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的日月(全2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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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意外相救心初动

一个声音轻柔地在她身后响起,“谁说她喊也听不见的?她的脸你也碰得?”

玉梅一抖,缓缓地站直身子,倒也不怕,“这里是玉棠春!”

“以后,秦淮河上再无玉棠春。”来人笑了笑。

锦曦在街上与燕王结了仇,还被打了一耳光,再没玩的心情了,堵着一口气,掉头回了府。翻过院墙,悄悄回了房,对镜一照,半张脸高高肿起,几条指痕清晰可见,胸口郁结的气这才化为热泪滚滚而下。

“朱棣!”锦曦恨得咬牙切齿,使劲去揉,半边脸还是红肿。这样子等会儿让珍贝见了如何解释?她又气又恼,边抹眼泪边骂朱棣。

断不能让大哥和母亲知道自己偷出府门,还和燕王结仇的事,锦曦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她擦了泪,打开门,往四周张望了下,看到没人才悄悄走到水池边上,用绢帕沾了凉水敷脸,盼着能快点儿消除脸上的掌痕。

“小姐!”珍贝出了房门,远远地看到锦曦一个人坐在水池边,便唤了她一声。

锦曦一惊,脚下一滑就往水池里倒,她身体自然一扭,突然想起不能在府中显露功夫,眼睛一闭,悲愤无奈地掉进了水池。

“啊!来人啊!小姐!救命啊!”珍贝吓得脸色苍白,边喊边往池边跑。

锦曦本以为府中水池不深,掉进去才知道这水池种满荷花,下面全是淤泥。双足顿时深陷在池底软泥中,使不上劲,水一下子淹到了头顶。她不会水,心里暗暗叫苦,张嘴就喊救命,没喊几声,已喝了几大口水下肚。锦曦越来越慌,用力拍打着,脑袋里最后一次闪过要找朱棣报仇的念头,人已被呛晕了过去。

也是因为她身怀武功,一口丹田气还护着心脉。等到侍从把锦曦从水里捞出来时,她已气若游丝,晕了小半日才悠悠醒转。

锦曦睁开眼,就看到母亲哭得红肿的双眼。她一动,全身都在疼,知道自己多半是染了风寒了,真是祸不单行哪,锦曦苦笑着,开了口:“母亲!我没事了。”

“锦曦!我的锦曦啊!”徐夫人喜极而泣,“药呢?小姐醒了,快去通知大公子!”

锦曦见递药的不是珍贝,生怕是连累了她,便道:“我要珍贝,别的人不要。”

“小姐!”珍贝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徐夫人点点头,侍女掀开帘子,珍贝双眼通红地走了进来,一张口又开始抹眼泪。

锦曦放下心来,央求母亲,“不关她的事,我让她不要跟着我的,母亲!”

徐夫人见到女儿醒了,比什么都高兴,就是要水里的月亮也会给她捞上来,叹了口气就此作罢。她握着锦曦的手,忍不住伤心,“若你有个三长两断,我怎么对老爷交代啊?!没事就好。对啦,你守谦表哥来了,珍珠,你去通知表少爷,说小姐醒了。”

“是。”

锦曦默默地运功,一身还是酸疼。想想习武之人也不可能不生病,便作罢,躺在床上静养。

不多时,大哥徐辉祖与朱守谦同时进了房。

“锦曦,好些了吗?”朱守谦有很多话想问,当着徐辉祖的面又问不出来,急得抓耳挠腮。

徐辉祖看了看锦曦,叹了口气,有些无奈,“水池边坐坐,也能一头栽进去,以后不要再出门了。”轻飘飘一句话就要叫锦曦禁足。

换作从前,锦曦必然难受得要死,现在想想自己可以翻墙出府,便低声应下,“知道了,大哥,让你担心了。”

等到徐辉祖一走,朱守谦便支开房里的侍女,“门外侍候着,我和表妹说话呢。”

“你急着把人支开,想问什么?”

“你忘啦,你叫那父女俩来王府找我,听他们说你和燕王在街上争执起来。我急得冲出府门,看到李景隆候在门口,说想找你踏青。我们赶到时,人影都没了。我说姑奶奶,究竟怎么一回事?又怎么会掉进水池惹上风寒,这是演的哪一出啊?”

锦曦不想告诉他实情,淡淡地说:“也没什么,燕王殿下不是欠我一个愿望吗?我请他不要为难秀兰父女,你给他们点儿银子,叫他们自己过日子去吧。我不会水,不小心掉进水池,呛了几口水而已。”

朱守谦根本不信,他仔细看着锦曦脸上那几道淡淡的红痕,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瓶,“没什么?没什么燕王会差人送来这个?”

“什么?”

“这是大内疗伤圣品啊!活血化淤,他怎么知道你会病,还会撞伤脸?”

锦曦心里的气又涌了上来,“你把这个送还回去,不要他的。”

朱守谦不舍地看看锦曦,本来心里对朱棣向来没好感,也跟着哼了一声,“表妹说的是,我这就叫人还回去,对了,那个李景隆怎么办?”

锦曦倒奇怪了,“什么怎么办?”

“唉呀,我的好妹妹,李景隆现在还在我府上呢。那日比箭后,他每天都来王府,非要见你不可,今天我还是更了衣从王府侧门溜出来的,他要还在府中等我,我怎么说啊?”

锦曦暗骂朱守谦笨,想了想,说:“铁柱,你还真是铁柱!不懂说谎啊?你就告诉他我记挂家中母亲,已经回凤阳去了呗。”

“对对对。”朱守谦这才想起可以用这招,咧开嘴笑了。

李景隆为什么这么急切地想要见她?锦曦的脑中浮现出李景隆的样子。一身花团锦簇,神情吊儿郎当,听说他是南京城出了名的风流之人,秦淮青楼名妓直把他比作柳永。他为什么对自己这般感兴趣?

朱守谦走后不久,珍贝又带着两名侍从捧了一大堆礼物进来。

“这是什么?”

“得月楼的盐水鸭,汤包,都是你最爱吃的。还有,这是面人刘亲手捏的面人,你也喜欢的。还有,这是绣玉阁新做的襦裙,还有……”

锦曦赶紧打断她,“谁送的?这么重的礼?大哥还是表少爷?”

珍贝神秘一笑,附在锦曦耳边,喜滋滋地道:“都不是,是太子殿下!”

锦曦一激灵坐起了身,不顾浑身酸疼,问道:“太子殿下?为什么?”

“太子殿下听我说你病了,忙嘱人置办了这些礼物送来,盼你早日病好。”徐辉祖出现在绣楼门口含笑回答。

“看来大哥在太子殿下心中地位如此重要,锦曦恭喜大哥了。”突然感到隐隐的不安,锦曦勉强地笑了笑。

徐辉祖走进房来,微笑着道:“好妹妹,太子的心意你不要辜负了。”

锦曦呆住,联想起那一晚在祠堂里大哥说的话,她就是再傻也明白了。她侧过头,懒懒地道:“大哥费心了,不过这几日不太舒服,没胃口,那些点心么……不吃也会坏,珍贝,赏你了。”

徐辉祖眉头一皱,便有几分薄怒,又挑不出什么毛病来,看到珍贝尴尬地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便对珍贝微笑着说:“小姐赏你,你就收下吧。”

珍贝眼睛一亮,晕生双颊,轻声道:“多谢大少爷,多谢小姐!”

徐辉祖心中一动,嘱咐锦曦好生休息,起身离开了。

锦曦浑身虚脱,指着那一堆礼品,对珍贝道:“全拿走吧,都赏你了。”

“小姐……”

“我困了。”锦曦扯过被子,盖住头,气闷不已。

谁都知道太子殿下娶了常遇春之女为正妃,且有侧妃吕氏颇为宠爱,难不成哥哥还想把自己嫁进宫去争宠?这就是他说的什么家族为重,又说自己快要及笄?锦曦越想越生气,干脆起床开始运功。只要有武功,不行就回山上去找师傅,倒也能自由自在。

太子的礼品每天都会送来,锦曦瞧着心烦,全赏了珍贝和府中下人,惹得徐辉祖满脸的不高兴。他是自锦曦回府后,第一回看到锦曦使性子,想着她尚在病中,年纪还小,倒也没说什么。

锦曦以为就此了了,这日正在府中照料兰花,看到珍贝飞一般跑来大呼道:“小姐,太子来府中了!”

什么?锦曦头疼起来,对大哥的独断专行恨得牙痒,真当自己是性格贞静,只懂绣楼读书、做女红的软弱女子吗?锦曦想上演一出全武行,突然想到太子是见过谢非兰骑射的,而大哥却不知情,怎么办?她急得在园子里打转。

“小姐,你低头找什么啊?”珍贝抿嘴直乐,以为锦曦害羞紧张。

“找退敌良方……”锦曦焦急,抬头看着珍贝,眼前一亮,一拍额头有了主意,叮嘱道:“你就守在绣楼下,如果大哥问起就说我睡了,伤风严重,不能起身,记住啊!”

然后珍贝看到锦曦提起裙摆,露出一双天足,以非常不雅的姿势,一阵风似的上楼进了闺房。她摇着头,心里嘀咕,表少爷能折腾得小姐每次回府喊累,而太子殿下更厉害,还没见着人,小姐就吓成兔子了。她按照锦曦的叮嘱,老老实实地在楼下候着。

没过多久,锦曦听到绣楼下花园中大哥与太子的声音。

“锦曦最喜兰花,这些都是她种的。殿下这边请!珍贝,去请小姐!”

“少爷,小,小姐才吃了药,睡得沉了。”

“哦?病还未好吗?嘱太医来瞧瞧吧。”太子温柔的声音响起。

锦曦悄悄走到窗前,透过窗格往外看,远远地瞧见太子往楼上望来,吓得往后一缩。从太子的角度无论如何是瞧不见她的,但锦曦心里还是发虚。她想起珍贝今日穿了太子送的衣衫,便坏坏地笑了。

果然没过多会儿,大哥便和太子离开了。锦曦心想,太子只要看到珍贝,便心知肚明。她得意地想象太子会是何脸色,不免对自己的急智佩服起来,一个人闷在房里偷笑不已。

太子果然不知锦曦就是非兰,过府后再无礼品送来,而大哥的脸臭得很,锦曦的病当然随着心情好转没几日便大好了。

如此过了月旬,朱守谦又来了,“锦曦!燕王殿下生辰,请了你!”

锦曦懒懒地回答:“是回了凤阳的谢非兰,不是我。”

“哦,也对。”朱守谦嘿嘿笑了,“不过锦曦啊,这么长时间在家里闷不闷?闷的话借机去玩嘛。”

“闷啊,不过不想去燕王府赴宴。”锦曦想起朱棣的一巴掌,气就不打一处来,而她又惹不起,也就不想再有交集。“铁柱,大哥不让我出府,我不能陪你玩了。”锦曦不想和朱守谦出府了,生怕再遇上太子与燕王,要玩自己悄悄出府便是。

朱守谦也叹了口气,“锦曦,怕是你也陪不了我玩啦。”

锦曦难得见他这样犯愁,皱了皱眉,问道:“怎么了?”

朱守谦烦闷地说:“皇上要给我立妃,人也已经选定了。”

锦曦笑起来,快有嫂子了,围着朱守谦逗他,“铁柱你烦什么啊,我就快有嫂子了,说说,嫂子长得美不?她绣工好不好?会送礼物给我吗?”

朱守谦望了锦曦一眼,她病后瘦了些,脸上的婴儿肥没有了,人越发清丽,他脱口而出,“锦曦,你嫁给我好不好?”

“啐!胡说八道,我才不要这么早嫁人呢。我还想离开家游走江湖,那多好啊!”锦曦想在堂前尽尽孝,多陪爹妈一些日子,然后外出当游侠。她怀念在山上跟着师傅学艺的日子,自由自在,回了府不仅要装病弱,还要当闺秀,难道真让一身武艺白费吗?就这样嫁了人,从此锁在府中实非她所愿。

“锦曦,你万不可有这般想法。”朱守谦难得严肃地说话,“太子殿下娶常遇春将军之女;潭王娶于显女;鲁王娶了汤和将军之女;秦王娶了元河南王扩廓帖木儿氏王保保之妹为正妃,邓愈将军的女儿为次妃。伯父是大明朝威名远播的魏国公,你将来还不知道要嫁给哪个亲王呢。与其嫁个不认识的,还不如嫁给我,来个亲上加亲!我会疼你的!”

锦曦的脸越听越白,噌地站了起来,略带激动地说:“不!我谁也不要嫁!”

她蓦然明白师傅怜悯的眼神,让她最好不要和皇子有交集……嫁给亲王,天啦,以后就得循规蹈矩待在王府,稍有不慎,就会惹来是非。锦曦第一次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到了秋天,锦曦满十五行及笄礼后,就能定名分出嫁。她看着外面,花园里一片生机勃勃,可现在看,怎么看怎么烦。她突然想回山上去,与师傅一起,将来可以游历天下,好好看看这片父亲与叔叔们打出来的大明江山。

朱守谦叹了口气,他知道,无论如何锦曦也不会喜欢上他,她不过当他是哥哥罢了。或者,她还不懂情爱。朱守谦知道一旦立了妃,就意味着成年了,就会去自己的封地——桂林。一般说来,亲王不奉旨是不能随意回京的,以后就真的见不到锦曦了。想到这里,他有种说不出的难过。“锦曦,怕是在一起玩的日子不多了,有机会就多陪陪表哥,好吗?”

锦曦愣了愣,看到平时张扬快乐的朱守谦露出了成年人的深思忧郁,想起他提到立妃的事,锦曦马上明白,成亲之后这位直肠直性的表哥就将去往广西桂林。她的心也跟着酸痛起来,脸上却露出了俏皮的笑容,伸手拽住朱守谦的耳朵使劲一拧,“铁柱!讨厌你这样子,带我出去玩!我想去玉棠春!”

“啊?!”朱守谦大叫一声。

“表少爷,什么事?”珍贝现在不敢离开半步,在门外听到惊呼,就走了进来。

“去,去,没事!”赶走珍贝,朱守谦揉着耳朵,低低地说:“锦曦,那种地方我怎么敢带你去?!”

“不就是在河边漂亮的花舫上吃好吃的,听好曲儿吗?有什么?”

“说是这样,毕竟那是妓舫啊!”

“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我去了?”锦曦坏坏一笑,“难道你不想去?”

“我……唉,好吧。”朱守谦无可奈何,他当锦曦是天人一般,想到要立妃远行,现在半点儿也不想违她之意,再加上自己也好奇,马上答应下来。

两人收拾好正要出去,徐夫人和徐辉祖走了进来。

“守谦,你也不小了,不要成日里无所事事,皇上已给你选定了广西都指挥使徐成的女儿为嫡妃,唉,算来也是我们徐家的人,皇上也是顾念你从小父母双亡,徐成必定全力支持你。守谦,八月就要成亲,最多明年开春你就要去广西封地,不要再成天玩乐了。”徐夫人怜惜地看着朱守谦,在她眼中,锦曦下山回家一年多,一直和朱守谦腻在一起。可是亲王都由皇上指婚,就是不把他俩拆开,也没别的办法。

守谦已定了亲,锦曦无论如何也不能嫁给守谦做小的。现在能分开就分开吧,免得以后想分开时已情根深种。

朱守谦正了颜色,低头应下。

徐辉祖以为锦曦拒绝太子是因为朱守谦,见朱守谦顺从的神色,放下担心,瞧着锦曦,缓缓开口,“燕王殿下下旬生辰,锦曦,你回来还未见过世面,到时也去吧。”

什么意思?太子不成就拉上燕王?锦曦目光里露出了嘲讽的神色。

“父亲修书回来决定的。”徐辉祖眼神有些黯然,说的话却震得锦曦当场呆住。

父亲为何一定要她去燕王府寿宴?锦曦隐隐觉得人生中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她心里有些慌乱,嘴里却照常斯文地回答:“锦曦明白,一定不会惹出是非来。”

大哥扶着母亲离开。锦曦和朱守谦呆呆地站了会儿,她抬步便往门外走。

“锦曦?”朱守谦不明白她要做什么。

“愣这儿干吗?该玩什么就玩什么,该高兴就高兴,将来的事,到时候再说呗!总不能就这样闷在屋里吧?记着呵,出门后叫我谢非兰!”锦曦的脸上又现出阳光。

她心中有气,总觉得不管是大哥还是父亲都有用姻亲稳固地位的意思。可是,一个太子让她心烦,更不用说朱棣,他还打了她一巴掌。

锦曦笑着想,离府十年,他们都太不了解她了,看到的只是斯文秀气的徐锦曦,绝对不知道她的另外一副模样。以为她这么好摆布?只有朱守谦,这个粗枝大叶又骄横跋扈不得人心的靖江王,才真正当她是妹妹。锦曦看着朱守谦朗朗地笑了。

朱守谦向来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人。见锦曦高兴,他也跟着高兴,又是威吓又是收买,封了珍贝的嘴,带着锦曦从侧门溜出了府。

天空呈现出微微的蓝色。秦淮河两岸花灯吐明,远远望去如同抖开了一匹璀璨的锦绸,熠熠生辉,流光溢彩。

脂粉香、花香、酒香混在空气中,深吸一口,满嘴、满心带着馥郁的微醺,耳旁隐隐的丝竹声顺风传来,好一处风流销魂处。

锦曦还没在晚上到过此处,看到一河美景,疑为瑶池梦境,啧啧赞叹道:“人说十里秦淮是流香河,世间销金窟。单是眼前看到的,银子自己就往外蹦了。”

“等会儿去了玉棠春,听说眼前这些就成了凡景,连多看上两眼的兴致都没了呢。”朱守谦笑道,一行人直奔玉棠春。

玉棠春是栋三层小楼,楼前的河心处停着一座长二三十丈的花舫。正值初夏,在舫间吹着河风观看河景比楼上舒适。有钱的金主都爱去花舫。

“玉棠春的头牌都叫玉棠春,数十年来从未改过这规矩。这个玉棠春今年才十六,艳色惊人,丝竹弹唱一绝啊!听说……”

“铁柱,你没来过?”

朱守谦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他才十五岁,玉棠春他还真没来过。

锦曦也没有,不过,她笑了笑,说:“那你银子带足了吗?”

“我靖江王去玉棠春那是赏她面子!”朱守谦嚷道。

锦曦赶紧掩了他的口,一五一十把听到的见闻通通搬了出来,“听说去青楼听曲儿最忌暴露身份,会惹出是非,你难道想让大哥知道你今晚去了玉棠春?那不就意味着我也去了?是什么后果你想想?不能暴露身份就得使银子,付了银子,还怕听不到曲儿?还有,堂堂靖江王喝花酒不付账,传了出去你丢人不?”

朱守谦佩服之至,喝令侍卫在岸边守候,抬脚就上了接引的小艇。

小艇漆得光亮,艇边扎着花束,船头挑着一盏红灯笼,锦曦往四周看去,一条江灯光迤逦,宛若流动的丝绸,繁华无际。河岸边往来穿梭着接引客人的小艇。艇上站立之人长衫轻飘,或挥扇赏景,或摇头晃脑吟诗添兴,十足风雅之气。

“真的好漂亮!”锦曦很兴奋。

回头一看朱守谦,满脸也是兴奋之意,两人偷看着对方嘿嘿笑了。

等上到花舫,一阵香风袭来,两个机灵的接引侍女轻轻一福,“两位公子请随奴婢来。”

朱守谦与锦曦两人都小,看年纪也不比接引侍女大,朱守谦胸膛一挺,“姐姐请前!”

两位侍女掩口轻笑起来。

锦曦有点儿紧张,她说得天花乱坠,可真到了地头上,她还是有点儿心虚。想想自己身怀武功,侍卫们就在岸边,又镇定了下来。

进了厢房,进来一个满头珠翠的姑娘,身着粉红大袖衫,腰束绿色罗裙,脂粉的甜香随着她的到来弥漫了整间厢房。她看到锦曦,眼睛蓦然一亮,娇笑着径直走到锦曦面前,一抬手就去摸她的脸。

“阿嚏!”锦曦别开头大大地打了个喷嚏。

朱守谦忙道:“姐姐别见外,我这小表弟对脂粉有点儿过敏。”

“对不住啦,小公子,我叫玉梅。”玉梅轻轻推开了窗户,吹进阵阵河风,锦曦总算脑袋不晕了。

“两位小公子想找什么样的姑娘陪啊?”玉梅眼波横飞,不期然地又往锦曦身边靠。

锦曦尴尬地退到朱守谦身后。他红着脸摆出一副老成的样子道:“叫玉棠春来唱唱曲儿吧。”

玉梅笑道:“人人都想听玉棠春唱曲儿,可是这里只有一位玉棠春,公子……”

“爷只想听她唱。”朱守谦眼一瞪,骄横之气立现。

锦曦却懂了,扯扯朱守谦,示意他拿银子。

朱守谦忙从怀里掏荷包,随便拣了张银票又拿了两只金元宝递了过去。

玉梅接过来一看,银票居然是张一百两的,还有两只一两重的小金元宝,脸上笑容更甚,她也不急,亲手倒了两杯茶,道:“两位小公子是瞒了家人来的吧?”

锦曦眉头一皱,不悦地说:“玉梅姑娘是嫌银子给少了吗?”

玉梅心中凛然,这位小公子好强的气势,干巴巴地笑了笑,“公子稍歇,奴家这就去唤玉棠春。”

她转身出门,朱守谦兴奋地拍手,“简单,原来喝花酒这么简单。”

可是两人左等右等,也没等到人来。也无人侍候,朱守谦和锦曦见茶都凉了,心里便不舒服起来,居然敢这般怠慢!他哪还按捺得住,站起来唤人,却无人应声。

朱守谦大怒,伸手就去拉门,门竟然从外面反锁了。

“锦曦?”朱守谦疑惑地看着锦曦,他还没反应过来。

锦曦一瞧,急了,“表哥,这是玉棠春的花舫吗?不是贼船吧?”

朱守谦平时侍卫拥护,南京城里嚣张惯了,还没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恨恨地说:“敢动本王,活得不耐烦了。”

锦曦低喝一声:“表哥,这是在船上,我不会水,不过,我带你打出去!”

她退后一步,猛地提气,一脚就踹开了门,回身招呼着,“走!”

两人急急出了厢房,刚到拐角,一股青烟吹来,朱守谦不提防,吸进一口,咚的一声软倒在了地上。

“守谦哥哥!”锦曦大惊,她有内力护身,吸了口迷烟,头有点儿晕,却还不至于晕倒,心想定是玉梅欺他俩年少,看朱守谦怀揣重金,起了歹心。

她深吸一口气,内力尚在,只是身体渐软,心道,再不走就真危险了。上前扶起朱守谦,只见玉梅带着几名护院从拐角处转出来,微笑着看着他俩。

若是自己打出去应该有把握,可是在船上,自己不会水便已是劣势,又加上身边死猪一样沉的朱守谦,怎么走?锦曦左右张望着,放声大喊:“救命啊!”心想,多少总会有人听到的。

“不用喊了,今晚你们来得早,这舫上连你们在内只有两桌客人,你们在船头,他们在船尾,听不见的。”

锦曦放下朱守谦,头更晕了,勉强站直了,对玉梅道:“天子脚下,竟敢迷晕客人打劫,你可知道你劫的何人,不怕被诛九族吗?”

“哈哈!”护院们张狂地笑了起来,“小公子,你也不打听打听,这玉棠春是谁开的?”

“谁?”

玉梅只等着锦曦也倒下,抱着手,悠悠然说,“奴家并不贪银子,只不过有客人出了大价钱,想寻个漂亮的小公子,要怪就怪你生得太俊,又在这当口送上门来,奴家也是没办法,冒险也要做。”

锦曦火冒三丈,见朱守谦昏迷过去,眼前的景象模糊起来,知道自己快撑不下去了。她猛地提气朝玉梅冲了过去,手还没触到玉梅,脚下一个趔趄,眼前一花就晕了过去。

“拿了财物,好生绑了,关进底舱密室,明儿就送走。去准备一下吧,天色不早了,又是一个不眠夜啊!”玉梅轻声道,低下身子,情不自禁地去摸锦曦的脸。

“嗖!”一支弩钉在了她手旁,箭羽颤动,箭头深入船板。

一个声音轻柔地在她身后响起,“谁说她喊也听不见的?她的脸你也碰得?”

玉梅一抖,缓缓站直身子,倒也不怕,“这里是玉棠春!”

“以后,秦淮河上再无玉棠春。”来人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