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燧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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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 上古汉语第一人称代词有“吾”*ŋɑ,“我”*ŋa,“卬”*ŋɑŋ(以上可称ŋ系),“余、予”*dǐɑ,“台”*dǐə,“朕”*d‘ǐəm(以上可称d系)等;第二人称有“汝”(女),“尔”,“若”,“乃”*nə,“而”,“戎”等;第三人称有“其”g‘ǐə,“之”,“厥”*kǐwat等。[1]第一、二人称代词纯粹是指人的,第三人称兼指事物。

1.1.2 看来汉语第一、二人称代词要比第三人称代词古老,至少可以说第三人称代词在上古比其他人称代词少见。上古汉语第三人称代词不用于主语(或者说不用于主格)。凡是现代汉语需要第三人称代词做主语的地方,在上古汉语里只是用名词来重复或者省略了主语。例如:“齐侯欲以文姜妻太子忽,太子忽辞。”(《左传·桓公六年》)在这里重复了“太子忽”。又如:“公谓公孙枝曰:‘夷吾其定乎?’对曰‘臣闻之,唯则定国。’”《左传·僖公九年》这里则省略了第三人称主语。吕叔湘先生说:“严格说,文言文没有第三身指称词,‘之’‘其’‘彼’,三字都是从指示词转变过来的。这本是很合理的,可是这三个字没有一个是发育完全的,合起来仍然抵不了白话里一个‘他’字,虽然另有胜过‘他’字的地方。”[2]至于现代汉语使用的“他”字,起源于唐代,宋代以后才普遍应用。[3]

1.1.3 从“数”的角度看,上古汉语人称代词的单数和复数没有明确的界限,如“吾”“我”“汝”“尔”等表示单数,也可以表示复数。例如“我无尔诈,尔无我虞。”《左传·宣公十五年》这里“我”“尔”都是指的复数。“侪”“属”“曹”“等”“辈”等字用在人称代词的后边都有实义,“们”字作为人称代词复数的词尾,最早也不过在第八九世纪。[4]

1.1.4 总起来说,汉语第一、二人称代词比第三人称代词古老,单数人称代词又比复数人称代词古老。所以,探讨汉语和藏缅语人称代词在发生学上的关系,主要是拿它们的单数第一、二人称代词来做比较,这样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因为汉语和藏缅语的第三人称代词可能是各自形成的,而汉语复数人称的词尾“们”字无疑是原始汉藏语分化后很久才产生,它和藏缅语显然不同源。

1.2.1 古藏缅语单数第一人称代词可以构拟作*ŋa。[5]在藏文、缅文以及其他一些语言[6]中的读法是:

1.2.2 古藏缅语单数第二人称代词可以构拟作*na-ŋ。在藏文、缅文以及其他一些语言中的读法是:

1.2.3 藏缅语族诸语言的单数第三人称代词互相差别很大,根据现有材料找不到语音对应关系。看来这些语言第三人称代词是各自形成的,不是同出一源。例如:

1.2.4 藏缅语族语言人称代词的复数形式有两个基本类型:(1)由单数人称代词内部曲折变化来的,如彝语:ŋa55“我”,ŋo31“我们”;“你”,no31“你们”。(2)在单数人称代词的后边添加后加成分表示。这后一种类型是藏缅语族语言中最常见的。例如藏文:ŋa“我”,ŋatsho“我们”;khoŋ“他”,khoŋtsho“他们”。又如缅文:ŋa“我”,ŋatui“我们”;naŋ“你”,naŋtui“你们”;su“他”,sutui“他们”。表示复数的后加成分,各语言间不成语音对应。所以,我们只能说复数人称代词的词根同源(限于第一、二人称),表示复数的附加成分则不同源。

1.2.5 藏缅语人称代词的历史发展与汉语有着明显的共同点:(1)藏缅语族语言内部,人称代词限于第一、二人称同源,第三人称代词不同源。汉语方言第三人称代词的分歧(如有“他”“渠”“伊”等不同说法),也反映了这种情况。(2)藏缅语表示复数的语法形式看来是后起的,各语言不同源。汉语出观复数字尾“们”,也是很晚以后的独立创新。

所以,我们往上追溯汉语藏缅语人称代词的渊源时,主要抓住单数第一、二人称代词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