次,我非常非常感激他之前不论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冷漠。总之,以我的龟速简直无法面对腿长还能跑的物种!
所以,每次远远看到那抹白灰飒飒的身影,我都选择——别过头去。
但是,我也发现有很多人恨不得跳草裙舞来吸引他的注意,例如跟在他后面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可爱小胖妞,我很想说妹子,算了,放弃吧。不过她这样坚持地追下去说不定也成了个励志姐。
例如刚在我身后,和我一样时不时用走代跑的粉红运动衣美女,我俩不停竞争,你跑我走,我走你跑,坚持谁也不丢下超过2米。
然而她在看到谢南枝的那一瞬,挺着翘臀又跑出去,叹口气,还有我着实担心她的紧身V领运动衣会撑不住她的“胸”涌澎湃啊。
谢先生好本事一路居然目不斜视速度一路不停呼吸都没变,就这样看他都觉得好像他一个人跑在和我完全不同的境界里。
我好生佩服,感叹做人不易做美男更不易,每天坚持跑步都要受到这么多赤裸裸的眼神骚扰,似乎忘了之前我也是其中之一。
我一直严格落实生命在于静止的方针,当我的肺开始无法承受,喘得像只狗的时候,我选择就地坐下,看看手边的小花,蓝天白云,我觉得世界真是美好,我却没事给自己找事!
我正低头神游却听一个低低的声音问:“你的脚没事?”
我抬头,赫然看到谢南枝正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他的声音带着运动后的酥哑,低低的很是性感,让我才被跑步摧残还未恢复知觉的双腿开始打战,他的耳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搭在脖子上,下巴尖上莹莹的汗珠欲滴未落。
我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
他又重复一遍:“你的脚。”声音虽冷,眼睛却不知道是不是被晨雾染得湿漉漉的,这样的眼神在他身上煞是年轻可爱。
我简直要被这样的小眼神融化,想起来他说的是我上次扭伤的脚,其实没有伤到骨头,再说过了不少礼拜,早好了。
我甩甩脚说:“没问题,红军二万五千里不在话下。”说完我就想抽自己,噢,我一定是被这小眼神给蛊惑了!
他看看我,又看看地,露出个要笑不笑的神情。
我红着脸跳起来:“我还没跑完呢,我这叫思考,思考人生……”
他戴上耳机,边跑边向后挥挥手,跑远了。
我想,好不容易觉得他是个好人啊!
能不能哪一次就此平静地结束对话呢,谢南枝先生?
跑完步还要去上班的人生真正是惨不忍睹,我拖着灌铅的腿听到彦小明代替休假的ELENA过来宣布公司要开始重新装修,感叹又要开始忙碌。
我觉得办公室已经够好的了,谁知道呢,有钱人的世界在于折腾。
当我推开洗手间的门,发现会计May苏眉晕倒在洗手台后,我觉得今天一定是所有人都约好了一块来玩我的吧!
我连进洗手间要干吗都忘了,冲出去准备去办公室找老马帮忙,才出门就撞到了彦小明,他一把拉住看起来惊慌失措的我:“Hey,calm down,发生什么事了?”
我才断断续续说:“苏眉,苏眉,晕倒在女厕所了。”
他皱了皱眉,就推开了洗手间的门,抱起苏眉。
我看着苏眉平时古典美人的瓜子脸一点血色都没有的惨白,六神无主。
彦小明提醒我:“Call 120。”
然后就等救护车,应付同事,再和彦小明一起送苏眉去医院,兵荒马乱。
医院等待的时候,我突然发现不说南京话的彦小明倒是彬彬有礼,绅士得让人刮目相看。
我实在为他好,对他说:“彦老板,你说南京话时很帅,说普通话时更帅,我觉得你平时说普通话就很好了。”
他一本正经:“叫鄙人Leo就好,你叫彦老板,我觉得和喊路边摆馄饨摊的一样,”又对我嫣然一笑,“敢问姑娘芳名?”
我强忍着没用手去按抽动的额角,吐出“向暖”两个字。
他说:“向姑娘,你这个人我喜欢,真是耿直。”
他又说:“你没听过,一首歌吗?爱拼才会赢,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
我想说……您确定有这首歌?
彦小明送苏眉去医院后要开会就走了,我回到家已经九点,倒头就睡,第二天再没法爬去跑步。
上班的时候为自己打杯咖啡,却遇到ROSY和市场部还有楼下销售的众美聊天。
Rosy说:“苏眉肯定是遇到感情问题了。前段时间就不理人的样子。”
女A说:“她一直是不理人的?”
女B说:“就是,冷冷的样子,我听说她家可有背景了,不然怎么掌握财政大权?”
女C说:“好像她家和老板家是有关系的。”
Rosy说:“可不是,她家可是有钱得很,不知道为什么会来打工的,想不开,不过她这样的个性,到哪都不得了,她男朋友可有的受了。”
女A:“她男朋友从来都没出现唉。”
Rosy:“谁知道呢?”
看到我进来,Rosy问:“医生昨天怎么说啊?怎么回事啊?”一脸好奇。
我想到医生昨天说的“小产了怎么不好好休息”,决定还是什么都不说:“我也不大清楚。”
Rosy似是不大甘心,拉我:“向暖,你不觉得苏眉平时就像个冷孔雀一样吗?”
女A点头,女B赞同,女C说:“对对,可不可一世了。”
我叹气:“我不觉得。”
我厌恶这样的人云亦云,似乎我一定要选一个立场站队一般,似乎一定要和她们一起说才能找到认同感,如果不就是与众为敌。
然而,即使如此,我也不想违背本心,生活本就不易,不想变成一个一说完话连自己都厌恶自己的人。
我说:“我觉得你这样说她不好,苏眉就是那个性,她也没招惹谁。”
工作的地方难道不是好好工作就可以了吗?
我原来觉得银行复杂,老是被师傅说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现在发现走哪都是江湖。
然后就听Rosy带着哭腔说:“你怎么这样说,我又没有说什么!”立即就要哭了。
女A安慰,女B说:“向暖,你这么认真干什么?”
女C说:“是啊,就随便聊聊,这么正经干吗?”
我转身离开茶水间,快步地走,似乎这样能摆脱后面的啜泣声议论声。
我想彦小明说得对,他说的还算轻的了,我不只是个耿直的人,很多时候我都太过直白和无措,有时候我也羡慕Rosy永远会在适当的时候说适当的话,是众人的中心,似乎说她一句就和世界为敌。
我不怪这样的人,可我也无法变成这样的人,即使我知道装嗲,卖乖,流点眼泪会让我的人生容易点,我也无法这样做到,就算知道也无法去做。
我埋头离开茶水间,我妈一直说我是个二愣子,我想她说得对,如果有个交际的速成班我一定第一个报名。
我这样想着,横冲直撞,一不小心就车祸了。
我被撞得差点一屁股坐地上,被对面的扶住了。
我抚着额悲叹,从小就属于四体不勤身体不平衡的人群,如果地上有一块石头,十个人中八个走过去能看到并不被绊倒,那我绝对是那个立即栽倒的人,如果不栽倒那我必是托另外那一个好心把石头踢走的人的福。
所以一般看电影的时候看到一群逃命的人中总有一个逃着逃着就莫名其妙把自己弄死了的人,林燕妮同学会大声笑出来,而我一般都默默扭过头去,因为我认为自己必定是这种人,唉,何必呢。
话说回来,我直瞪罪魁祸首,我完全忽略自己的过失并且把我的所遭受的不公平待遇发泄到底,发誓无论今天谁撞了我我一定要让他哭着跑回家去,我为自己感到不齿,但相信一个愤怒的女人是可以随时被原谅的,谁没有往死里作的时候呢?
我丹田运气正想破口,抬头一看,对面站了一不认识的眼镜帅哥。不同于谢南枝浑然天成的帅气,他是那种后天努力的帅,头发直立不散乱也不像用了发蜡,青墨色西装黑色暗格纹裤子,裤脚不长露出脚踝,他的五官并不是特别突出,但胜在肤白干净,个子不高但不胖,我在奢侈品部门看多了,也能发现这位是个有衣品的,长相七分,拾掇拾掇变成了九分。
我一般对于陌生人都比较客气,不才的是对于帅哥要更加客气一点。但不知道是不是最近被谢南枝和彦小明摧残的让我对帅哥产生了免疫能力,还是今天的我太过悲愤,我决定发泄到底:“你是碰瓷的吧,还戴个眼镜呢,我强烈建议你应该重新去检查一下度数了!”
对方倒是愣了一下,推了推眼镜:“哦,不巧,我这是平光镜。不过,谢谢提醒。”
太没法刷战斗值了,我只有把气咽回去,把喉咙哽的都痛,翻了个白眼决定走开。
没两步又在走廊上被喊住,他笑着问:“请问EL Boutique是在这层吗?”
我回头看他,带了个公文包,想起来好像今天有说是市场部的来面试的。
想想市场部五花八门的刁难问题,我立即有种大仇得报的感觉,我示意他:“这边。”
他看起还年轻,我想到说不定又多一个菜鸟同事可供调戏就觉得心情大好,问他:“紧张吗?”
他看看我,想了下,笑了笑:“还好。”
我安慰他:“其实不用紧张,就那么回事,你知道我们公司是外资企业,比较开明的。”
他笑着点头,我找到了强烈的认同感,反正以后在不在一起工作也不一定,就是在也不是同一部门的,我继续吐苦水:“我们最近人手不够,又赶上要装修,其实你看,我们公司真的挺好的,完全不需要装,还请了什么得奖的金牌设计师,听说还很难请,完全是烧钱!设计师什么的画画铅笔画,打打高尔夫太好赚了……”
我看他连连点头,我们就这么走到了前台,Rosy不在,老马正好在拿文件,问我Rosy在哪,我说她和我说要去拿个东西出去下,我非常清楚她为什么不在,可我决定就不告诉你。
然后就看我旁边的后天帅哥,递出一张名片:“你好,我是云升Studio的余云升,之前我的助理和Elena谈过,今天预约了过来审一个初稿。”
然后他得到了老马的热情握手。
一般我通过老马的握手程度来判别客户的大小,工作的难度,今天这个有让我想自刎的程度。
这个余云升侧过脸,双手给我也递出一张名片,我像接圣旨一样差点高呼吾皇万岁地接了,然后不敢看他就逃也似的逃回格子铺工作去了。
我看着面前躺着的名牌“余云升interior designer and project manger”,捂脸:小样,绝对是故意的!
我立即朋友圈:No zuo no die why you try!给跪了!
据说一个习惯的养成要21天,放弃只需要1秒,而重新拾起需要9天。
在自我放逐了几天后,我重新杀回环陵路。
世界上最悲伤的距离不是我站在你面前你不知道我多爱你,而是我即将开跑,他却早已跑完。
我拖着依旧像灌铅的腿准备加速度,就看到谢南枝精神饱满地从另一头走过来,他的白T领微湿,他右手抓起领口擦下巴的汗珠,小腹的块块肌肉惊鸿一瞥,我分不清是被太阳刺的,还是被他的小鲜肉一般的腹肌闪到了,闭了闭眼,擦肩而过的时候,我听他说:“脚后跟先着地。”
我差点以为自己幻听,然后发现美人是在和我说话,第一个直觉是:他到底今天吃了什么不正常的东西?
他又耐心说了一遍:“你这样的姿势容易觉得累,而且损伤小腿肌肉,跑步应该是脚后跟先着地,然后到脚面。”
他边说边给我示范,已是夏天,他穿的是及膝的藏青色短裤,跑的时候小腿肌发力,露出饱满的线条,大约是腿长的缘故,脚踝的一把线条很瘦,小腿也不是肌肉纠结但是很有力量,我暗想男人腿长这样让女人怎么活啊,幸亏他的皮肤是小麦色,可能因为长期跑步晒成,不过倒没有给他减分反而加分。
我默默按照他教的跑了几步觉得果然高人指点就是不一样,合着我原来不会跑步。
一段后,我发现他并没有离开,而是在我旁边跑着。
可能我的速度对他来说是小菜一碟,他跑得气都不大喘,姿态闲适。可怜我明明都快气喘如牛了,还要努力憋着,谢先生,你就不能放我一马?
不过这样的情况,在跑了一半后就好了不少。早上的环陵路,两排的枫树把头顶的阳光细碎遮住,初夏真好,整个世界都是盈盈的绿,年轻的小松树一会儿遮住跑道,一会儿又顽皮地跑走,遥遥看见十米外的汽车道,左右的车道被中间的绿化带隔开,大口大口吸入被这青山绿树净化的空气,除了马路上偶尔过的车辆传来沙沙声,就是我和他的步伐声,呼吸声,衣袖摆动的声音,出奇的一致,一步步一起穿过薄雾晨光有种安谧的美好,似乎就这样可以跑到世界的尽头。
在大学的时候,跑800米的女生有的男朋友陪跑,很遗憾我没有男朋友,当时觉得太过矫情,现下想来原来是这样,再苦的事情有人陪伴效果自然是不一样。
我又想,难怪当时800米会不及格,就是缺少了谢大神这样的人物。我分明应该是跑步小能手的。
事实证明,我是个不能自夸的人,一夸就离歇菜不远了。
跑完一圈,我的肺快爆裂了,我决定无论如何都要辜负男神的期望了,我再次选择就地坐下。
我说:“我不行了,休息下。”于是就坐在地上伸着腿当烂泥。
谢南枝对我似笑非笑地一瞥。我想人和人果然是不能比的,我在这边累得都恨不得锯腿了他倒是四两拨千斤汗都没有出大滴,着实不是人类!
他弯腰对我说:“不可以坐着,起来拉伸。”
真真是想要了我的老命,我决定忽视他。
他却不放过我,也不说什么,就是用那深深的,可以支配一切的眼神注视我。
而我,果真是个不争气的,只有连滚带爬地爬起来。
我伸伸老胳膊老腿,再回头一看他,弯下腰手轻而易举地碰地,啧啧,那一把翘臀。
我想作为一个女人我没道理柔软性连男人都不如,为了不给广大女性同胞丢脸,深吸一口气我也弯下腰,然后——差点闪了老腰。
回去的路上,我问他每天跑多远?他说:“大概14公里。”
我顿时有种自取其辱的感觉。
为什么每次和谢南枝说话我都有种找虐的感受?
我深深觉得一个长年累月对健身如此一丝不苟的人一定是变态。例如贝克汉姆的内人,例如谢南枝。
我觉得完全和他没有共同语言,但我依然秉承中华民族的优良礼仪邦交传统。
开门的时候我说:“谢谢,残忍的谢先生。再见。”
他唇角微翘:“不客气,努力的向小姐,再见。”
两边关门,落锁。s
过几日的时候,我去苏眉家看她,她住的小区是市中心出名的黄金地段,寸土寸金,我想起Rosy说她家条件很好,果然一切八卦都不是空穴来风。
她打开门让我进去,本来就瘦的人更加消瘦了。
我留意到沙发旁的相框里有一张婚纱照,她注意到我的目光:“这是我前夫。我们刚离婚。”
我点头,看看相片里清俊的帅哥,大概是很久前的照片,两个人都很年轻,现在的苏眉也很年轻,但是已经没有那种朝气蓬勃的感觉。
她似乎陷入沉思:“当时是我追的他,求着我爸帮他在城里安排工作……我在他面前一直让步,我已经低到不能再低,为什么还会走到这一步?我一直以为爱他就行了,可是光是爱原来是不够的。”最后已是哽咽。
我抱住她拍拍她的背:“不想了,既然离婚了就重新开始。”
她擦干眼泪:“嗯,房子我也不想要了,准备卖掉了。向暖,你知道哪里有合租的吗?我暂时不想一个人住。”
我点头,我想我知道,但我要问问燕妮:“我问一下告诉你。”
年少的时候我对别人给我分享的秘密兴致勃勃,而年龄越大我越不喜知道别人的秘密,总觉得不再能承受。
我一开始认识的苏眉是漂亮的高傲的,而不是这样脸色苍白的无助,我突然开始想念那样的苏眉。
这时,我并不知道我和苏眉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友情是件很奇妙的东西,痛苦的累加,信任这个人,只对这个人诉说心中的难过,失意,苦痛,一件一件的累加,变成了今生的挚友。
“嗨,向暖,周五晚上要不要去聚餐?”Rosy问我,经过茶水间的风暴,我俩的态度都很风平浪静。因为工作的交集,要努力维护双边友谊关系。
我略有尴尬,她却似乎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对我依旧温言细语,交际手腕让我自叹不如。
我这个人有点好了伤疤忘了痛,经常别人一对我好,我就忘了发生过什么。
我充满歉意地回绝她。
我实在想不通怎么会有这么多人热衷于下班后的交集,还成立了个微信小分队隔三岔五地举行活动。
我在明安的时候和何佳讨论过人性的复杂这个问题,我说她们到底是上学的时候就这样,还是被明安银行摧残成这样的?
何佳鄙视我:当然是一开始就这样了!无知!
我以为人人都和我一样被万恶的系统玩坏了。
老马是除我之外唯二拒绝Rosy的,洋人的血统就是直白:“Come on我们一周五天每天八小时在一起,你确定想再见到我?”被Rosy的粉拳一顿招呼。
我暗叹,为什么我就不是个男人呢?我刚才说不去可是挨了Rosy的大白眼的,我知道自己已经深深被她讨厌了。巴特,who cares?
我曾经不相信一个人会无端端地讨厌另一个人,也不相信一个人会无端端地喜欢另一个人,现在我相信了。我真的遇到些人莫名其妙讨厌你,给你使绊子。只是后来我再也没遇到无端端就喜欢我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