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识链接 摸金发丘：曹操首创“官盗”体系

公元前202年，秦帝国的掘墓人项羽在楚汉战争中败死，他的对手刘邦建立汉帝国后，实施了一项重要举措——开始设守冢人。项羽曾破坏始皇陵，而刘邦却为之设“守冢二十家”，这也标志秦始皇陵开始受到政府保护。此外，原六国君臣的陵墓也被刘邦指派了守冢人，此举意味着“战国末期以来长期的社会动乱中，各地纷起的盗掘君王贵族陵墓之风，终于开始受到官方的制止”。到了班固著《汉书》时期，“掘冢”已被称作“奸事”，被视为违法行为之一。

尽管汉朝政府已命令禁止“掘冢”，但民间的盗墓行为依然屡禁不止，甚至有济东王刘彭、广川王刘去这样的不法贵族参与其中。严格来说，刘彭掘墓行为不能称为“盗”。此人残忍、嗜杀，常以割剥、肢解、烹煮等方式残杀后宫女子。他作恶后因担心受害者鬼魂报复，竟“掘出尸，皆烧为灰”。

至于广川王刘去，完全就是一个以盗墓为嗜好的少壮贵族。据《西京杂记》载，魏襄王墓、魏哀王冢、晋灵公墓、周幽王墓等皆是被他盗掘，但他更出格的是，盗掘了当朝大臣袁盎的墓。汉文帝时期名臣袁盎的墓穴中“以瓦为棺椁，器物都无，唯有铜镜一枚”，令刘去大失所望。

刘彭、刘去掘墓既非为财，又非为了政治报复，前者掘墓焚尸是因恐惧而衍生的变态行为，后者“发古冢”则是出于好奇心，他们可算盗墓者中的异类。

乱世也是各代陵墓遭盗掘的高峰期，虽然成书于西汉的《淮南子·兵略》已将“毋掘坟墓”写入军纪，但西汉末年依然发生了军人大规模盗墓、毁墓事件。王莽篡汉后，政局动荡，起义军遍布各地。当起义军逼近长安时，王莽以囚徒组成一支临时部队迎击，哪知这支部队刚过渭桥便发生哗变，将王莽宗族的坟墓尽数挖掘，并“烧其棺椁及九庙、明堂、辟雍”。后来，赤眉军进入长安后，又发生西汉帝陵被掘的事。据《汉书》载，除霸陵、杜陵完好外，“宗庙园陵皆发掘”。赤眉军掘陵时，甚至有侮辱墓主尸身的恶劣行为。据《后汉书》记载，赤眉军“发掘诸陵，取其宝货，遂污辱吕后尸。凡贼所发，有玉匣殓者率皆如生，故赤眉得多行淫秽”。

东汉末年，黄巾起义引发了近百年的军阀大混战，中原大地战火四起，苍生倒悬，尽是“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的惨象。另一方面，根据“乱世起，盗墓昌”，汉魏之际也是集团盗墓行为的高峰期。黄巾起义被平定后，西凉军阀董卓进京专权，曹操、袁绍等十八路诸侯组成联军讨伐董卓。190年，势如破竹的讨董联军攻破虎牢关，进逼洛阳，使得惶恐不安的董卓挟持汉献帝西迁长安。据《三国志》载，董卓离开时放火焚烧洛阳宫室，并“悉发掘陵墓，取宝物”。而《后汉书》则详细记载了董卓指使吕布“发诸帝陵，及公卿已下冢墓，收其珍宝”的掘陵行为。董卓掘墓很快被讨董联军列为罪行，袁绍与众诸侯歃血为盟时的誓词中便有“发掘陵墓，虐及鬼神，过恶烝皇天，浊秽薰后土”之语。

与董卓焚城掘陵的粗暴行为比起来，讨董一方的曹操则设置了专司盗墓的军职。在军阀混战、群雄逐鹿的时代，军饷与物资对军事集团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为弥补军饷不足，有人在活人身上打主意（掠夺），也有人在死人身上做文章（盗墓），例如《鬼吹灯》与《盗墓笔记》中常提及的“摸金校尉”与“发丘中郎将”就是曹操所设。关于曹操在军中设置盗墓军职的说法最早出自陈琳的《为袁绍檄豫州》一文，该檄文指责曹操“特置发丘中郎将、摸金校尉，所过隳突，无骸不露”，并专门提及曹操发掘梁孝王陵墓之事：“……又梁孝王，先帝母昆，坟陵尊显，桑梓松柏，犹宜恭肃，而操帅将吏士，亲临发掘，破棺裸尸，掠取金宝，至令圣朝流涕，士民伤怀。”

也有人认为，曹操军事集团“发丘摸金”一事出自讨伐檄文，有“污过其虐”之嫌。不过，后来此檄文作者陈琳投靠曹操，曹操向他提及此檄文时说：“卿昔为本初移书，但可罪状孤而已，恶恶止其身，何乃上及父祖邪？”可见曹操主要指责的是陈琳在檄文中骂了他的父祖，而“罪状孤而已”以及“恶恶止其身”，似乎可理解为曹操默认了檄文中实施盗墓等行为。

有意思的是，曹操作为首位正式设置专司盗墓职位的君王，死后为防止陵墓遭盗，设了诸多“疑冢”，民间传说他的“疑冢”有72处之多，这也是一种新的防盗之法。千年之后的明太祖朱元璋去世时也摆了一盘“十三城门同时出棺”的迷魂阵，与曹操的“疑冢”可谓殊途同归。不过，曹操的儿子曹丕是一位坚持要子孙对自己进行薄葬的皇帝，他要求自己的墓地不建寝殿，不藏金银铜铁。因担心后代不遵从自己的意愿，他甚至发了毒咒，说如果不这样做，自己将被“戮尸地下，戮而重戮，死而重死”。

汉末三国这段动荡时期，军事集团对陵墓破坏的事例并非只出现在董卓和曹操身上，民间墓冢遭军队盗掘、破坏的记载多不胜数，与曹魏、蜀汉三分天下的孙吴政权也“发长沙王吴芮冢，以其材于临湘为孙坚立庙”，开创了发掘前代陵墓用作建筑材料的史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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