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之下(纵横精华·第一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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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海雪原剿匪记

贺晋年口述 陈京生整理

1946年秋至1947年春,我军在原东北合江地区进行了一场大规模的剿匪斗争;斗争的胜利,对于东北全境的解放,意义重大。在这场艰苦的斗争中,产生了许多可歌可泣的、具有传奇色彩的故事,脍炙人口的长篇小说《林海雪原》(以及由此而产生的一些戏剧、电影)的原形素材即源于此。而本文记述的,则是这场斗争的真实的经过。

形势严峻,赴任剿匪

1946年4月,蒋介石撕毁停战协定,向东北各省大举进攻。同时,在北满收罗了大批伪军警、汉奸、特务、惯匪,组成土匪武装。他们以深山密林为巢,奸淫烧杀,骚扰破坏,以策应蒋介石正面进攻。

就当时整个北满来说,合江地区的土匪数量最多,头目最大,活动最猖獗。其中尤以谢文东、李华堂、张雨新(外号张黑子)、孙荣久四股为最,人称“四大旗杆”,每股千余人。他们攻占城镇,控制水上交通,威胁部分铁路运输。并且与反动道门帮会勾结,进行反动宣传,迷惑群众,合江地区阴霾笼罩,当地百姓深受其害。

我奉命到合江。那个地区正在连续发生一系列土匪破坏事件:

1946年8月15日,我人民政府召开纪念“八一五”一周年大会,公审日本战犯竹内德亥、岗田信,大汉奸、大特务三江省民生厅长王国栋和伪三江省长路之淦等七人。会上,突然有人向主席台开枪,击伤警卫员及一些群众。会场顿时大乱,有些群众在慌乱中被踩伤、踩死。

同年10月,发生凤翔暴乱。盘踞在凤翔地区的匪首刘山东,带股匪500余人,偷袭凤翔城。驻守县城的鹤岗独立团两个骑兵连和县政府武装警卫人员共200余人,由于缺乏经验,猝不及防,被土匪打散,二十几名同志被俘,伤亡严重。待张闻天同志率军赶到后,土匪才丢下我大部被俘人员,仅带胡惠良(鹤岗独立团政治处主任)、叶道生(排长)和向彦田三个同志向拉嘎逃跑。途中,胡惠良、向彦田同志被杀害,叶道生同志未被枪弹击中,侥幸归队。

接着,又发生杨海清通匪叛变事件。杨海清原是兵痞,抗战爆发后,参加抗日联军。1940年冬,因日伪封锁围剿,被迫率队(约七八十人)过江投奔苏联。1941年,曾被派回“满洲”搞侦察活动。1943年,又返回苏联学习,并加入中国共产党。后随苏联红军回东北。先后担任三江人民自治军依兰总队长,第十九团团长,东北民主联军合江军区第五支队副司令。杨海清一贯名利思想严重,生活作风腐化堕落,又对副司令职务不满,他的行为使他成为国民党特务伺机策反的主要对象。面对敌人的腐蚀拉拢,杨海清变节投降,暗中勾结匪首李华堂,欣然接受国民党的委任,当上“合江城防司令”,“合江挺进军司令”,他配合李匪组织发动了反革命武装叛乱,攻打法院、城防司令部、县委、公安局、监狱等部门,强行拉走依兰独立团70多人,大肆抢掠后,逃离依兰县城。在这次叛乱事件中,依兰独立团二营营长王子俊、连长王平、排长张建国等同志被杀害……

整个合江地区,上述土匪骚扰破坏事件频频发生。面对严峻的局势,我接任了合江军区司令员的职务,决心遵照毛主席关于“建立巩固的东北根据地”的指示,及东北局的决议,发动群众,清除匪患,开创局面,为解放战争的胜利,建立可靠巩固的后方战略基地。

活捉谢文东

东北无垠的林海雪原,重叠起伏的山峦,是土匪负隅顽抗的天然屏障。土匪凭借这些条件,与我军周旋于深山密林之中。这是一场斗智、斗勇的特殊战斗。

敌人驻行没有常规,既善分散,又善集中;他们有很多分散的办法,也有很多集合地点及联络暗号。加上土生土长,对深山老林的地理形势十分了解,因而给我军追剿造成极大困难,我军常常扑空。

部队从佳木斯出发到依兰,西渡牡丹江,经大一期、小一期,穿黑瞎子沟,越老爷岭,长途跋涉,历尽艰辛。在徒涉西三道通时,刚进10月,但那里已是大雪封山,天寒地冻。过江时,那江水已结成冰穗子(小块的浮冰),刺人肌骨。锋利的冰碴撕破衣服,刺入皮肉。我们沿潲而行(潲:横亘两岸之间的石坎),水流到此,位差突变,状似小瀑布。稍有不慎,连人带马就被冲入水深二三米的江心。我骑的白马顶不住激流,眼看要被冲到潲下,幸而警卫员猛捅马屁股几下,才使马一跃着地。上岸后,溯流而上,又遇敌人伏击。我立即将部队分两股,迂回包抄,迅速击溃匪徒。从俘虏口中得知,杨海清已进攻子尔砬子。但追到子尔砬子,李华堂和杨海清点燃三堆火(叫放狼烟),发出信号,朝莲花泡、沫勒气方向逃窜。这时我与董团长、谭友林率领的部队会合。各部队首长立即召开会议,制订下一步行动计划。我说:“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我们的口号是‘敌人进山追进山,敌人上天追上天,不捉匪首誓不还’。”会后,部队紧急动员,人不下马,马不卸鞍,在荒无人烟的茫茫林海中疾驰。

沫勒气沟沟底,积满落叶,经水浸泡变成烂泥塘,没人膝盖,行进极艰苦。约摸走了20多里,时值黑夜,一座大山迎面拦住去路。山高路滑,古木参天,枝叶攀连如同巨大的伞盖,使人仰首不见星空,四顾不辨南北。一切都堕入沉寂而神秘的黑暗之中。茂密的灌木丛,张牙舞爪,不断抽打人们的脸,撕破衣服。纵横交错地躺卧着的枯木,绊着人们的腿脚。午夜过后,气温降到-40℃。战士们经长途跋涉,浑身的泥水结成冰,酷似铁筒。

我们在奔袭中还学到不少本领。如:用开山斧在树干上按“东一,西二,南三,北四”的顺序砍下标志,供追击和进山时辨别路径;看野草倒下的方向,判断土匪的去向;看马粪计算土匪离开的时间。马粪蛋外结薄冰,里面潮湿并有余热,说明土匪刚走不久;马粪蛋冷透变干,证明敌人久已离去。凭这些经验,我军始终未被敌人迷惑、摆脱。

昼夜急行军,战士已极度疲劳,有的甚至迷迷糊糊掉进山沟。俗话说:“不怕冷雪堆,就怕谷风吹。”部队涉春寒河后,都变成冰人冰马,个别同志由于体质弱、耐寒力差,冻成终身残废;有的甚至牺牲了。但这支身披银甲的队伍,仍箭般地向莲花泡射去。

在连续追击中,我们终于找到“四大旗杆”之一谢文东的下落。

谢文东原是依兰地区的大地主。1934年,土龙山农民为反对日本侵略者,掀起暴动,当场打死日本指挥官饭塚大佐。事后,农民推谢文东为首,成立了民众军。东北抗日联军为了联合一切抗日力量,将民众军编为抗日联军第八军,谢文东当了军长。1938年,日寇大举“清剿”,谢文东投降日寇,干尽坏事。日投降后,他又自己拉队伍,投靠国民党,被委任为合江省保安军第二集团支队中将司令官。在合江地区各股土匪中,谢文东势力最强,作恶最多,民愤最大,如果能先将谢文东消灭,就等于砸烂了合江土匪的狗头。

我马上命令部队兵分两路。一路进入夹皮沟,堵死谢匪南逃大门,一路封锁牡丹江两岸从沫勒气沟至三期的所有渡口、船只。北有依兰独立团在黑瞎子窑沟阻截,南有老爷岭。然后组织部队接力追剿,并将山区周围的村庄、山口、要道封锁起来,“钉楔子”、安据点,切断土匪情报来源,迅速把网张开。

接着,我们派出精干小分队带粮背锅,弃马徒步进山搜剿,他们像锋利的钢刀直插敌人心脏。牡丹江西,峰峦叠嶂,山连山,山套山,绵亘起伏;茫茫林海,人迹罕见,虎啸熊嗷,野兽成群。真是入林仰面不见天,登峰俯首不见地。

方圆几百里的原始森林中,敌人在暗处,我军在明处,而且人地两生。开始,部队经验不多,道路不熟,发现土匪追上就打。结果,土匪像麻雀一样,一打即散,抓不到几个。尤其在夜间,土匪更是如鱼得水,凭借熟悉道路、地形,等我军追到一哄而散,随后集中在旁边山头,观看我军向远方追去,手舞足蹈,乐不可支。几十年为匪的谢文东,对我们的围剿全不在乎。他拄着棍,今天窜到这个山沟,明天钻进那个秘营,不与我军正面交锋,而是在深山老林中和我们周旋。使我们收效甚微。

面对这种情况,我们在认真分析研究后,制定了新的作战方案。即在追击时,炸毁秘营,断敌粮源,破坏其生存条件。同时发动群众,研究各种发现匪踪的办法。如观察马粪、脚印,派专人爬到山头树干,看哪有乌鸦盘旋呱呱叫,便断定土匪在哪里活动。因为有人生火烧饭或烧野物,必留下残物,这些东西最招引乌鸦。晚上爬上山顶,哪有火光就往哪里奔袭。这样,敌人在明处,我们在暗处,出其不意,打他个措手不及。土匪散后,我们也不急追,只把他们的秘营和剩下的粮食烧毁,熄灭堆火,再居高观察,发现匪影即行袭击。匪徒在我军连续追击下,无粮草,无驻地,整天失魂落魄,加上没有食盐,浑身无力,有的还拉血,军心开始动摇。

这时,我们展开强大的政治攻势,到处贴标语,宣传我军俘虏政策,把受到教育的俘虏放回去,劝其他匪徒投降。

为加速土匪内部的瓦解,我们派老乡进山劝降。一天,两个劝降的老乡(猎户)正碰见谢文东一伙儿。土匪们个个面黄肌瘦,刚一见面,便蜂拥而上向老乡要吃的,其状狼狈不堪。老乡告诉他们:“山外联军层层包围,牡丹江两岸全部封锁,插翅难飞,投降才是唯一出路。”话音未落,两个匪营长高喊:“不干了,投降去留条活命。”顿时,气得谢文东有气无力地吼道:“全是共军的宣传,别他妈的上当!”说着,叫土匪把两个老乡绑在树上枪毙。正当危急之时,我搜山部队赶到,一颗手榴弹扔过去,掉入火堆爆炸了。谢文东以为是子弹掉在火堆里,破口大骂。但骂音未绝,密集的子弹呼啸着飞来。匪徒们留下一片狼藉的尸体,抱头鼠窜。

谢文东手下的土匪,内部开始土崩瓦解了。向我军投降的,从三五成群的小股,发展到几十人的大股,最后只剩谢文东本人及大儿子和马弁汤二虎等亲信。这时的光杆司令谢文东已到了山穷水尽、走投无路的境地。

我们估计谢匪自知山林无法藏身,必急于伺机过江,而四道河子是唯一可逃的地段。于是我们赶到四道河子,并通过一位大半生靠进山采蘑菇为生,人称“蘑菇老人”的口中得知,在四道河子与王虎嘴子之间一段江面,每年封江较早,江上可过人。我立即派出小分队,像篦头发一样,搜索这个地区。在山坡、凹地、平原,搜索队伍拉开距离,向前推进。

11月20日,五连副连长李玉清带十几名战士,发现不远山凹里有座小庙,四周空寂,只有几串错杂的脚印,伸展开去,他们立即警觉起来,迅速包围小庙。李玉清带几个战士猛虎下山般地扑进庙内。只见有个个儿不高,秃顶的胖子,耷拉着脑袋跪在地上祷告,浑身还止不住地颤抖。身边站着的几个人,手脸黑乎乎的,胡须老长,面目狰狞,似人似鬼。李玉清一个箭步冲上去,举枪大吼:“谢文东!”旁边的匪徒顿时呆若木鸡,如果不是眼球在眼眶里滚动,真像一尊尊风雨侵袭的破烂泥塑。吼声把谢匪从梦中惊醒,他抬起头来,不自觉地说了句:“我不是,……我是中央胡子谢文东。”战士们迅速上前把他们一个个捆起来。这个猖獗一时、自命不凡的匪首,只有束手就擒。

这一胜利,得到合江省委和民主联军司令部的通电嘉奖。

第二天,部队将谢文东父子押往依兰县,绑在县城财神庙前示众。然后解往勃利,召开公审大会。会后,在烈士墓前将这个恶贯满盈的匪首枪决。

生擒张黑子和李华堂

活捉谢文东的胜利消息传到刁翎,沉闷的匪患区沸腾了,百姓争相传颂,欢呼雀跃。他们看到了人民军队的无比威力,纷纷组织起来慰问部队,并强烈要求消灭张黑子、李华堂等匪徒为刁翎人民除害。

张黑子原名张雨新。因长得黑,群众送他个外号:“张黑子。”“九一八”事变后,张投靠日本侵略军,日本投降后,又投靠国民党,被委任为东北第十五集团军挺进军中将总指挥。他的活动主要在刁翎一带。

11月下旬的一天,我和谭友林同志从俘虏口中得知张黑子在三道通西的深山里。我们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派八团五连二排长刘淑颜带三十几个战士,一口气追了100多里。但赶到张黑子住的窝棚时,却扑了个空。摸摸地下的炭灰,还有余热,凭经验可以断定他刚离开不久。部队又继续追赶五六十里,在折李廷西沟,发现第二个窝棚。小分队迅速将窝棚包围起来,刘淑颜同志向里面大喝:“张黑子,出来!”听到喊声,张黑子向外张望,见一支支乌黑的枪口已逼住大门,自知难逃,便故作镇静,满脸堆笑地说:“大家辛苦了!”“什么辛苦不辛苦,举起手来!你是不是张黑子?”刘淑颜逼上前喝道。这个冥顽不化的匪首,抽动着脸上的肌肉说:“是的,我运气不好,你们运气好。”

生擒张黑子后,我们转身对付那个素以狡诈著称的老兵痞李华堂。

李华堂抗战前曾当营长,“九一八”事变后,混进抗日联军,任抗联九军军长。后投降日寇,充当日本特务。抗战胜利后,又投靠国民党,先后被委任为东北挺进军第一集团军上将司令,东北第六路报国军五师师长,第二十七军八十四师师长等职。

张黑子被捉的消息,使李匪惊恐万状。为了摆脱我军追击,李华堂把匪徒分成若干小股,自由行动。身边只留几十人的骑兵妄图垂死挣扎。但我军经过深山剿匪,不仅受到锻炼,而且积累了丰富经验。我们用骑兵团对付李匪的骑兵队,穷追不舍,紧逼不放,迫使匪徒无立足之地,无喘息之机,终日疲于奔命。

12月中旬一天,李华堂在土城子匆忙吃了顿饭,便叫匪徒们投亲靠友,自寻出路,自己与剩下的十八骑向大盘道逃窜,途中与我送电台的通讯连遭遇,李匪见势不妙,趁双方开火之机带着贴身随从两人溜掉。

下午,我们从跑来报告的老乡口中得知李华堂正向刁翎方向逃窜。当时团部仅有的一个参谋,马上带四个骑兵通讯员风驰电掣地追去。大盘道是座秃山,没有树木深草,无处藏身。李华堂在山坡上跌跌撞撞地狂奔。五匹轻骑迅速逼上去,李华堂故作镇静,不回头,不说话,也不开枪,只顾往前窜。战士们紧跟在他身后,也不吭气,看他耍什么鬼把戏。荒无人迹的小道上,回响着马蹄声、奔跑声、急促的喘息声,气氛异常沉闷紧张。

追到山下草甸时,两名骑兵通讯员跃马冲到李匪前面,大喝:“站住!”李华堂再也沉不住气了。他凭着一手好枪法,左手持“王八橹子”,右手提“盒子枪”,急速打两个点射,枪声划破沉闷的空气,两名战士应声倒下。同一时刻,跟在后面的参谋开枪击中李匪下巴,雨点般的子弹落在他周围。负伤的战士立即投出手榴弹,随着爆炸的浓烟,李华堂持枪的双臂,顿时鲜血淋漓,一头扎进深雪中动弹不得了。这时奉令追来的一营一连赶到,大家一拥而上,把李华堂捆了个结实,放到马车上押解回去。不料马车出屯后驾车的马受惊了,押车的和车把式跳下来,马拖着车狂奔,跑到岭下,马车翻倒,李华堂被扣在车下压死了。

随后,我们又经过大小十几次战斗,剿灭了李华堂所属全部土匪。

痛剿余匪

刘山东匪部全是骑兵,其中不少是地头蛇,也有少数受骗的鄂伦春族人,当地群众称之为栖林人。刘匪主要活动在沿黑龙江南岸东西1000多里,南北二三百里,涉及合江、龙江、嫩江三省的地区。这一带气候寒冷,地处偏远,人口稀少,加上土匪抢掠,交通断绝,消息闭塞,群众一贫如洗。

军区副司令员李荆璞率领三分区五团三个连,军区警卫团三个连以及鹤岗独立团四连共700多人,协力消灭这股顽匪。他首先率领部队直扑乌拉嘎金矿,捣毁敌人薪饷来源的重要据点。

部队经八天急行军赶到乌拉嘎,刘山东已闻讯带四五百骑兵,向佛山、乌云、逊河(刘的老窝)逃窜。为了出其不意,李荆璞决定绕过佛山,抄山间小路直取乌云城,以断敌后路。为此,找来熟悉这条小路的一位外号叫王八老三的老乡做向导。开始,他怀疑我军的力量,不相信我们能打败刘山东,因而迟疑不决,推三挡四。李副司令员看透了他的心思,命令部队集合起来,将轻重机枪、小钢炮、迫击炮等一溜齐地摆在队列前面。召开消灭刘山东的表决心大会,并请王八老三参加。部队整齐的装备,严格的纪律,激昂的誓言,深深触动了王八老三,他随即表示愿意带路。

经向导引路,部队先绕道包围乌云东面的屏障雪水温,但扑了个空,刘山东已带人马聚集在乌云城里。部队没休息,又向乌云追去。

乌云分新城、旧城,相距七八里。李荆璞同志分兵两路,同时发动进攻。由于部队配合不好,旧城先接火,攻新城的部队还没到达,结果,敌人经新城向福民屯、惠民屯逃跑,只击毙土匪二三十人,战果不大。部队在乌云休息几天,为了不让土匪在省区之间往来,上级决定打破省区剿匪的界限,协同作战。部队吸取前次作战的教训,一面封锁山边的所有村落,一面派出精干小分队,进出奔袭堵击。敌人被我们铁桶般地包围在深山老林里,既无粮草,又无立足之地,几乎完全丧失了战斗力。一些匪徒开始四散逃命,纷纷向我投降。

2月1日,十几个土匪被逼无奈窜出山林逃向龙江,立即被廖申符部队消灭,并活捉了匪首刘山东和国民党派遣的特务沈锡福。

到1月底,我们打死生擒匪徒共200多人。至此,在我乌云、佛山、萝北地区猖獗一时的惯匪被彻底消灭了。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春节后“四大旗杆”的最后一个——孙荣久残匪的末日到来了。

孙荣久,号访友。17岁就当胡子,“九一八”事变后,效忠日寇疯狂残害我抗日志士。日本投降后,他又投靠国民党反动派,被委任国民党中将司令,无恶不作。

如今,孙荣久已预感到,谢、李、张、刘的命运即将落到自己头上。他的部下动摇,军心涣散。为了进行垂死挣扎,他曾亲手用木棒打死身边的两个勤务兵,以威镇内部动摇情绪。尽管如此,还是改变不了众叛亲离的局面,他只得带着贴身副官彭治斌,窜到桦南县阎家区的马家街附近一个神仙洞里隐藏。神仙洞是土匪的秘密联络点,里面储存了一些粮食。孙匪企图依靠这些条件,躲过追击。后来粮食吃光,被逼无奈,窜出神仙洞,打算逃到别的地方。匪徒们走到一个村头时,遇见几位妇女,这时的群众与他们横行时完全不同了。几位妇女看到面前两人蓬头垢面,胡子老长,贼眉鼠眼,立即警觉起来,迎上前去盘问,要路条。两个坏蛋见势不妙扭头窜进马家街北30里的石猴山。不可一世的孙荣久在几位妇女面前竟如此狼狈。

部队听了几位妇女的报告,由指导员赖庆桐带房兴业班长等16人即刻搜索石猴山。他们兵分两路,一路由赖指导员带领六人沿山沟搜索,一路由房兴业带十人从山背搜查。石猴山西边是混兔岭,东边是葫芦头。山虽不高,但树木茂密,雪深过膝。忽然,赖指导员发现脚印,顿时战士们活跃起来,寻迹追踪一里多地,看到山腰旧炭窑旁有个依山为壁的木房。在山里,这样的木房并不奇怪,它是一般猎人或烧炭人住的。现在并非烧炭季节,而房前雪地上竟有锅灰和泼水的痕迹,显然,屋里有人住。赖庆桐立刻命令唐长清、王传金两名战士从山坡绕到屋顶探听虚实,自己带另外四名战士把木房包围起来。

当两名战士用刺刀戳开房顶时,里面的土匪听到动静举枪射击。顿时,枪声敲破寂静的山林,尖叫着扇面般地四散开去,双方展开对射。匪徒凭借房前用大圆木和泥土筑起的二尺厚的木墙,滚、卧、窜、跃拼命抵抗。这时房兴业班长等十人还未赶到,赖指导员不知屋里虚实,始终未贸然往里冲。但又怕相持久了,土匪狗急跳墙,夺路而逃。于是急中生智,虚张声势地大喊:“二排快上来,占领房顶,抓活的!”并命令投出一排手榴弹,“轰隆隆”几声巨响,爆炸的黑色烟柱裹着碎木泥块旋风般地卷向空中,房墙被炸开,里面的枪声骤然停止。接着屋内传出嘶哑的喊声:“你们是哪一部分的?”“桦南县大队的”,赖指导员回答。“缴枪不杀!”孙荣久听后,自知难逃,只好束手就擒。

4月1日,在勃利举行万人公审大会。群众纷纷上台控诉了匪首残害人民的滔天罪行。会后,人民政府处决了这个双手沾满人民鲜血的惯匪。

至此,长期危害人民的土匪,合江地区的所谓“四大旗杆”全部拔掉。与此同时,我们还清剿了许多中小股土匪武装。其中就有《林海雪原》中提到的以“座山雕”为首的匪群。

从1946年8月至1947年5月,我们彻底消灭了合江地区内40多股,7000余人的土匪部队。清除了匪患,教育了群众,合江地区形势发生巨大变化。从此我们在东北站稳了脚跟,粉碎了蒋介石的阴谋,为未来辽沈决战,创造了有利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