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起步:煤业掘得第一桶金
登上煤炭大王的宝座
刘念智
刘鸿生很有把握地说:“长线放远鹞,收获在后头,这一点钱不会白花的。”
开平矿务公司的矿区,坐落在河北省滦县西南的开平镇,分唐山、西山、林西三坑,与滦县矿区犬牙交错,矿藏丰富,煤质优良。这个矿区原属开平矿务局所有,是1877年(清光绪三年)直隶总督李鸿章创办的。1900年八国联军侵占天津时,英国人以保护为名,把全矿区的产业据为己有,把开平矿务局改组为英商开平矿务有限公司,改在伦敦注册,开帝国主义掠夺我国矿产的先例。前面提到的“黄毛”,就是代表英商派驻上海办理煤炭推销业务的经理人,是骑在中国人民头上的一位老爷。
我父亲上工以后,牢牢记住了仰老的嘱咐,把黄毛当作老爷看待,想尽一切方法,博取黄毛的欢心。他白天跑街,兜揽生意,晚上陪同黄毛白相[1]四马路会乐里,在妓女窝里寻欢作乐。这样混了一年以后,黄毛就把我父亲看成是随从亲信,有事总要找他商量。这位经理大人对经理业务实在一窍不通,他不得不把我父亲当成左右手了。
当时在上海畅销的煤炭,有山东的淄博煤、博山煤,东北的抚顺煤,华东的贾汪煤、淮南煤和各地的小窑煤,此外还有河南的焦作白煤和海防的鸿基白煤,唯独没有开平煤的市场。我父亲精心策划,勤跑勤销,没过多久,就替开平煤打开了销路。他有一套资本主义的推销办法,自认为是成功的经验。为了传授经验,他向儿女们谈过多次:
第一,保住老户头,开辟新户头。我父亲说,做生意必须保住老户头,切忌不可做一笔头生意。要想保住老户头,就得勤跑勤访,和老户头保持密切的联系。他说,要千方百计和烧炉师傅们交上朋友,逢年过节送点礼,拉拉关系。他又说,用煤之权实际上操在烧炉师傅的手里,师傅说好就是好,师傅说坏就是坏,千万不可得罪烧炉师傅。他又说,烧炉师傅都有烧炉朋友,通过他们可以找到新户头,开辟新销路。
第二,按质论价,保质保量,坚守信用,决不让用户受骗吃亏。开平卖煤向来不分等级,好坏搭配,都是一个价,不受用户欢迎。我父亲当跑街后,就向公司建议,把统煤分成块煤和屑子等几个级别,分级出售,按质论价,保质保量,决不用次煤充好煤欺骗用户。他说,只要你欺骗一次,生意就不会再回头;要保住生意回头,就得做到“童叟无欺”。
第三,保证按时供应,满足用户需要。我父亲把各个用户的需要摸得一清二楚。他总是想方设法把煤炭按时送到用户手里,保证用户的需要。为了保证供应,他总是事前做好煤炭调运计划,要公司按计划把煤炭运来,不让煤炭脱销。他说,用户是你的衣食父母,做生意总得处处为用户着想。
“处处为用户着想”,这是我父亲在经营上的一句名言。他运用他的经验,使开平煤炭很快畅销整个上海。随着销路的扩大,他的薪金和佣金收益,也跟着增长了。
1909年,我父亲21岁。有一天,他接到开平总公司大班拍来的电报,邀他马上去天津会晤。寄人篱下,身不由己,他抱着疑惧的心情,踏上了旅途。车到天津后,一位公司里的同事来接车,我父亲劈头就问:“大班找我来有什么事?”那人不直接答复,却笑着问道:“你知道一言定终身的故事吗?”我父亲满腹狐疑地跟着那位同事到公司里去见大班。只见大班司诺脱(Mr.Sinnott)和几位英国助手都在那里闲谈。他们一见我父亲到来,就起身笑脸相迎,和我父亲热情握手,齐声说:“O.S.,欢迎你!祝贺你在事业上的巨大成功。”随即招呼他坐下来,商谈今后的煤炭推销问题。
他们希望他把开平煤的销路扩展到长江下游。他们打算把上海、苏州、无锡、宜兴、常州、镇江、南通、江阴至浦口一带地区,除外商企业用煤外,都划为我父亲的独家经销范围。他们计划在上海成立开平公司售品处作为推销机构。经销佣金仍按每吨八钱四分银子计算,每年结一次账,扣除售品处的各种开支费用外,全部盈余由我父亲和开平公司上海办事处各半分享。最后,司诺脱以恩赐的口吻对我父亲说:“O.S.,你要发大财了!我们准备和你签订30年的独家经销合同。我们请你来,就是为了商订合约条文。”这是一件没有想到的意外机遇。我父亲满怀欢欣地向司诺脱连声道谢。从此,他就当上了英商开平矿务公司在上海的第一号买办。
我父亲兴致勃勃地回到了上海,就积极成立开平公司煤炭售品处,设立了办事机构,接着又在上海浦东招商局华栈东面替开平公司购进了沿江地皮一处,建成了开平码头,并设置了煤炭堆栈,保证了煤炭的供应,稳定了煤炭的价格,既便利了用户,也巩固了销路。
在售品处的办事机构里,有两个特殊的科室:
(1)煤炭化验室,专门负责煤炭的化验工作。各批进栈煤炭经过化验,将发热量、灰分、挥发量、含硫量、固定炭等,以及块子、屑子和煤矸石等成分比例做成化验报告单,供用户参考,便于用户按需要订货。
(2)锅炉技术室,这个技术室负责替用户检查锅炉设备情况,提供改进方案和节约用煤方法。
化验室的负责人,是圣约翰大学化学系的荣誉毕业生娄恩后;锅炉技术室的负责人是在英国毕业的锅炉专家金芝轩。这两位专家都是我父亲用高薪聘请来的。他们的服务受到了用户的欢迎,反过来,也就为煤炭的销路提供了稳固的基础。
在上海安排就绪以后,我父亲就和我的叔叔刘吉生向京沪路沿线急剧发展业务。他们除运用以往的成功经验外,还采取了一些别的推销办法。这一带城市的用户有大的,也有中小的。他们采取小大不遗、一律对待的原则。用户资金有困难的,他们就采取赊销办法。在竞争激烈的地区,采用薄利多销、贴补佣金以至跌价竞销的办法。他们凭借经济优势,把一些小型煤矿的出品逐渐挤出了市场。
为了垄断市场,扩大销路,除委托各地煤号以优厚佣金经销开平煤外,我父亲还在上海伙设元泰煤号,在南通、江阴、南京、芜湖伙设生泰恒煤号,在苏州伙设同和义煤号;另外,又利用投资、合并方式,控制一些外埠煤号,作为推销开平煤的据点。与此同时,他还在重要据点设立码头堆栈,如南京码头、镇江码头、江阴码头等,从而完成了广泛的供应网点。
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为了使煤炭销路深入广大农村,我父亲跑遍长江三角洲一带,亲自做调查研究工作。
有一次,我父亲和叔叔去宜兴推销煤炭。宜兴是江南著名的陶乡,到处都是陶窑和石灰窑。烧窑用木柴做燃料,已经是几百年的老习惯。由于长时间的大量消耗,宜兴附近早已变成童山濯濯。以采柴为生的柴民,就得进入深山采伐。但入山越深,耗费越大,成本越高,柴价也越贵。有时连旬大雪,山路不通,柴源不继,影响供应,柴价就一时暴涨。这些都给当地窑户增加了额外的负担。
我父亲经过调查,认为改用煤炭代替木柴,不仅可以解决燃料来源问题,还可以降低成本,提高产品质量。但他也想到此举事关柴民生计问题,不敢鲁莽从事。他们通过当地豪强势力,以提付佣金作为报酬等办法,与一部分窑户取得协议,准备选定少数灰窑改用煤炭进行试烧。不料这消息传出以后,立即引起了柴民的骚动,向他们寄住的旅馆扑来。群情激愤,要求他们立即离开宜兴,否则就用乱棒打死。愤怒的吼声,吓得他们二人连夜搭小船逃出宜兴。
他们回到上海以后,我的叔叔有点泄气了,但我父亲毫不灰心。他分析了失败的原因,重订了进取的计划。他认为,首先必须解决柴民的生计问题,不仅要使柴民不失生计,而且要使柴民的生活过得更好一点。其次,必须让窑户亲眼看到改用煤炭烧窑的好处。父亲说:“只要我们能够做到这两点,柴民就不会反对我们,窑户也会坚持下去,我们就成功了。”
根据父亲的计划,锅炉技术室设计了一种用煤炭做燃料的新式窑。按照新的设计,我父亲立即派人去宜兴替窑户免费建成了新窑十几座,又以比较优厚的工资雇用了一批柴民当烧窑工。试烧结果,窑户满意了,柴民也不反对了。我父亲的推销计划完全成功了。十几座新窑的建筑费,大约花了几万块钱。我父亲很有把握地说:“长线放远鹞,收获在后头,这一点钱不会白花的。”不出父亲所料,开平煤炭从此在宜兴地区生根了。
自从我父亲担任买办以后,不到三年时间,所有长江下游、京沪沿线广大地区,都成为开平煤炭的重要销区,为帝国主义经济侵略的进一步深入铺平了道路。得陇望蜀,贪得无厌,开平英商又于1912年夺取了滦州矿务局的全部矿权,把两矿合并改组为开滦矿务公司,仍挂英国国旗,归英商经营。从此以后,我父亲变成开滦矿务总公司的买办,业务范围更大了。
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开滦公司的英籍职员多被征召回国,他们不得不把所有的外商用煤都划归我父亲供应。这样,又进一步扩大了他的供应范围。大战期间,国内工业积极发展,煤炭销路急剧增加,销路最多的一年达到250万吨左右。当时我父亲的收益每年平均在20万元以上。到了大战结束,年龄不满三十的鸿生老板,已经是百万富翁了。至于帝国主义英商通过我父亲之手掠夺去的巨额利润,更是无从计数了。当时,他不会想到这一点。在老年时,他回想起早年为帝国主义服务的经历,曾经对我们表示过心情的沉痛。
在旧社会,有钱就有地位,我父亲很快成为上海工商界中的一个“闻人”。他从此踏进了上海的“上等社会”,过着糜烂逸乐的生活。就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的1918年,他在上海法租界霞飞路(今淮海路)营建了一座占地约30亩的大花园洋房,包括网球场、健身房、大客厅、跳舞厅等,一应俱全。洋楼建成以后,几乎每晚都有宴会,招待上海各方面的大亨:从黄金荣、张啸林、杜月笙等地方势力,到富商大贾、名门淑女;从太古、怡和、汇丰、麦加利等洋行、银行的经理、买办,到英法捕房的警官头子,三教九流,应有尽有。那时我才九岁,但见家里夜夜灯红酒绿,处处莺歌燕舞,轻歌曼舞,笑语盈盈,不到夜阑不散场。正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现在回忆,仍有憾意。
因为手上有钱,名誉地位接着上门,他当上了上海宁波同乡会的会长,这是上海最有势力的一个同乡会。考尔德又介绍他加入了上海“洋人俱乐部”(也称乡下俱乐部,Country Club),这是上海高级洋人和少数华人的高等俱乐部。我父亲饮水思源,从来不忘记仰老当初推荐他当跑街的恩德,按月给仰老致送财礼,尊重备至。
我父亲有了钱,就做一些教育事业,他在老家定海独资创办了两所学校,叫作定海中学(一所女的,一所男的),给学生以免费求学的机会。他也做一些时兴的慈善事业,每年给一些医院捐钱。
在20世纪的20年代,上海住户烧的煤球,都是用手工制作的。劳力强,产量低,质量差。用阳光干燥,需要很大的场地和较长的时间,从经济效益看,是很不合算的。我父亲想利用当时低价的白煤屑,改用机器成型和烘干的办法制造煤球。1926年,他邀集了几家煤号老板共同投资,创办了中华煤球厂,从日本进口机器,开始生产。这是上海第一家用机器生产煤球的工厂。当时因机器陈旧,性能不好,生产效率低,以及其他种种原因,这家煤球厂是赔钱的,但用机器生产的方向还是正确的。他为煤球的生产闯出了一条新路子。
从1922年开始,除大量推销开滦煤外,我父亲扩大了煤种的经营范围。他有一套完整的经营管理制度、必要的设备和措施。他在上海和京沪沿线,到处都有煤栈和煤号,并配备了熟悉业务的管理人员。他自己精通业务,熟悉全国各矿区的生产情况和各城市的消费情况,还熟悉国际市场情况和煤价涨落趋势。他拿起一块煤,就可以说出它的名称、产地、品种和成分。在煤炭经营上,谁也欺骗不了他,他也决不欺骗消费者,这是他取得成功的诀窍。他以自己的智慧和才能,以坚韧不拔的毅力,逐步登上了“煤炭大王”的宝座。在当时上海的煤业中,已经找不到他的竞争对手了。
(原载中国文史出版社《回忆我的父亲刘鸿生》,有删节)
中华煤球厂的兴起
丁辛叔
煤球能改进市民的日常燃料,是一件大好事,属于国内首创。
在1926年以前,上海市的一般市民烧饭煮菜都是用柴爿行灶。一幢石库门房子住了六七家人家,是极普通的现象。行灶的占地又比较大,柴爿还要劈开,烧饭时候更是烟雾弥漫,大家都感觉到既不卫生,又不方便,但是一时还想不出经济实惠的代替品。刘鸿生对于这种日常用品,向来就很关心,他知道北方早已有手工煤球,这种手工煤球质量不好,同时亦因原料关系,只能适合于大煤灶使用,而对于住户的小煤炉,就不甚相宜,所以鸿生先生不主张采用。
1925年,刘鸿生到日本游历,见到日本一般居民都在用机器制造的煤球,日本人称为“豆炭”,并且还见到各式各样的煤球炉子,有取暖用的,有取暖、煮菜两用的,花式相当多,这就给了鸿生很大的启发,也增加了他试办机器制造煤球的信心。
当时上海由法商德威洋行经销安南的西贡鸿基白煤,它的块煤早已被国人取暖及酒菜业等所乐用,但是鸿基煤屑那时还没有销路,在煤栈里堆积如山。德威洋行慕名请鸿生设法解决。那时鸿生是开滦煤的总经销、码头公司经理,又是几家大煤炭字号的股东,在上海的煤炭行业中举足轻重,很多人称刘鸿生是中国的“煤炭大王”。鸿生就接受了德威洋行的请求,经销鸿基白煤屑。但是他想,这种白煤屑要大量找出路,工业方面那时用处不大,非要在日用必需品方面动脑筋不可,因此他又想到机器制造煤球上面去了。
鸿基白煤屑,根据化验成分,它的灰分在8%左右,质量相当好。鸿生将此项白煤屑先在上海水泥厂试用,因为烧水泥的大窑,煤屑需经过磨成粉末,直接喷入大窑内,与水泥混合浆水燃烧烘干,要求较高。煤屑灰分必须少,否则就影响到水泥质量。试验结果,认为满意。但当时水泥厂出品亦不很多,每月白煤屑的消耗量只有500吨,与推销额有距离,这益使鸿生有提前制造机器煤球的意思。煤球的要求,固然不必要像水泥那样高,但是用优质煤屑制造煤球,岂不是更好么?而每吨鸿基煤屑上海码头价格为八两多银子,折合银圆约在12元,鸿生制造煤球,就决定采用鸿基白煤屑。
1926年初春,鸿生遇到黄锡恩,就谈起创办机器煤球的事情,黄颇钦佩鸿生思想先进,而鸿生就委托黄主办煤球设厂事宜。黄以为能改善市民日用燃料,是一件大大的好事,同时在国内事属首创,所以就欣然接受了这项邀请。不几天,黄锡恩与杨润生一同到日本,向大阪市高岛铁工株式会社定制了一套每小时3吨半的煤球机器。高岛厂煤球机的木模,绝大部分是现成的,交货因此很迅速。另一方面,鸿生已选定浦东南码头义泰兴南栈的东南角为厂址,同时着手开工。鸿生与锡恩言明,事属创举,系试办性质,故一切从简,所以只选了一幢木架铁皮瓦顶的厂房,隔一部分作为库房,及一幢三上三下很小的宿舍、饭厅房屋。那时浦东电力公司尚不能供电,在动力方面自备了“导驰牌”柴油引擎两部(德国制),一部是40匹马力卧式的,拖动制造煤球机;一部是6匹马力立式的,用于专拖烘燥炉。同年夏季,日本定造的煤球机陆续运到,经黄锡恩等努力,安装机器与试车,尚称顺利,至秋末冬初正式出品国产第一家的机制煤球,厂名定为“中华煤球第一制造厂”。这个厂自建厂筹备起,至出品煤球,只有七个月时间,在当时算起来是很快的。这个时候鸿生早已看到,煤球试办成功之后,这个厂的产量是不够供应的,必须要有第二、第三厂的出现,这些预想后来均实现了。我很佩服鸿生这种大实业家的远见。
中华煤球的创制,在燃料史上小小地起了一点革命作用。鸿生自筹备煤球厂起,所有需用的款项,如订购机器、建造厂房、煤屑进料等,及临时活动资金,一切均由鸿生一人垫款,直到煤球正式出品之后,大家认识了这个新燃料,方才集会认股。所以他的招募股本方式,显然与普通集股不同,这也就说明了鸿生对于试办煤球厂的事情,倘失败宁可一个人吃亏,倘成功再行募股。这种精神、这种魄力,真令人佩服。据黄锡恩说,当时鸿生垫款将近有20万元。
1926年,天冷得特别早,寒流很早已抵长江流域,上海一地在一日之内曾数易衣服尚不觉暖,即在当晚冻死了好多人,冻碎了很多的汽车水箱。中华煤球厂正式出品不久,那天大小两部引擎忘记放水,所以汽缸头均被冻裂,生产因此暂时停顿,旋又修复生产。煤球在当时还是一种新燃料,市民一经试用后,多表示欢迎,但对于煤气有毒、不宜关闭窗户取暖等情形,尚不熟悉,致中煤毒死亡者亦大有人在。不过这年因天气特别寒冷的关系,不必大登广告宣传,煤球的推销,竟十分顺利。
中华煤球第一厂生产的是“黄泥煤球”,当时制造原料是:(1)鸿基白煤屑;(2)苏州黄泥;(3)佘山黄泥。佘山黄泥黏性很高,可惜含有部分砂质,且含水分颇多,所以只能捣成泥浆加入煤屑中使用,以增加煤球黏结性。鸿生与锡恩对于煤球的质量要求很严格,规定了三项标准:
(1)煤球烧完之后,总的灰分不能超过20%。
(2)煤球必须完全烧透,不准留有未烧尽的黑芯。
(3)坚硬程度的试验方法:手取一个煤球,拿至胸口高处,放手落地,以不破碎为准。黄泥是烧不掉的,加进多少,重量就有多少,还要加上煤屑的灰分8%左右,所以掺入黄泥与泥浆,总数不能超过11%。但是黄泥少加了,煤球黏性减少,容易破碎;假使黄泥加多了,煤球不易烧透,甚至燃烧不好,同时灰分亦要超过规定的20%。鸿生时常提醒我们,对于质量须特别注意。
当时中华煤球有分篓装与散装两种:所谓篓球是竹篓内垫稻草后再装煤球;散球就是不装篓的(与现在的煤球相同)。篓球1吨计34篓,每篓装煤球计天平秤约50斤。那时栈单价格,篓球每吨约21元,散球每吨17元7角左右。散球客户需自备大竹箩来厂装(每吨装8箩)。
中华煤球第一厂,地处浦东义泰兴码头内,厂外就是堆煤栈,因此由西贡运来的煤屑堆存进厂等,非常方便而损耗少,确是有利条件。但成品煤球的输出,受到黄浦一江之隔,非要先用驳船驳过江,然后才能车运,煤球就多上下搬运次数,增加破碎机会。驳船的装载量,小者10吨,大者有四五十吨(普通木驳船)。那时厂内一般产品,尚不够装一只驳船,虽日夜两班生产,还是供不应求,所以驳船亦要排队挂号,往往等候一个多星期还出不到货,纠纷迭起,尤其引起一些小客户的不满,这就为将来浦西小煤球厂林立种下了商业竞争失败的根苗。
中华煤球问世年余后,因质量好而用户均表示欢迎,销路激增。这时第一厂全月日夜班产量只有2000吨左右,那时冬季需要量估计要六七千吨方可应付,单单依靠中华煤球第一厂的生产数量,远不能满足市场需要。因此在1929年后,有远东煤球厂、国华煤球厂、中国煤球厂、南洋煤球厂等相继建立,其中除远东煤球厂设在浦东外,其余各厂都在浦西。厂设在浦西的优点,就是煤球出货方便,卡车、榻车、老虎车均可去装,而数量方面亦不拘多少,很得一般煤炭字号的拥护(这些厂的股东就是煤炭号居多);虽然煤球的质量不及中华煤球厂,但好多煤炭号有切身利益关系,出货又方便,便乐于推销小厂煤球。当时就分出中华老牌煤球与一般新牌煤球,用户指定要中华煤球,但是供应不够,这也是竞争失败的一大原因。
鸿生并不是不知道不够供应的情形,那么他为什么有这样好的销路而不扩大生产呢?他不是唯利是图的人,是有远见的实业家,始终认为黄泥煤球不是一种进步之燃料,虽然目前的营业有蒸蒸日上的趋势,他也有前进不息的思想,不会因营业好而阻碍他的前进。他总是想用其他的原料代替黄泥,可以使得煤球灰分减少,质量更有提高。这种想法时常在他的脑海中盘旋,因此以后有其他几种煤球的产生,虽然前后均没有推销出去,我认为一部分是成功的。
1927年,鸿生有机会到欧洲去游历;他先到安南西贡,并参观了鸿基煤矿,见该矿用一部分白煤屑掺入沥青及烟煤屑制造大型的沥青煤球,用以代替烟煤块,产生很大兴趣。后来他到英国,见英国很多住户用铁灶烧沥青煤球;又去参观了英国人制造沥青煤球,见制造方法并不比黄泥煤球复杂,还可省却一道烘燥手续。这种沥青煤球,还可替代优质烟煤块,更引起他在国内设厂的兴趣。他回国之后,将他的计划与黄锡恩商讨,并在第一厂稍为改动一些设备试制(不妨碍正常生产),认为有成绩之后,再决定设厂制造。
1928年,中华煤球第二厂成立,厂址设在周家渡中华码头内,就在章华毛绒纺织厂的旁边。以前第一厂系试办性质,故建筑物等一切简陋。这一次第二厂的厂房、办公室、宿舍、饭厅等很有规模,自码头运入原材料,有自备的小铁路,与第一厂相比,不可同日而语。煤球机器是英国定制的,它的产量为每小时15吨。那时浦东电力公司尚不能供应电力,所以自备立式四汽缸“苏而寿”牌柴油机一部,计150匹马力,专供制造煤球机用,另有30匹马力柴油发电机一部,专供照明及修理车间之用,于同年冬季开始生产沥青煤球。
沥青煤球(俗称柏油煤球)的制造方法,比黄泥煤球简单:它的制造原料,系鸿基白煤屑、抚顺烟煤屑及沥青,经混和粉碎后用水蒸气在直立调和机中加热再拌和,就可送至型轮机轧制煤球,不需要烘燥炉烘干,因沥青经风吹冷却后自然凝结。它的坚硬程度,比之黄泥煤球要强得多,人可以立在煤球上而不碎。这种煤球还有一种优点,它不怕风雨,可以露天堆放。至于它使用的优点,很多:(1)比烟煤块热度高;(2)比烟煤块耐烧,可节省燃料;(3)灰分少,煤渣少;(4)大小均匀,拣火次数减少,节省劳力。经两路局、津浦局、纶昌印染厂等试用,质量均认为满意。它的唯一缺点,是售价因成本关系而嫌稍高(当时与中兴块煤每吨相差约23元),因此销路不畅。
鸿生见到沥青煤球在工业运输业方面,销路有问题,他又将目标转移到家用燃料方面。黄泥煤球,他向来就希望有机会要改革的,于是他利用第二厂的设备制造“面粉煤球”。这种煤球的制造方法与沥青煤球相同,也不需要烘燥炉烘干。它的原料是鸿基白煤屑、加拿大四号面粉(俗称脚粉),再掺入少许石灰,亦同样粉碎混和后,用蒸汽加热,送入型轮机轧成球形,冷却后也会自然凝结,硬度亦相当好。它的优点:(1)火力比黄泥煤球强;(2)灰分比黄泥煤球少;(3)它能自然卸灰,不会结成灰块,制造成本方面比黄泥煤球稍高。而唯一的缺点是,在煤球开始燃烧时,会发出一种极难闻的气味。倘使炉子没有烟囱,的确不好忍受。但煤球发红烧透之后,气味也就闯不出了。居民一般的煤球炉都没有烟囱,因为初生炉子时气味难闻,不受市民欢迎,归于失败。
1929年,刘鸿生又叫第二厂试制一种糖浆煤球,这种糖浆是南洋爪哇(现印度尼西亚)出品,用这种糖浆来代替黄泥做黏料,不过用糖浆做煤球,仍旧须经过烘炉烘燥,试制后分析它的优缺点。优点是:(1)火力比黄泥煤球强;(2)灰分少不结块;(3)没有异味,只觉得有些糖香,并不难闻。缺点是:糖浆价格太贵,制造成本提高(那时1吨糖浆的价格要高出1吨黄泥的100倍),因此又行不通。尚有几次零星试制,现在已记不清了。
1930年,有一位广东人(忘却了他的姓名)在唐山路、大连湾路转角自己的住宅旁边开设一个小型煤球厂,因经营不善停办,想要全部出售。鸿生就请黄锡恩去看看,值不值得收买下来。经黄等去察看之后,认为不必大改动,就可以出品煤球,建议鸿生把这个厂买下来。这样就成立了中华煤球第三厂,从第一、第二两厂各抽调部分人员,筹备改装机器,不久即投入生产。第三厂因地处浦西,客户出货方便,凡客户购买中华煤球,都喜欢向第三厂出货,故而中华煤球三个厂,以第三厂的营业最好,其次是第一厂,第二厂最差,出货不便是主要原因。
1931年左右,外汇逐渐上涨,鸿基白煤屑进价亦随之上升,每吨汇率折合银子达十三四两,折合银圆要19元多,甚至已经超过每吨煤球售价。其他各煤球厂早已改用价格低廉的国产白煤屑,制造成本低很多。中华煤球开始还维持老牌煤球的质量,镶用一部分江西源华白煤屑,质量已不及以前,但在煤球业中质量还是第一,而在售价方面已难与各厂竞争。以后因成本关系,不得不全部采用国产白煤屑。
中华煤球第二厂开始时制造沥青煤球,销路不行;后制造面粉煤球,销路更不行;没有办法,又逼上走黄泥煤球的老路,增添了两座烘燥炉。约在1931年春季,亦出品黄泥煤球,一个日班的产量有120吨,当时在上海算是产量最高的厂了。但是煤球厂的好景已成过去。煤球厂成立太多,产量过剩,每年4月至9月称为淡季,虽只开日班一班,往往因仓库堆满而不能开工者,一个月内总有好几次。这个时候,第三厂盈余最多,第一厂稍有盈余,但是两个厂贴不够第二厂的亏本。以后的营业仍日趋下降,至1934年2月我离开第一厂的时候,还没有起色。据闻中华煤球三个厂于1935年底宣告歇业,后来又将第一厂的机器迁到浦西南码头护军营,改为合众煤球厂,那我就不知道了。
(原载上海古籍出版社《上海文史资料存稿汇编》,有删节)
煤炭大王的进阶之路
曹雨塘[2]
从20世纪20年代初开始,刘鸿生一方面为开滦矿务局开拓煤炭销路,另一方面利用买办的身份从事自己的投资和经营。他还利用自己掌握的销售网络、码头堆栈,成立中华码头公司,成为不折不扣的煤炭大王。
1909年间,刘鸿生经上海某德商洋行买办黄可方和工部局翻译周良卿的介绍,进入英商上海开平矿务局当职员。当时,开平矿务局由于所产煤炭质量欠佳,销路不畅,亟欲利用中国人代为推销,因而刘鸿生开始了对开平煤的推销活动。
当时刘鸿生推销煤炭的对象,主要是上海市区的老虎灶和上海邻近各县烧制石灰和砖瓦的窑户。刘鸿生的销煤工作做得很有成绩,使当时上海的开平矿务局经理巴汉十分满意。1911年,当刘鸿生24岁的时候,遂被提升为买办。
刘鸿生担任上海开平矿务局买办后,除按月领取薪金外,还有销煤的佣金收入。佣金每三个月结算一次。这时,刘鸿生在上海开平矿务局内设置了买办间,买办间的工作人员最初除刘鸿生及其弟刘吉生外,还有中文秘书、会计和出纳各一人。买办间的开支由刘鸿生负担。
与义泰兴煤号,合作又竞争
刘鸿生担任上海开滦矿务局买办后,增加了一项销煤的佣金收入。但是,他对增加的这项佣金收入并不满足,又在煤号生意上打主意。
义泰兴煤号是当时上海最大的一家煤号,经销各种煤炭,推销能力很强。刘鸿生就同义泰兴煤号经理杜家坤合作,以义泰兴煤号的名义与开滦矿务局接洽,经销开滦煤。通常其中七成归义泰兴煤号经销,三成归刘鸿生经销。
刘鸿生在义泰兴煤号没有分文投资,而义泰兴之所以肯同刘鸿生合作,是为利用刘鸿生的关系,便于同开滦矿务局订立销煤合同。他们每年同开滦矿务局订立合同一次,规定销煤的吨数和价格,并规定:如果煤价上涨,合同价格不涨;如果煤价下跌,则可按照市场价格照跌。销售额超过合同数量时,也可照增。在同业竞争中,如所订价格对竞争不利,也可要求开滦矿务局减价。所以,当时他们经销开滦煤是稳赚钱的,每吨煤按照合同规定,通常可得5—7钱银子的利润,其中除去暗贴火夫煤火钱约1—2钱银子外,每吨煤可得纯利4—5钱银子。这样,刘鸿生在同义泰兴合作中,又可得一项很大的销煤利润收入。
刘鸿生在上海方面的销煤点,起初是义泰兴煤号。至1920年,刘鸿生与人合伙开设了福泰煤号。1925年间,刘鸿生又与人合伙设立了元泰煤号。福泰、元泰主要经销开滦煤,但也兼销其他煤炭,如山西煤、日本煤等,不过数量不大。
刘鸿生在外埠的销煤点,起初是他和刘吉生在苏州、无锡、常州等地与人合伙设立的开滦煤分销机构。这些分销机构,开滦矿务局并没有分文投资。由于它们专门推销开滦煤,不推销其他煤炭,因此挂上了苏州开滦矿务局、无锡开滦矿务局、常州开滦矿务局的牌子。
刘鸿生在外埠的销煤点,除开滦分销机构外,以后,又在南通、南京、芜湖和江阴等地设立了生泰恒煤号。这些生泰恒煤号也是刘鸿生与当地煤商合资组成的,它们大多成立于1921年之前,江阴生泰恒煤号则成立于1927年。其中有的专门经销开滦煤,也有的在经销开滦煤的同时,还兼销其他煤炭,不过数量不大。
刘鸿生对各煤号进行投资,就是要利用它们尽力推销开滦煤,各煤号欢迎刘鸿生来投资,则是希望在经销开滦煤中得到刘鸿生的支持。例如南京和镇江的安丰、镇江的和兴、芜湖的兴仁等煤号,都由于经销开滦煤而与刘鸿生发生合伙关系。1928年间,这三家煤号曾在镇江合组大华煤业公司,目的是避免彼此竞销。
刘鸿生与义泰兴煤号合作煤炭生意,逐渐被开滦矿务局知道了。开滦矿务局想要干预,又势所难能。因为刘鸿生对推销开滦煤已有广泛的基础,他自己拥有许多煤栈,开滦矿务局不利用刘鸿生是不行的。这样,天津开滦矿务总局即指示上海成立售品处,将中国籍用户的营业包括义泰兴煤号在内,全归售品处办理。投资由开滦与刘鸿生各半,利润平分。而在刘鸿生名下的投资额中,义泰兴煤号又占其一半,利润也由双方平分。开滦矿务局的这一打算,是为了进一步控制对中国籍用户销煤的利润,同时也限制了刘鸿生的利润收入。
开滦售品处成立后,刘鸿生的买办间即告撤销。同时,刘鸿生在苏州、无锡、常州等地与人合伙设立的开滦煤分销机构,也都改称为开滦分销处。
开滦售品处按合同规定资本为40万元,刘鸿生和义泰兴煤号应各出资10万元,但在实际上不需要垫支资本,而是稳赚的生意。
开滦售品处第一期的经营结果,获得了不少利润。刘鸿生在分给义泰兴应得的利润时,他曾借口在售品处成立前,刘鸿记账房在同义泰兴煤号伙营煤炭中有坏账,从中扣去了一部分归为己有,而杜家坤又摸不到底细。因此,刘鸿生与义泰兴煤号之间,虽然互相利用,但双方的矛盾也是很大的。义泰兴煤号也曾估计它在开滦售品处有被排挤的可能,所以在推销开滦煤的同时又积极地推销其他各种煤炭,并在江阴刘鸿生的江阴码头附近建造了义泰兴码头,推销日本崎藤煤。
代销东京煤矿
刘鸿生与东京煤矿建立直接代销关系,据我了解,是首先由东京煤矿方面提出建议的。因为当时东京煤矿对德威在上海等地的经销工作不很满意,德威对应付东京煤矿的煤款经常有拖欠。东京煤矿的这一建议,刘鸿生当然是愿意接受的,于是双方进行协商。就在这个时候,法商宝多洋行突然也插进来。宝多的插入,是由于它已听到了东京煤矿对德威不满的消息,通过其巴黎总行向东京煤矿的巴黎董事会进行协商的结果。德威看到东京煤矿要取消自己的经销权利,也向东京煤矿的巴黎董事会提出意见,要求继续给予其经销权利,结果如愿以偿。所以,1930年在上海等地与东京煤矿建立直接经销关系的是:刘鸿生、宝多洋行和德威三家。在这之前,只有德威一家。
1930年底,刘鸿生与东京煤矿经理顾发利进行会谈,决定依照开滦售品处的组织和经营方式,自1931年开始,在上海及长江下游一带独家经销鸿基煤,但后来并未签订正式合同。因为要取消宝多、德威的经销权利,并非东京煤矿经理一人所能决定,而是取决于东京煤矿的巴黎董事会。所以,之后在上海等地经销鸿基煤的仍然是刘鸿生、宝多洋行和德威这三家。
刘鸿生在经销开滦煤、鸿基煤的同时,也利用投资的煤号,做其他煤炭生意,如日本煤、山西煤、中兴煤、博山煤等。刘鸿生所利用的煤号,在上海多半是元泰煤号,外埠则有生泰恒煤号等。
委托洋经理
义泰兴董家渡码头是委托英商壳件洋行来经理的,其原因很多,主要是由于壳件洋行可以开出“洋栈单”。壳件洋行在码头上的工作,主要是做账、出栈单、收支、联络外国客户等。当时上海市场上的崇洋心理很重,一般都认为洋人开的栈单可靠,即保证有货,不会作假。所以,“洋栈单”在当时市场上可以抵押。栈单能够在市场上抵押,可以提高码头的信誉。这样,客户才乐于来堆货。
兴建江阴码头
开滦煤除由产地运到上海销售之外,有的还得由上海转口到沪宁路沿线去销售。可是当时京沪铁路不仅不能提供足够的运输车辆,而且运费很高。刘鸿生为了发展京沪路沿线的煤炭销售业务,特别是为了供应无锡和常州的需要起见,决定投资兴建江阴码头。江阴码头建成后,开滦煤就可以由水路运到江阴卸货,再由江阴经水路运往无锡、常州一带。
1925年,刘鸿生向宁绍轮船公司租进了镇江码头,同时,他又将这一码头转租给镇江和兴煤号。因为刘鸿生租进镇江码头并不是为了自己使用,真正要使用的是镇江和兴煤号。但是和兴煤号在宁绍公司心目中信誉不够,因此就请刘鸿生出面来与宁绍公司洽商租借码头。刘鸿生由于自己与和兴煤号有业务关系,帮助和兴煤号开展业务,对自己也有好处,所以才从中做了一番租进租出的手续。
倒卖日晖港
日晖港地产的买进与卖出,是一种盗卖国土的行为。卖方是当时的著名官僚、后来变成大汉奸的傅筱庵,他以日商三井洋行名义卖出(傅筱庵在买进这一地产时,也是以三井洋行名义,即由三井洋行出面,通过军阀孙传芳的军需科长之手,向孙传芳买进的)。买方是刘鸿生,他为在浦西增辟码头,由葛尔德出面购进。刘鸿生和傅筱庵早就相识,并且过从甚密。刘鸿生的买价是银35万两。这笔“买卖”是秘密进行的,并且在几天之内就成交了。
日晖港地处浦西,有泊位,可停靠万吨海轮,是个很好的深水码头地段。开滦矿务局鉴于上海的自有码头不够,所以才向刘鸿生商买沿浦基地,以备自建新码头。1927年刘鸿生赴国外考察时,曾带去周家渡和日晖港两处的地产图样,任凭英国伦敦开滦矿务局董事会挑选。结果开滦董事会选中了日晖港地产,以银90万两成交。在成交时,刘鸿生曾向开滦矿务局提出附带条件,即要求开滦矿务局同意将合组开滦售品处的合同,延长十年。此外,地上的厂房(原属日晖织呢厂)、机器设备及工房等仍归刘鸿生所有。随后,刘鸿生就将织呢厂的机器设备搬到周家渡,办起章华毛绒纺织厂。这样,刘鸿生于转手间,赚得巨额的利润。
因地置柳江煤矿
柳江煤矿铁路公司是刘鸿生早期的主要投资企业之一。投资的年代大约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末、刘鸿生已经由经营开滦煤致富的时候,刘为该公司的大股东,投资约有十余万元,并担任过较长时期的董事、常务董事。
柳江煤矿与开滦煤矿都以秦皇岛为运输口岸。但柳江生产的为无烟煤,而开滦生产的为烟煤,两矿在营业上没有什么矛盾。柳江在产品外运方面,需要使用开滦的铁路[3]、车辆和秦皇岛码头,而向开滦缴纳各项费用;在生产方面,也有些地方要借助于开滦,这与刘鸿生投资柳江煤矿并担任该矿董事不无关系。
刘鸿生由于担任上海开滦矿务局的买办,对经营煤炭业颇有经验,同时对柳江煤矿投资较多,在该公司董事中居中坚地位。因此,他起初对柳江煤矿的经营颇为积极。当时柳江煤矿的一些外籍工程技术人员,就是经他介绍进去的。
(原载上海人民出版社《刘鸿生企业史料》,有删节)
鸿生邀我入煤业
黄锡恩[4]
中华煤球的创制,在中国燃料史上产生了革命性的作用。
我是帮同刘鸿生最初创办中华煤球厂的。刘鸿生经销的安南鸿基白煤,是法国人运来的统货、块屑混杂在一起。煤块有销场,而积存的煤屑则很少有出路。当时上海各厂家习惯于用白煤,但居民还是用大灶烧煤、柴爿、稻草等来煮饭烧菜。因此,刘鸿生除把一部分煤屑作为华商上海水泥厂的燃料之外,就动脑筋,联合几个朋友办煤球厂,仿照北方居民手制煤球创造机制煤球。初筹资本10万元,设立中华煤球公司,刘鸿生占的股份最多。厂设义泰兴码头董家渡南栈,随后称为中华煤球第一厂。我和刘鸿生是圣约翰大学的同学,我曾在汉冶萍公司汉阳钢铁厂当工程师。1926年,他邀我到上海帮他筹办煤球厂,由我到日本接洽关于参观研究制造煤球及购置各项机器的一切事宜。
在去日本购置机器之前,先用煤屑和黏土试做煤球成功;但能否用机器大量生产,还是一个问题。当时中华火柴公司董事长陈源来在日本经商,刘鸿生就要我带了煤屑、黏土,到日本找陈源来。经陈源来介绍认识日本燃料专家内藤博士,内藤经过研究,认为煤屑和黏土做原料,照样可以大批生产机制煤球,而且做出来不会碎。当时就由内藤介绍至高岛铁工所,设法把运去的煤屑和黏土在附近的煤球厂里实地试制成功,质量适宜。于是就向高岛铁工所定做生产这种煤球的机器,限期运交上海。高岛铁工所还派技师高桥到上海来负责安装试车。每天出煤球50吨,很受用户欢迎。
1928年,刘鸿生从国外考察回来不久,在中华煤球公司一次股东会上提出了增资添机另建新厂的计划。实际上,他在英国时,早已向也登煤球机器厂订制了机器,订制的新机器每小时能出煤球15吨,而厂里的旧机器只能出煤球5吨。当时公司里的一些主要股东,如张嘉甫、陈孚卿等,都觉得煤球厂的发展应该逐步地来,现在购买每小时出产15吨煤球的机器,产量比原来突增好多倍,是否能有销路,而相应的各种开支又将增加很多,是否合适,不无迟疑。但是,他们又认为刘鸿生办企业是有一手的,他所提的扩充计划可能是正确的,何况他又是公司里的大股东,也就同意了增资添机、新建第二厂的计划。第二厂设在中华码头公司周家渡西栈,其投资额和规模都比董家渡南栈第一厂大。
中华煤球公司所属的第二厂,起初是专制柏油煤球和特号煤球的。柏油煤球中又分蒸汽煤球及火炉煤球两种,前者由烟煤屑和柏油膏加工制成,代替烟煤,供工厂做燃料;后者由白煤屑和柏油膏加工制成,代替白煤,供大楼、旅馆做燃料。特号煤球则由白煤屑和面粉加工制成,也可代替白煤,供大楼、旅馆做燃料。柏油煤球和特号煤球经过试销,火力很好。但因成本高、售价贵,销路又狭,不适于居民用户,结果反遭失败。因此,第二厂规模虽大,由于入不敷出,不易维持。所以在1930年3月间,公司召开的一次董监会议就议决,第二厂兼制老牌煤球(即家用煤球,由白煤屑和黄泥加工制成),要我去日本订购烘炉所用各项机件。后来,我虽未亲身去日本,但仍写信给日本高岛铁工所购来了烘炉的炉排,其他机件则根据日本工厂寄来的图样在上海制造。从此,中华煤球第二厂便可以兼制老牌煤球了。
(原载上海人民出版社《刘鸿生企业史料》,有删节)
联合组建新企业
刘鸿生等
1926年刘鸿记与义泰兴、涌记、升记、镇江和兴四家煤号签订的合组东京煤公司合同,立合同依据:
义泰兴号、涌记号、升记号、镇江和兴号、刘鸿记共同组织东京煤公司。公推刘鸿生君代表各股东向上海德威洋行购办各项煤斤,与该洋行订有合同,业经各股东查阅允洽。其所订购煤斤之吨数及名目、价格与刘代表之应负责任,悉照该洋行合同履行。当经议定资本每股元5000两。义泰兴号得三股,计资本元1500两;涌记号得二股半,计资本元12500两;升记号得二股半,计资本元12500两;刘鸿记得二股半,计资本元12500两;镇江和兴号得一股半,计资本元7500两。共12股,计资本元60000两正,业经划交刘鸿记。年终揭账亏按12股摊派;盈作14股均分,股东得12股,义泰兴、涌记、升记经售得1股,刘鸿记管账及经售吴淞栈煤得一股,借酬劳绩。唯经售除分红外,不另取费。……
条议列后:
一、德威洋行定购煤斤,虽由刘鸿生君代表订立合同,单独签字,倘遇意外事情致生纠葛及危险,由各股东照股负责。至出货,悉照该洋行合同之所订手续办理。经售,归义泰兴、涌记、升记、刘鸿记四家担任。……
二、因煤屑申地销路甚稀,为推销起见,业与华商(上海)水泥公司订定在前,将合同内所定之细粉转售与该公司12000吨,每吨照原本须除价元一两。唯其他水泥公司及各厂不得援例。
三、镇江和兴号担任镇江、南京、南通三处每年认销块煤2000吨、纳子4000吨、平粉10000吨、细粉15000吨。照原本不加价,不垫款。至年终揭账其盈余须照15%划交本公司,亏则不计。
(原载上海人民出版社《刘鸿生企业史料》,有删节)
中华煤球设新厂
刘鸿生
中华煤球厂出品,声誉远在各家之上,营业已有相当基础,正宜乘机力图发展。
1928年3月11日中华煤球公司总经理刘鸿生致第二届股东会报告书
丁卯(1927年)上期,虽因时间、时局及售价关系,营业仍未十分起色,而下期营业则缘出品精良,他家望尘莫及,销路大为畅旺(是年营业状况及结算结果,已经报告在案),迄今为止仍得保持优越地位,其根源即在于此。故鄙人犹认为有扩充之必要,亦由于鉴往知来,不能不为更进一步之准备耳。请述其理由如下:
(一)燃料为家常日用品中消费数量最巨之一种,煤球在经济及清洁上有种种之利益,故采用之人,上海方面已日见其盛。将来外埠需要,相继而起,销路之旺,较之今日,必有天壤之别,不卜可知(观在外埠分销成立者,已有杭州、绍兴、宁波三处)。我公司为适应此种形势起见,似非扩充出品不可。……
(二)现在厂中每日夜出货90吨,尚苦供不应求。同行中来打栈单,因无货而回绝者,日辄六七起。即舍外埠之未来销路而言,此时亦非速购新机不可。……
(三)凡百事业在开创时,含有试办性质者,自以紧守范围为是。今本厂出品,声誉远在各家之上,营业已有相当基础,正宜乘此时机力图发展,庶于公司营业及社会经济两有裨益。……
(四)在沪营煤球业者,近已大小林立,不胜指数。前途竞争,势所难免(现在采用最新式机器者,已有上海第一煤球公司一家,不久必有继此而起者)。苟我公司,只求保守,不图进展,非独前途胜利难操左券,恐团有成绩,亦多可虑。……
……至其具体办法,似尚有不容不预先声明者,请再略述于下:
(一)旧股已有利益,应有相当之尊重:查此次扩充资本,系属发展性质,迥非寻常亏累可比。新股一经加入,即可享受公司牌号利益,且以过去之成绩推测,未来之营业,利益之优,已可预断,故新股对于旧股似不能不有相当之区别,以示公允。鄙意颇主张原有旧股,至少应值百加二十(即每一千元旧股,应加发股票二百元)。是否有当,诸希公决。
(二)认股办法:此次增加资本之额,拟定为洋18万元(合原有资本10万元,加股2万元,共30万元),一次缴足。开始招募时,应由旧股东中凡与东京煤公司有关系之各号(义泰兴、涌记、升和)及郑钟汉先生各先认万元后,方归其他旧股东分认。如不足额,则再登报招募外股,详章另定。
(三)增加资本之用途:拟以11万元为购置新机及另建厂屋之用。7万元为购备原料及各种应用材料之用,并以其中一部分,充营业时之流动资本。
(四)新机之效用:旧机之应受淘汰,其最大原因,系出品不能坚实及燃烧后灰分太多,颇称缺点。鄙人此次游历欧洲,目观新机器所出煤球,不但凝结较坚,且火力猛而耐时久,燃烧后灰质亦少。此种出品,必更为用户所欢迎,自可断言。将来本外埠销路同时并进,营业之发达,亦不待蓍卜矣。唯欧洲出品内搀柏油膏,燃时因烟臭颇重,必须用烟囱,颇不合我国现时习俗。故此种制品,我厂万不宜用。现经研究有得,届时定可改用别种物料,不失原有之优点。本文不便明言,尚希鉴原。
(五)新厂之厂址:本厂原有厂屋设于义泰兴南栈,因上货下货不能自由处置,事实上久感困难。此次购置新机,一切装设,当有不同,自应乘此机会另觅适宜地点。此项地点,以已有码头,并能划出一部分供本公司专用者,方为合宜。盖预料将来营业发达,决非现状可比,故不能不于此点加以万分之注意也。
(原载上海人民出版社《刘鸿生企业史料》,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