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严优雅

2012年2月29日 周三

今天该是米基学琴五年庆！（因为四年一次，只好改到昨天了）。这可是我们家的一个节日，拉曼斯托还特意打电话来，叮嘱了米基几句。

说起这个节日的渊源还要追溯到我学琴拜师的历史呢。那是1990年2月10日，舅舅替我联系上了陈树哲教授，爸爸妈妈带我去他家。我还记得妈妈提议送给他一棵小橡皮树的事（上次去拜访他老人家，那棵树现在换在一个蓝色彩釉的大盆里，叶儿碧绿肥大着呢）。

米基大概七岁时，他的中文已经可以流利地看我写的《学琴日记》了，恰逢那阵子因为我有很多问题求教于拉曼斯托，也趁机让米基拜他为师。于是米基提出要继承家风，把拜师的日子作为家庭节日来庆贺。

【山寂樵叟】

现在看来，你们对孩子的教育真是很费心思的呢：隆重地对待学琴这件事，正是培养孩子在学习音乐上自尊的重要措施。

2012年3月3日 周六

其实米基早就在关注自己的外表了，这标志着他的自我意识已经开始萌芽。按照樵叟所说的自我意识几个构成领域来看：

在“自身领域”方面，他知道自己身材修长，长得也不丑，对女孩有一定的吸引力；

在“社会领域”方面，他也知道自己有很好的人缘，小区的邻家孩子都和他成了朋友；

在“学习技能领域”方面他的自我感觉就更好了，一部电影看完，常常就会在琴上弹出其中的插曲，而且手大，常常和同学比武，谁能把莫扎特《土耳其进行曲》的终段快速弹下。

前两年爸爸在洛杉矶小住的那会儿，常常悄悄地和我说，这小子是不是自我感觉太好了。

其实，自我感觉好又咋啦？又惹着谁啦？可是一贯以谦虚为美德，总是小心翼翼地保持着和集体一致的中国人就有些看不惯了。一个是“切勿出头”，一个是“独立为荣”，这就是西方人和我们东方人的差别。在美国的那几年，我对米基说话也学会了他们惯用的褒誉，“你很不一般哪！”，或者“我为你骄傲！”。即使批评也要绕着话来说。哪像我们这儿，打了孩子还在他心灵上用脚搓踏：“玉不琢不成器！”

我不由得想起树哲伯伯教我那几年里，他一次都没有苛责过我。林伯伯在我当初的日记中也写了大量的注释，提醒家长和一些没经验的教师们注意，因为东方人常以为“孩子是自己的”，老师也习惯了那种“这是为他好”的思维方法，脾气一急就说出种种只顾宣泄情感，不顾学生幼小心灵是否能承受的话，诸如“怎么那么笨”“我没办法教你啦”之类的，殊不知这些话有多么伤人自尊。他建议老师一开始教课，就要学会用肯定句去说否定句的内容，自己词典里的粗鲁的詈骂学生的词汇，更是永远删去！

【山寂樵叟】

青青对米基的分析，说明了人的活动是涉及多方面的，因此自我观念也必定应是一种多维结构：既涉及自身的身体条件、心理功能的特点，也涉及社会性的内容，如家庭地位、人际关系给自己带来的利弊，以及在一些领域中的能力表现状况。

及早地关注学生的个性发展是非常重要的事。一个没有个性的人，没有自己的主见、性格、脾气，万事随人摆布，既没有自己的意志，也没有自己的愿望，这样的人在艺术中是断无成就的，因为艺术强调的就是个性、创造。

2101年3月4日 周日

受到樵叟的启示，乘着今天空闲，又起草了一篇小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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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教学要关注对学生自尊心的培养

注意学生个性的健康成长，是当今以健全人格培养为教育宗旨的重要环节。在音乐教学中关注学生的自尊心，是一个不容忽视的方面。

首先要让学生认识到自己的习琴并不是一件可有可无的事。一个安定的练琴环境，是十分重要的。那种因为父母的活动就可轻易取消的练琴时间，以及练琴时候总有三姑六婆在边上打麻将的练琴地点，是决计培养不出学生对自己学习音乐的自尊心的。

其次，教师要在教学上平等地接受你的学生，无论他上次演奏会的失败有多惨重，无论他的穿着打扮让你多看不顺眼，作为你的教学对象，都应该一视同仁，不能有丝毫的另眼相看；更要谨防自己内心的某些偏见外露，例如性别、籍贯、年龄、性格等，从而让学生感到自己受到歧视。

要尽可能地把学生的注意力引导到学习技能领域上来，例如在适当的时候找一些技巧简单但在表现上可以发挥的曲目给他练习并创造表演的机会，让他在自我陶醉的乐曲把握中得到自信；如果学生自以为在某一方面有些擅长，尽管事实并不全然如此，教师也最好不要无情地粉碎他的这点可怜的自我安慰，不如通过鼓励的方式使他在这一方面渐渐达到真正的水准。

当然，表扬要中肯，为此评鉴应该有个明确的标准，也可以由浅入深，例如对于能力差的学生，一开始可以是“没有错音就是胜利”，逐渐升格到“方法用对了就达到目标了”，以至于“有变化就是好”，等等。更重要的是有了这些明确的标准，让学生作自我点评，这时候就可以要求学生不是笼统地做个自我否定或含糊的肯定，而是要有具体的分析和指出各种不足的原因。

最忌讳的就是让学生养成平行的攀比习惯，在艺术学习上实际上是没有什么可比性的。因为每个人的学习背景、心理能力都不同，因此要引导学生作纵向上的自我垂直的比较，重点在于总结自己本身有否进步。

可以说，自尊是自信的基础，没有自尊就没有学习上的自信，而没有这样的自信，学生的动力就会损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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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3月6日 周二

半个月之前樵叟说到优雅而有尊严的生活，这句话真可以当成是我的一句座右铭呢。

说起优雅，不禁想起前些日子在考场上的活受罪：有不少考生，已经弹到李斯特和德彪西的作品了，可是他们不是狠命地砸琴，便是手指在键盘上打滚，踏板糊成一片也毫无知觉，有时连看错谱弹错音都不知道，难道他们毫不觉得这些音色的丑陋吗？是不知道这音乐该是怎样的，还是漠然于对美的追求呢？

不管怎样吧，以这样的态度来对待音乐，既反映了他在音乐上毫无修养，也反映了他全然没有表现精神境界的愿望。

【山寂樵叟】

哈哈，对这些人的评价，莎士比亚可比你说得更严重呢！他在《威尼斯商人》里把“灵魂里没有音乐，或者听了甜蜜和谐的乐曲不会感动的人”都说成是“感情像鬼城一样幽暗”，甚至说“这种人是不可信任的！”。

以前读到这些话，只觉得那是戏剧大师的语言夸张而已。可是无独有偶，基辛小时候听到粗暴的音色，以他的天真，非常直觉地认定这弹奏者一定是坏人！[1]

注释

[1].焦元溥《游艺黑白•世界钢琴家谈访录》上册，三联书店，第37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