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真正的一海三味
“汝怎么能出尔反尔呢？咱们明明已经赢了两轮，这场料理比试早已分出胜负了。”白蛍难得发出怒气，说。
“小妹妹，我可没有出尔反尔。是你们自己没有明白这次比试的规则。我记得刚开始比试的时候，我可没说三局两胜，而是你们要赢下我，也就是说三局都要胜才行。”六海茂说。
“完全是无理取闹。正常来说，三轮比试不都是三局两胜的嘛？跟咱妈妈比试的时候，不也是这样的规则吗？现在才说是三局都要赢，不是强人所难吗？”
六海茂没有被女孩生气的模样惹怒，反倒是语气坚定地说：“此一时彼一时，我之所以要你们三局都赢，至少有两个理由。”
说着，他伸出一根手指，说：“第一，这个秋卡国人的兄长之前找到我，说他的弟弟可是一个相当狡猾的人，说不定会有一些取巧的方式突如其来地赢下胜利。比如说，全力以赴地赢下前两轮，而故意放弃最后一轮，来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
吼！果然是陈子优那个家伙提点过，玩得这么阴险。陈子良心里一沉。
六海茂伸出第二根手指，说：“第二，我们比试的料理名为‘一海三味’，也就是说，这种料理理应是由三道料理组合而成的，如果缺少一味，那就不是‘一海三味’了。这种情况下，你们的料理根本就没有完成，一道没完成的料理是没有资格赢下胜利的。”
白蛍瞬间哑口无言，她的气势完全被这番话压住了。六海茂说的的的确确在理，如果只完成了两道料理，而第三道料理根本不存在的话，怎么能称之为“一海三味”呢？如果做不出三味，就无法契合比试的主题，料理也就完全失败了。
“咱……”白蛍弱弱地勉强挤出一个字，往后退了一步，瞥向身边的魔都人。
“可以啊，那我们就来比试第三轮。”陈子良忽然间答应了。
“哎！”白蛍几乎是震惊地拉住陈子良的手臂，把他拽到自己身边，踮起脚尖，凑在他的耳旁轻声说，“陈君，汝在说什么呀！咱们……咱们已经没有材料了可以用了，第三轮怎么赢呢？”
“小老板娘，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陈子良倒是轻轻松松的，他回答，“我们手头没啥材料了，那个家伙就有什么材料吗？他之前的两道料理也几乎耗尽了可以用的部位。”
陈子良走到炉灶旁，开始敲鸡蛋。
“汝不会真的蒸鸡蛋吧？”
“小老板娘，你就安心吧。我用蒸鸡蛋去赢他。”陈子良拿起筷子，已经开始在碗中打起蛋液，神定气闲地回应着。
六海茂这一次的料理准备很快，才堪堪过去不到十分钟，他便大声说：“我的料理已经准备完毕了！”
白蛍紧张又好奇地靠过去，只见对方的料理完全没有遮遮掩掩，而是直接放在了一个瓷碗里。
这道料理乍一看仿佛是一条条小鱼，每一条的外表是河豚鱼皮，紧紧地包裹着其中的食材。
“这是……？”白蛍一时间看不出其中的奥妙。
“小妹妹，你自己吃了就知道，绝对会让你大感意外的。”六海茂递上筷子，神神秘秘地说。
白蛍夹起一条料理，盯着看了一会儿才送入口中。
经过处理的鱼皮直接放水中烫熟，还保留着弹牙的口感，味道鲜美。再咬下去，竟然一股热气带着浓郁的香味和前所未有的河豚鱼的鲜美直冲而来。
这是……？白蛍抬起筷子，惊讶地发现，在鱼皮内部包裹着的是一块微微透着淡黄色的东西。
“这是白子。雄鱼身上最美味的部分。”六海茂看着白蛍，直接说，“用七味酱油调制、再经过烤制的白子包裹上口感出色的鱼皮，这就是我的最后一道料理。”
不得不说，虽然这道料理中没有鱼肉的部分，但是其滋味完全不输之前肥美的鱼肉鱼肝，甚至更要出彩，怪不得六海茂将这道料理作为自己最后的王牌。虽然不想承认，恐怕自己这边完全无法做出与之媲美的料理。
白蛍无心继续品味，扭头望向陈子良，只见那个魔都男人正把一碗刚刚蒸好的鸡蛋羹放在托盘上，端了过来。
这一幕正好六海茂也看在眼里，他等到陈子良走到面前，不由得放声大笑：“你是想干什么？你不会想用蒸鸡蛋来应付差事吧？我说过了，你们要三轮都赢过我，我才会承认你们确实胜利了。而且你真应该看看刚才这个女孩的表情，她已经完全被我的第三道料理折服了……”
“我这道鸡蛋羹可不是一般的蒸鸡蛋，你仔细看看。”陈子良直接打断了对方滔滔不绝的话，伸出手掌，示意大家的目光看向他的料理。
六海茂定睛一看，只见鸡蛋羹上布满着一颗颗如金沙一般的球形物。
“这……”转瞬之间，六海茂的神情从之前的洋洋得意变成滚滚愤怒，他用力一拍台面，咆哮着大吼，“你开什么玩笑？！这是能吃的东西吗？！”
白蛍吓了一跳，她捂着自己的胸口，观察一番，在鸡蛋羹上布满着一颗颗鱼卵啊！
六海茂继续发泄着怒气，说：“河豚鱼身上毒性最为强烈的部分就是鱼卵，就算是经过高温烹饪，它的毒性依然十分强烈！要是吃下去的话，恐怕还没有到医院，人就已经断气了！你居然把这种东西用在料理上，你到底想干什么？！”
陈子良毫不退缩，直接当面就说：“你不是说，这场料理比试双方要互相试吃对方的料理吗？现在看来，你完全不想吃我的料理喽？你不吃的话，也就没有资格来评定这轮比试谁输谁赢吧？”
“臭小子！跟我玩阴是吧？！”六海茂一招手，周围他的手下立刻气势汹汹地围了上来，接着他恶狠狠地望向白蛍，“好啊！这个小妹妹刚才已经吃过我的料理了，而你的料理也由她来吃，然后她来决定到底谁的料理更胜一筹！怎么样？”
“呵呵，宫原白蛍小姐可是我们这边的人，她来做决定，你认可吗？”陈子良反问。
“当然，她家的店铺不是号称有三百年的历史吗？我相信她有这种自觉和自尊，只是她敢吃吗？”六海茂冷笑着说。
白蛍在一旁几乎说不出话来，她作为料理人当然知道，河豚鱼籽是绝对不能吃的至毒之物，可是现在……
陈子良抓住那只碗，直接摆到了白蛍的面前，说：“小老板娘，既然六海茂这么相信你，那我也只好相信你了。”
“汝……咱……那个……”白蛍语无伦次地想说什么。估摸着是想要痛骂这个男人一顿，又或者是想从他嘴里问出这到底是整得哪出。
不过，这道料理的的确确关乎着花见小径的生死存亡，难道真的只能吃了吗？白蛍的手拿起勺子，挖出一口鸡蛋羹，缓缓地挪向嘴边。
她感到自己的心脏通通直跳，微微张开的嘴里止不住地喘着气。
花间小径的大家都指望着宫原家……不能退缩、不能退缩……
那根勺子悬着十几秒都没有挪动，反而是伴随着白蛍的手不断地颤抖。
“陈、陈君……”白蛍颤抖着问，“汝、汝的料理……真的能赢吗？”
陈子良面容严肃地说：“虽说结果取决于小老板娘你的判断，但是小老板娘，你可以相信我。毕竟，我还从来没有输过呢！”
“是吗……”白蛍一鼓作气把鸡蛋羹塞进嘴里，这一举动把在场的人都唬住了。
她努力地咀嚼着，然后一颗颗硕大的眼泪从她灰蓝色的眼眸里滚落下来，她转眼之间变得涕泗横流，完全顾不上自己平时淑女的模样。真不知道她是被美味的料理感动了，还是悲痛自己年轻的生命到此为止了。
“到底怎么样？”六海茂急不可耐地问。
“好吃……太好吃了……比之前咱吃过的所有河豚料理都要好吃……”白蛍一边哭，一边说。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六海茂气得拍桌子，指着魔都男人的鼻子痛骂，“你们两个死到临头还算计我是吧？！”
“算计？根本不需要。你知道河豚鱼籽是绝对的剧毒，而且几乎不可能去除它的毒性，但是怎么就不知道它的味道也是河豚鱼浑身上下最美味的呢？”说着，陈子良居然也用勺子挖出一块，送入嘴里，连连点头，一副享受的模样，“嗯，嫩滑的鸡蛋羹配上口腔中爆裂、迸发出绝顶鲜美的河豚鱼籽，品尝一口，都是人生的绝美享受。这道料理的水平比我在秋卡国吃的还要好，你要不也试试？”
白蛍这时不哭了，而是呆若木鸡地看着陈子良。
“秋卡国……？”六海茂意识到了什么，“等一下！难道这条河豚鱼……”
“你怎么现在才发现，这条鱼是我特地委托人从秋卡国大连带来的——是一条养殖河豚鱼啊！河豚鱼的毒性是来自于它在野生环境中不断积累起来的毒素，如果是隔绝了有毒环境的养殖河豚鱼，它几乎是没有毒性的。所以我们才能享受到这最美味的部分啊！”
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陈子良又说：“六海茂你是一个非常懂得海鲜料理的专家，但是因为自己家里的传统，向来追求至极的野生海味，结果连这个最基本的可能性都完全忽略了，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六海茂犹如醍醐灌顶，立刻抓起勺子，把碗中剩下的加蛋羹风卷残云般送入口中。
美味，一种纯粹的至极美味！
他摔下勺子，双手撑在台面上，嘴里依然说：“我不可能就这样输了。等一下！你这个秋卡国人，如果你能告诉我，什么是‘一海三味’的话，我才会认同你们赢，否则你们只是运气好而已！”
“一海三味难道不是用一条海鲜做三道料理吗？”白蛍有些摸不着头脑，毕竟不同的料理食材做出的料理也是完全不同的，照这样想，一海三味绝对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
然而陈子良哼哧一笑，说：“很简单，想想我们之前的料理吧。第一道是鱼肝料理，简单纯粹地展现出食材的鲜美。第二道是鱼肉寿司，用料丰富奢华，给人以至福的享受。而第三道，就当人们以为食材用尽，已经没有任何期待之时，却用一种出乎意料的方式带来最后一道鲜美的料理。”
陈子良伸出手来，慢慢依次伸出三根手指，说：“纯粹的享受、至福的享受和意外的享受，这三种享用料理时跌宕起伏的心情，就是六海茂你的祖父所创立的、真正的‘一海三味’啊！”
六海茂像是被重重地打了一拳，往后踉跄了几步，接着他长舒一口气，感慨说：“输了，我彻彻底底的输了。我的父亲一辈子都没有想明白祖父的一海三味到底是什么，尤其是不能理解祖父为何规定食材的一个部分只能用一次——因为这是创造最后、也是最精华的第三道料理的意外之喜的必要前提。我的父亲破坏了一海三味的规则，最终也使得他没能继承祖父的料理技艺，而我花了很多年的时间，终于领悟了这一点，终于恢复了一海三味的传承。”
他冲着陈子良露出了敬佩的神情，说：“你这个秋卡国人实在是太厉害了，竟然只用了几天的功夫就明白了一海三味的真正奥义，而且还赢了我。我会遵守约定，今天就会让我的人离开花见小径，并且以后都不会来干涉你们了。”
最后，六海茂招呼起自己的手下，说：“请把两位送回他们的店里——对了，不准用运货的厢式货车，帮他们叫一辆出租车，快去！”
“是，老大！”一旁的一个家伙慌慌张张地跑出去了。
……
回家的车上，白蛍坐在后座上，拘谨地朝着陈子良微微鞠了一躬。
“谢谢汝，陈君。这次能战胜六海茂先生，汝真的是功不可没。咱代表店里，哦，应该是花见小径的街坊邻居，好好地感谢汝！”
陈子良笑笑，回应说：“小老板娘，你也太夸张了。尤其是是吃第三道料理的时候，竟然哭得稀里哗啦，能不能对我有点信任，就真的以为我会毒死你吗？”
“喂！”一说到这里，白蛍忽地伸出手臂，举起拳头，“咱当时真的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吃的好吗！毕竟六海茂先生都已经信誓旦旦地说这东西毒性惊人，送医院都来不及呀！”
说着，她一拳轻轻地打在陈子良的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