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生歪点先生遭罪 严惩罚学童挨打
八月十八早上,钟繇刚进学馆,就被钟瑜叫住:“钟繇,你到我屋里来一下。”
钟繇一听口气不对,知道是事情败露了,战战兢兢地向钟瑜屋内走去。
钟繇到学馆启蒙,已有五年。五年来,钟繇在既是叔父又是先生的钟瑜的教诲下,由一个不谙世事的儿童,已成长为识书认字的少年。
钟繇天资聪颖,遇事脑子转得快,接受新知识、新事物也快,从这些方面看,钟繇的确是个不错的孩子。但是,事情总有两面性,由于聪明,钟繇头脑中的歪点子也多。在家中爬高摸低,打狗撵鸡,出门惹事,跟人搁气(方言,意为打架、吵架、闹矛盾),弄不好就会让邻居找上门来。为此,父亲和爷爷没少闹矛盾,父亲要收拾他,爷爷却宠着他。五岁就送进学馆启蒙,这是父亲与爷爷达成的共识,也是他们的最佳选择。
钟繇进了学馆,四叔钟瑜对他视如己出,把钟家的希望寄托在了他身上。钟瑜在钟繇面前,扮演着双重角色,授课时,钟瑜对钟繇严格要求,绝不宽容,要求钟繇背的诗文、写的大字必须按时完成,否则就要以戒尺惩罚;课外钟瑜对钟繇和颜悦色,关怀备至,有学生孝敬的点心总要留给钟繇吃。钟繇内心里是挺喜欢四叔的。
钟繇走进钟瑜屋内,喊:“四叔。”刚一出口,就被钟瑜吼住了:“如何称呼?”在学馆,钟瑜绝不让人以私人亲属关系称呼他,他始终认为学馆是个严肃认真的地方。
钟繇马上改口:“先生,有啥事?”
钟瑜板着脸说:“啥事,啥事,都是你干的好事!”
钟繇还希望有一线转机,装模作样地说:“啥好事呀,我没干啥好事呀?”
钟瑜一听钟繇揣着明白装糊涂,气得一下从几案后站了起来,抓起戒尺,拉过钟繇的手,一阵狠打。
过去,学馆里先生惩罚学生,一般只打左手,不打右手,这是怕打伤了右手,会影响握笔写字,耽误功课。由此看来,到底还是先生,精得很。
钟繇挨打时,不敢哭,也不敢叫,只能咬紧牙关忍着。
钟瑜不知是打累了,还是突生怜悯,停下了挥舞的戒尺。
钟瑜是眼含泪水打钟繇的,他的心情是很矛盾的。他不愿狠心打这个自己一直很喜爱的侄子,可是,不打又不行,不打难以维护先生的尊严,不打难以维护学馆的规矩,不打难以教育其他学生。
钟繇的左手被打得很快就肿了起来,肿得发面馒头似的,疼得钟繇汗珠从头皮渗出,顺着脸颊往下滴。
这时,钟瑜又吼道:“还不如实说来!”
听到钟瑜的吼叫,钟繇知道纸包不住火了,再说,打也挨了,说就说吧。
于是,钟繇就竹筒倒豆子似的,倒出了事情的实情:
年初,新学年开始时,学馆里新聘请了一位先生。先生姓严,名叫仁范,年纪六十开外,学生们都称其为严老先生。严老先生教育学生,正如他的姓一样,十分严厉,动不动就是面壁思过打板子,学生们都很害怕他,背地里送他个外号——阎王爷。
一次,严老先生为学生授课,讲的是隶书字的书写技巧。课讲得很认真,也很细心,从笔法的起笔、运笔、收笔,一直讲到章法的构成、布局。授课后,严老先生布置了作业,规定每人写五百个大字,下午放学前交上。
时间少,任务重。开始的时候,钟繇写得还算认真,到了后半晌,他一算还差一大半没完成,为赶作业,个别字写得也就不太规范了。不管如何,放学前总算把作业交上去了。
第二天钟繇刚进学馆,就被严老先生劈头盖脸一顿数落:“钟繇,昨日的字你是咋写的?”
钟繇说:“我认真地完成了作业!”
“你那也叫认真?”严老先生质问。
“我怎么不认真了?”钟繇反驳。
钟繇这一反驳,严老先生气不打一处来,高声叫道:“别以为你是钟先生的侄子,我就不敢管你!”
一提“钟先生”三字,钟繇气坏了:“咋了,我啥时候借钟先生的势力了!”
话越扯越远,架越吵越大,严老先生拿起戒尺,狠狠打了钟繇几下,边打边喊:“我叫你铁(方言,不服气、犟嘴的意思)!我叫你铁!”
钟繇强压怒火,不再吭声。
严老先生气哼哼地边走边说:“要翻天了,要翻天了!”
钟繇的所作所为,在严老先生看来,是对社会礼教的挑战,是对先生尊严的冒犯,是大逆不道。
钟繇虽不再说啥,但心里对严老先生重重地记了一笔。
没过多久,便上演了一出茅厕闹剧。
不知是饮食不对,还是缺乏锻炼,严老先生患上了干结病,其症状是粪便干燥、发硬,排泄困难,严老先生每次解大便都要费好大劲。
学馆的茅厕建在学馆后东北角紧靠河沿的地方。学馆里一共也就二三十人,所以茅厕不大,且很简陋。茅厕四周是黄土垒成的齐腰高的墙,茅厕的地面南高北低,有一定的斜度,地上南北走向挖了五个约有一尺宽的沟,就是大便池了。
要说,这样的茅厕在当时也算不错了,很方便。但茅厕再好也不能解决严老先生屙屎困难的问题。严老先生屙屎时常常是两手紧握,浑身用劲,弄得满头大汗,才能拉出一点。学生们都知道严老先生的这种情况,不知是哪个调皮学生编了个顺口溜:“严先生,屁眼儿严,屙屎总是攥着拳。”
为解决大便问题,严老先生便在茅厕里想起了办法。他找来一根三尺长、胳膊粗的棍子,用斧头揳在了紧靠茅厕西边的一个茅坑前。从此,它便成了严老先生的专用工具。每逢屙屎时,严老先生总是双手抱棍,浑身用劲,不大会儿工夫便能解决问题。
八月十五团圆节,长社一带相当重视这个传统节日,就连学馆也要给师生放一天假。放了假,学馆里没人,吃罢午饭,趁家人休息的时候,钟繇溜出了家门。顺大街向东出城门,又走了二里路到了学馆后墙,钟繇翻后墙进了学馆,溜进茅厕,拔下严老先生的专属棍子,一溜小跑回到了家里。他躲进放杂物的屋子,用锯在棍子接近地面处拉了个锯口,仅剩下一指厚没锯到底。然后他返回学馆,把棍子有锯口的地方朝南插回了原处,又踩实了周围的土,看着没留下痕迹便翻墙离开,一路吹着口哨回到了家里。
八月十六晚饭后,严老先生照例要到茅厕方便。他进了茅厕,走到自己的“专属”茅坑,解下腰带,麻利地脱下大裆裤子,蹲下,两手抓住棍子,浑身用劲。只听咔嚓一声,棍子断了,严老先生弄了个驴坐坡,仰面翻滚到了后墙根,沾了一身泥。若不是有墙挡着,严老先生非滚进双洎河不可。他又惊又怕,稳了稳神儿才慢慢爬起来,屎也不屙了,提起裤子就准备回屋,但是他仔细一想,似乎有些不对劲儿。于是他拍打了几下身上的泥土,捡起木棍查看,果然是有人做了手脚,肺简直要气炸了。他握住木棍边往回走,边嚷叫:“谁人所为,气死老朽,羞死老朽也!”
回到屋,严老先生一夜未能入睡,他想这事是告诉钟先生好呢,还是吃个哑巴亏呢?说出去吧,太丢人;不说吧,难以出这口气,更难以维师道,正学风。权衡一番他决定还是给钟先生说一声。
八月十七日中午午休时,严老先生走进了钟瑜的屋里。
“钟先生,我要辞教!”严老先生张口便是一个下马威。
“严先生,此话从何而讲?”钟瑜和颜悦色地说。
严老先生:“有人谋害我!”
“有那么严重吗?”钟瑜问,“你说说,是谁谋害你,又是如何谋害你的?”
严老先生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讲了一遍,然后说:“此事不严肃处理,不足以维护学风,维护师尊,不足以出这口怨气。”最后,“叭”的一声把那根断了的棍子丢在了地上。
钟瑜问:“你与谁有冤仇?”
严老先生:“我无私人冤仇,只是教学中因我管教太严,会得罪一些学生。”
钟瑜问:“你最近得罪过哪个学生?”
严老先生回答:“因你家钟繇写字不认真,我惩罚了他,别的没有了。”
严老先生说到这里,钟瑜已经明白了是谁搞的恶作剧,于是说:“严先生,你回屋休息吧,我一定给你出这口气!”
严老先生临出门丢下一句话:“此事不严肃处理,我定要辞教!”说完甩门而出。
钟瑜捡起严老先生丢在地上的木棍看了看,到茅厕看了看,又查看了留在墙头的痕迹和地上的脚印,待看完了这些,他脸上的表情相当复杂。
钟瑜狠狠地惩罚了钟繇,又让钟繇去给严老先生赔礼道歉。钟繇会做吗?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