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道”“法”兴替：企业文化理念出世

·“法”之路行至困境

人类自有历史以来，在生存发展的过程中，不断在经济利益、政治利益、自尊、人格和信仰之间进行妥协和博弈。而在这种“软”、“硬”需求的取舍博弈过程中，常常是人类的“软性”需求不断作出让步，并逼近自己的极限。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做出牺牲或付出代价。但如果代价达到或超过人类生存底线的时候，人类的理性就会让自己反思这种模式的合理性了。这几乎是人类历史发展的一种螺旋式前进的基本模式。

现代企业管理的很长一段历史都是在追求“法”、强调“法”的道路上疾驰。现代管理理论发端于泰勒科学管理理论的提出，直至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在管理理论领域，科学管理思想仍旧占据主流地位。科学管理理论的核心精神是理性和科学，它强调充分的数据分析，它的实质是在科学分析的基础上，以充分理性的制度机制推动生产率的提高。这一思想确实极大的推动了生产力的发展和工业革命的进程。以科学管理原理为基础，企业始终追求工具理性和目标理性。组织目标内涵的设定，基本上是经济的特性。

但是，在另一面，人毕竟不是工具，人所具有的主体性和精神性，又会对这种理论所赋予人的工具性不断进行加压和反弹，因而导致工具理性在管理中的边际效用递减，生产率的提高出现“尽头”。于是人们必然要反思是什么导致了这种效用的递减，是否存在经济之外的非经济因素，思考工具理性极致化发展后必然导致的反弹和回归问题。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企业管理实践发生了许多新的变化。随着科学技术的迅猛发展，企业生产条件得到极大改善，脑力劳动比例扩大且逐渐成为决定生产率的主导力量，劳动者的主体意识日益觉醒。同时，由于市场范围的不断扩大以及市场竞争的日益激烈，传统的基于“经济人”假设、强调以严密控制为主的管理方式受到越来越多的挑战。而强调企业中“软”因素的作用，以人为中心的新的管理模式逐渐成形。尤其是日本经济奇迹的启示更使得这种管理模式受到了全世界的瞩目。

·日本的启示

日本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战败国，但在“二战”以后，日本经济却在短短的二三十年时间里迅速崛起，一跃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强国。贴着“日本制造”的工业品在20世纪七八十年代以迅猛之势影响着全球几乎所有的市场，改变了世界经济竞争的大格局，欧美经济强国感受到了来自日本产品的强大竞争压力。特别是美国，在钢铁生产、造船、电子产品方面被日本赶超并结束了长期的统治地位，但却在一时之间无从发力，国内生产率水平长期徘徊在较低水平，美国企业界一片悲观。那么，日本经济崛起的秘密何在？

美国的一些经济学家和管理学家在深入考察后发现，在日本企业获得成功的多种因素中，排在第一位的既不是企业的规章制度、组织形式，更不是资金、设备和科学技术，而是独特的“组织风土”，即企业文化。日本企业界普遍认为，管理的关键是企业通过对员工的教育和领导者的身体力行，树立起大家共同遵循的信念、目标和价值观，培育出全体员工同心协力共赴目标的“企业精神”。由于这种“企业精神”是管理中的“软”因素，与社会文化有着密切的联系，但又不是整个社会的文化，而仅仅是一个企业的传统风貌的“亚文化”或“微观文化”，因此被称为“企业文化”。在日本企业的影响下，全世界掀起了第一次企业文化热潮。^[1]

·美国的反思

面对巨大的竞争压力，借鉴来自日本成功的启示，美国企业界对自身的管理模式进行了反省与经验总结。20世纪70年代后的美国，虽然仍然是世界经济中心之一，但是相对实力下降。日本人的成就使美国人震惊，他们不得不放下架子，开始认真研究和学习日本的企业管理经验，并反思美国企业的成败得失。企业文化研究领域的四本早期经典著作：威廉·大内的《Z理论——美国企业界如何迎接日本的挑战》、理查德·帕斯卡尔和安东尼·阿索斯的《日本企业管理艺术》、特雷斯·迪尔和阿伦·肯尼迪的《企业文化——现代企业的精神支柱》与托马斯·彼得斯和小罗伯斯·沃特曼的《成功之路——美国最佳管理企业的经验》在这一时期问世。美国人通过对日本管理经验的研究，得出了以下几条重要的结论^[2]：

第一，美国的生产率和经济发展缓慢，其重要的原因在于美国的管理不重视人的作用，没有关注企业文化的建设。相反，日本的生产率提高和经济发展速度之所以能在资本主义世界中排名第一，恰恰在于日本的管理重视人的作用，把企业文化放在了重要的位置上。

第二，企业价值观是企业文化的核心内容之一，日本的集体主义价值观在企业管理中体现出比美国的个人主义价值观更强劲的驱动力。这是因为生活中一切重要的事情都是由于协力或集体力量做出的。因此，企图把成果归之于个人的功劳或过失都是毫无根据的。

第三，企业文化建设的经验具有普遍意义，日本的管理方法虽然不能照搬照抄，但却可以移植于美国，值得美国学习。如日本本田汽车公司美国分公司除高层管理者来自日本外，其余职工（包括中级管理者和普通工人）都是美国人，且基本来自于美国三大汽车公司。可是，该公司的生产率和产品质量都超过美国同行。《华尔街日报》对该公司的经验作了如下报道：“本田公司美国分公司的做法是缩小工人和管理人员在地位上的差别，把工人当做群体中的一分子。每个人，不论是工人还是管理人员，同样都在公司的餐厅就餐，公司也没有为高级职员专设停车场。职工被称为“合伙人”。管理人员和工人一样穿着本田公司的白色制服而非西装革履。”这就是说，本田公司美国分公司的成功，应归功于高层管理者“重视人、尊重人、团结和依靠广大职工群众”的管理思想和管理实践。而这一点，恰恰是优秀企业文化的精髓。可以说，本田公司美国分公司是依靠形成优秀的企业文化而取胜的。

·实践的发展

在深入分析日本企业成功的原因后，美国开始全面的企业再造过程，努力打造符合美国企业特点的企业文化。这种企业再造，不仅仅是简单的流程再造，而是行为和理念的彻底改变，是企业文化的重塑。在这个过程中，美国企业形成了属于自己的全新的企业文化。

伴随着美国企业的探索实践过程，美国企业在企业文化形成和管理中的感悟、发现，对未来企业管理模式的思考逐渐形成并丰富，《第五项修炼》、《巨变时代的管理》、《管理的革命》等几本书成为这一时期的代表著作。从这些书中可以感受到美国企业文化的特质，其突出的特点就是变革与创新。美国企业在内部形成这样一种文化氛围：企业应该保持持续的变革与创新，凡是变革的和创新的会得到市场的认可和接受；僵化不变的，拒绝创新的，就要被市场和客户淘汰。变革与创新成为美国企业获取竞争力的制胜法宝。美国企业也开始从1993年之后重获企业竞争力世界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