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锦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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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再度相恋的他

李氏企业舞会。

肖广木应酬过几个潜在客户后,独自站在一边,慢慢喝着香槟,视线在舞会的客人身上逡巡。

“肖律师!”

一头卷发的李晓蓉亦在环顾着参加舞会的客人,没有发现她要找的人,直接走到了肖广木面前:“怎么不见海帆呢?”

“他因为有点急事,所以没办法出席,让李小姐失望了很抱歉!”肖广木讪笑着抱歉。

“什么急事?不会是公务吧?”李晓蓉怀疑地看着他。

“哪里?我明知道今晚是李小姐举办的舞会,哪敢让他出差公干呢?”肖广木解释,“是因为私事的缘故。”

“什么私事?”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因为他没跟我说。”

“真的?”

“身为律师,会分外注重自己的隐私权李小姐你知道吧?”肖广木笑着道,“而身为律师,也会分为尊重他人的隐私权,所以,是真的。”

李晓蓉脸上的失望表露无遗。

“那个,李小姐,若你有空,不如,我们来谈谈贵司在法律方面的事务?听说,你们在物色法务代理方面的人选,我们四海事务所很有兴趣。”

“我对你们四海事务所也很有兴趣,所以,不如,我们另外约个时间,好好谈谈?”李晓蓉很快进入了状态,“下周四怎么样?”

“当然可以。”肖广木窃喜。

“那么,届时,麻烦你让海帆招待一下?”

“这,我得先问问他的意见。”

“工作方面的事情,你还得问他意见?”李晓蓉怀疑。

“因为海帆现在手头上的工作几乎满额了,所以,贵司的事,会由我这位所长亲自负责,我们是很有诚心的。”肖广木笑着答。

李晓蓉看了他许久,才道:“那,好,等什么时候海帆能抽空代表你们四海事务所跟我们谈合作了,我们再看看你们四海的诚意。”

肖广木心里明白,这事八成黄了,但脸上依然面不改色,赔笑:“好的,李小姐。”目送李晓蓉离开,心里却还是啧了一声。

都怪罗海帆那小子,这个时候,他已经坐上渡轮了吧?

肖广木下意识地看了看腕上的手表。

“合作,没谈成么?”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一个女人,满脸堆笑。

他做了个不解的表情。

“就是刚才,你跟李小姐,没争取到他们的生意吧?”女人是瞟了一眼旁边跟客人应酬的李晓蓉,丧气:“我们也没有争取到他们的赞助!”

肖广木皱起了眉头,那女人赶紧自我介绍:“嗨,我知道你,是四海事务所的肖律师对吧?我叫刘小绪,是华英大学姜教授的助手!”

“唔!”肖广木点点头,一脸兴趣缺缺的冷漠。

刘小绪却不以为然,继续笑着问:“我听你们好像提到什么海帆的名字,是,罗海帆罗律师么?”

肖广木怔了怔,不会是又一个冲着罗海帆那小子来的女人吧?

“既然你都偷听我们的谈话了,那你该知道,罗律师没来这个舞会。”

“我知道,他去离岛了,对吧?”刘小绪呵呵笑了两声。

这女人,怎么知道罗海帆上岛了?

“哎,肖律师,能跟你打听一下吗?”

“什么?”肖广木对于刘小绪这人总算来了点兴致,懒懒地问道。

“罗律师他,最近两年,是不是遭遇过什么变故呢?”刘小绪看肖广木一脸茫然,解释,“就是,事故或者是事件,导致脑震荡或者失忆什么的?”

原来,陪教授一起参加李氏企业舞会的刘小绪,在刚才无意中听到肖广木与李晓蓉的对话,知道肖广木是四海事务所的所长,打听到他跟罗海帆很熟了,所以想打探一下罗海帆失忆的原因。

肖广木被刘小绪彻底逗乐了:“怎么?你被他甩了,很希望他遭受什么事故吗?”

“才不是。”刘小绪刚要跟他解释,那边方教授在叫:“小绪,你跑哪里去了?”刘小绪塞了一张名片给肖广木,“罗律师的事,我们以后再聊。”

肖广木看了一眼名片,再看了一眼走到一个老教授身边的刘小绪,将名片揉做一团,扔进了垃圾箱。

他可没空搭理罗海帆招惹来的烂桃花。

而此刻,罗海帆已经抵达了离岛,住进了肖广木家的房子里。洗漱过后,拎着冰冻的啤酒在天台眺望灯光点点的离岛,感受着习习的海风,他忍不住拨通了杜文锦的电话。

“喂?”

“是我!”

“你已经到岛上了?”

“嗯,能出来陪我散散步吗?”

“可以呀!”

与杜文锦约了地点后,他走下楼去。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杜文锦是出生于此的岛民,若是早点知道,他或许早就找到了杜文锦,也不必遭受八年的相思之苦了。

或者,两年前,就是自己认识了杜文锦了,而不是什么别的罗海帆。

他很快见到了杜文锦。或许是因为回到了自己土生土长的地方,杜文锦身上,没有了在十里红茶屋时,所感受到的疏离之感,整个人显得放松,悠闲。

“喏,给!”杜文锦伸手递给他一瓶冷饮。

“是什么?”

“香蕉牛奶啊,除了红茶,你不是最爱喝这个的么?”

罗海帆笑了笑,接过去喝了一口,感觉味道还真的不错。

两人沿着凭海廊走了一段,而后在栏前的石头椅子坐了下来。

远处,郑英雄的雕像剪影绰绰约约,拍岸的海涛对面,天舟城灯火通明,沿海的建筑倒影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仿佛与离岛近在咫尺。

就像此刻,坐在自己身边的杜文锦,原本以为已经天各一方,不料她原来却是一直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只是自己一直没有发觉而已。

罗海帆看着杜文锦的侧脸,他很想开口问她,六年前,为什么要转学,可是,联想到当时她的处境,或许,她并不想回忆起那段往事?

毕竟,他也同样,不想回忆起那一段遭受欺凌的岁月。

他知道,那个时候,她的感受。被排挤,被嘲笑,甚至无法融入到集体中去,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情。

然而,心底深处,他还是有些话,想要对她说的。

当渐渐关注着她的时候,他的内心,对她的感情,萌芽了,也正因为这样,他开始为她受的委屈,而感到愤懑,感到难受。

他不想让她继续遭人白眼,但他,与她同样处于弱势群体,所以根本毫无力量可以保护她。尤其是,那一次,他因为关注所以尾随着她的那个时候,他发现还有另一个同学在她后头悄悄尾随着。

打听后,他才知道,那是因为杜文锦的乌鸦嘴灵验后,怀恨在心的同学想伺机报复。

看着那个同学将杜文锦堵在了无人的小巷,推倒在地,咒骂着,将矿泉水瓶的水全倒在了她的身上,他几乎有种挺身而出的冲动,但却怯弱得不敢动,幸亏当时有路过的一个行人,将杜文锦救了下来。

当时,他究竟是在想什么呢?

当时,在旁人看来,他是不是也是跟另一个同学一样,是个寻机报复的人?

如果不是,那为什么他眼看杜文锦遭人欺凌,也能冷眼相看?

一定是考虑到,如果自己维护杜文锦的事被说了出去,他们一定会说,自己是乌鸦女的同伙,然后……

然后,自然是坠入遭人唾弃的万劫不复之地吧!

他当时对自己厌恶得不得了,他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恨自己,连冲出去喊住手的勇气也没有。

那段时间,他甚至觉得自己没有脸去学校见杜文锦。

在他厌学到极点的时候,肖广木如往常一般,来探望他了。在肖广木的追问下,他哭诉着自己的经历,羞愧于自己的怯懦。

“所以,你很想保护那个女同学么?”肖广木问。

他抽抽泣泣地,点点头。

“真少见呢!”肖广木搔了搔头,“也就是说,你想要变得强大吗?”

他看着肖广木,嗫嚅:“像我,像我这样的胖子,也可以变得强大么?”

“当然可以,听好了,身为学生,让人觉得强大的唯一一个可能,就是学习成绩要好。”肖广木一语惊醒了他。

对的,看看班上那些处于成绩好的圈子里的优等生,没有谁敢嘲笑他们,也很少有人敢欺凌他们,即便偶尔有,老师也会为他们出头。

所以,他要成为优等生,才不会被人看轻,才会拥有属于自己的力量。

“还有,你说你自己胖么?”肖广木扫了一眼周围铺了一地的垃圾食物,“首先,要减肥,其次,要运动,身体强壮了,到时候不仅没人敢欺负你,要还有人想要欺负那个女同学,你可以直接跟他们干架。”

“打架?”

“对啊,看你现在这个孱弱的样子,肯定被人看作是不敢反抗的死肥宅吧?”肖广木面无表情地说,“等你身体健壮了,你会发现,打架可是件痛快淋漓的事情,要有人敢不服你,你就拳头伺候,你也想让那女同学也会对你刮目相看吧?”

他抹了抹眼泪,不哭了。

从那一天起,他就开始戒掉了自己喜欢吃的零食,讲究饮食健康,还每天开始去跑步,为的,是减掉自己的一身赘肉。

至于学习,他也渐渐上心苦读,甚至哀求父母为他聘了家庭教师,为的,是弥补之前落下的功课。

变化,是显而易见的。

他看着自己的身体渐渐变得精瘦,也在渐渐长高。而成绩方面,他下的苦功,也颇见成效,从吊车尾,一直升进了中等的圈子里。

他心中窃喜,再尾随着杜文锦的时候,心里总是默默地跟自己说:再加把劲,等自己成为了班上的第一名,他就可以对班上的人说,谁也不许再叫她乌鸦女,谁敢这么叫她,他就要揍他。

可是,没等到他真正蜕变的那一天,她就转学了。

罗海帆再次喝了一口手里的香蕉牛奶,原本甜甜的味道变得又苦又涩,他忍不住叫了一声:“杜文锦!”

“嗯?”原本望着夜景的杜文锦,闻声,转头,看着罗海帆。

是那张脸,五官分明,鼻翼坚挺。

是自己梦里想了无数回的那张脸。

“能重新遇见你,真好!”罗海帆由衷地道。

“什么呀!”杜文锦笑了,羞涩地低下头去,罗海帆忍不住凑过去,“杜文锦。”

杜文锦抬头,刚好正对着罗海帆的那张脸:“你……”

罗海帆一下吻了上去,堵住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她的唇,温温润润的,比刚才的香蕉牛奶更甜,比果冻更弹滑,比自己尝过的所有味道,都要好!罗海帆将杜文锦拥入怀中,紧紧地抱住了。

以后,再也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的。

他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

他有力量,有能力,他已经完全可以保护她了。

杜文锦捂着微微发红的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许久,才低下头去,拧开水龙头,掬起一捧水洒在了自己脸上。

刚刚,海帆他……

杜文锦想起不久前被罗海帆拥入怀里热吻的一幕,体内的心脏还在怦怦跳得剧烈。

虽然说是失忆了,可他的行为,根本跟失忆前没有什么两样嘛!杜文锦抹了抹脸,听到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拿了出来。

“文锦姐,回到家了么?”电话那头,是刘小绪。

“一早回到了!”杜文锦:“你这个周末还过来吗?”

“看情况吧!”刘小绪问:“对了,你见到罗律师了吗?”

杜文锦脸又微微红了起来,“见到了,他也是刚来到离岛。”

“我跟你说,我在参加的这个舞会上见到了罗律师的老板哦!”

“谁?”

“四海事务所的所长啊,一个叫肖什么的,我打算问问他最近罗律师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导致失忆的!”

“可以吗?”

“可以啊,反正就聊几句的事情而已。”刘小绪道,“你也多带罗律师去熟悉的地方,看看有没有可能让他记起什么。”

“哎,我会的,我跟他约了会在鹿意咖啡馆见面。”

“你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吗?那很好呢!”

杜文锦挂了电话,回头,看到有个抱着西瓜站在玄关看着自己的男人,惊喜:“阿城!”

“听说你回来了,所以我就过来看你了!”阿城冲杜文锦笑:“吃西瓜吗?”

“吃,当然吃咯!”杜文锦从阿城手上接过西瓜:“呀,已经冰过了?”

“当然,这样就能马上吃了!”

“太好了,这种炎热的天气,就应该吃冰冰凉凉的西瓜。”

两个人围坐在茶几边上,拿起剖开的西瓜,一块接一块地吃了起来。

“好甜!”杜文锦边吃边赞叹:“还是阿城你选的西瓜好,我们在天舟也买过,就没有阿城你买的好吃。”

“那哪一天我去天舟,帮你挑西瓜。”

“好啊!”杜文锦笑,“可惜小绪没有回来,我们两个人吃不完这么大一个西瓜呢!”

“没事,下次等她回来,我再去买。”阿城看了看杜文锦。

“也是。”

再说舞会上的刘小绪,在大厅里没有找到肖广木,寻到到露台,才发现肖广木正一个人凭栏不知道张望着院子里的什么。

“肖律师!”刘小绪快步走了上去,怎料闻声转过头来的肖广木,带着一身浓浓地烟味,差点没把她呛到了,“你,你在吸烟啊!”

“唔!”肖广木右手夹着烟,吸着,丝毫没有拧熄掉的意思,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刘小绪。

是刚才打听罗海帆的女人,难得他躲到这里来享受独处,却被这个不速之客打扰了。

“那个,肖律师,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吧!”

“我没有兴趣。”

“哎?”刘小绪愣了。

“如果你想知道罗律师本人的事,应该直接问他,在背后打听别人的事情太没有风度了。”肖广木道,“而且,我也没有义务回答你。”说完,他朝刘小绪脸上吐了一口烟圈。

刘小绪不得不连连后退几步。

“失陪了!”肖广木将烟拧熄在放在栏沿的烟灰放置区,进去大厅,留在刘小绪一个人在看台上大眼瞪小眼。

“啊,真是,明明都是律师,为什么罗律师就那么绅士,这位肖律师就这么令人不敢恭维呢?”

“罗律师?”

“真的是那个随性的罗律师耶!”

“呀,罗律师,两年多没见,这次来离岛,是想念我家的咖啡了吧?”

“少臭美了,罗律师哪里是咖啡派,他明明是红茶派的,他来我们咖啡馆,肯定是因为文锦姐,对吧?罗律师?”

罗海帆坐在杜文锦工作过的鹿意咖啡馆,被咖啡馆里的众人围着嘘长问短,心里苦笑。

这些人都是谁,他可是一个都不认识,但是,他们都表现得跟罗海帆很熟络的样子,恐怕,两年前,那个罗海帆在这家咖啡馆下了不少功夫吧。

“我说,罗律师,你这么早过来,文锦姐知道吗?”其中一位服务生打扮的女人问。

“小莫!”说曹操,曹操到,杜文锦在这个时候进门,叫了一声,而后注意到罗海帆,笑了,“海帆,你已经过来了?”

罗海帆冲杜文锦也笑了笑,起身,把自己对面的椅子拉了出来,“就等你了!”

“哟,罗律师还是跟两年前一样那么绅士。文锦姐我羡慕死你了!”

杜文锦笑着走到罗海帆拉开的椅子上坐下,“你们没有为难他吧?”

“谁会为难我们的罗律师啊?”咖啡屋的主人笑着给他们送上了热热的咖啡:“罗律师跟文锦你一样,都是自己人!”

“不是这个意思!”杜文锦看了一眼罗海帆,问:“可以告诉他们吗?”

罗海帆怔了怔,显得很犹豫,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于是,杜文锦将罗海帆暂时忘记了两年前在离岛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们。

“失忆?真的假的?”小莫看看杜文锦,又看看罗海帆,同情,“罗律师,你是像电视上演的那样,出车祸,不小心被撞了?还是,从哪里掉了下来,摔坏脑壳儿了?”

“难怪,我就说嘛,怎么罗律师的态度比起两年前,对我冷淡多了!”一个阿姨模样的妇人这么拍着胸口,一副恍然的模样。

“就是说,文锦你是为了帮罗海帆找回记忆么?”店主问。

杜文锦点头,一脸担心地看着罗海帆,罗海帆只得硬着头皮说:“小锦,你别太担心,我会慢慢想起来的。”

“对的对的,文锦姐你看,罗律师虽然失忆了,可他还是记得你呢,忘记了所有人,唯独只记得你一个人,这不是很浪漫吗?”小莫艳羡地看着他们俩。

“不,其实……”杜文锦将罗海帆把自己也忘记的事情说了出来。

“啊!”鹿意咖啡馆里的人发出了异口同声地惋惜。

“可是,如果罗律师把文锦姐也忘记了的话,他是怎么找到你的呢?而且,看样子,你们的关系也很好啊!”小莫就不明白了。

“那是因为,就算我把她忘记了,但关于她的一切都已经刻进了我的骨子里了,所以我又找到她了。”罗海帆看着杜文锦,深情款款地说,“我比过去的罗海帆,更爱她。”

“所以失忆后,你又再一次发现自己爱上了文锦姐吗?”小莫问。

罗海帆点头。

“文锦姐,你太幸运了,竟然能让罗律师两次爱上你,羡慕死人了。”小莫眼红,“什么时候我也能找到像罗律师这样的男人就好了!”

杜文锦被罗海帆说得不好意思了,起身:“我去给你泡壶红茶吧!”

“好。”罗海帆说完方才的一番话,也觉得口干舌燥,身上更是汗涔涔的。

希望,自己没出什么篓子,让别人认出来,自己不是两年前的罗海帆就是了。

随着咖啡馆里的客人渐渐增多,围在罗海帆身边的人也都忙活去了,杜文锦则拿着一壶泡好的红茶端了出来:“你要的锡兰红茶!”

“谢谢!”罗海帆看着杜文锦给自己满了一杯,接过去,“我很喜欢喝你泡的红茶!”

“是吗?”杜文锦笑了,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我听十里红茶屋的老板娘说,是跟你爷爷学的?”

杜文锦点头,“海爷爷,我跟海爷爷学的。”

“他也是岛上的人?”

“嗯,海爷爷跟你一样,都喜欢喝红茶,也是最喜欢锡兰了。”杜文锦笑,“以前我跟海爷爷一起吃早餐,或者是下午茶的时候,都喜欢泡一壶锡兰,我喝红茶的习惯,也是跟海爷爷学的。”

“那么,你打算带我去拜访他吗?”

杜文锦摇摇头,“海爷爷,很多年前,就没见过他了。”

是去世了?罗海帆没再追问,转移了话题,“那我们今天做什么好?”

“当然是去我们曾经去过的地方走走,看看对恢复你的记忆有没有帮助。”杜文锦道。

“不急。”罗海帆从桌面的餐牌上抽了一张地图看了起来,“我已经很久没来过离岛了,不如,我们先随便逛逛,再去那些你说的那些地方?”

“也可以。”杜文锦表示没有意见。

杜文锦去跟咖啡馆的店主交代一些琐事去了,罗海帆推开鹿意咖啡馆的门,走出来等着,看着岛上行人渐多。

身后的门被推开了,他以为是杜文锦出来了,回头,却看到是一个陌生的男人,用一双狐狸般狭长的眼睛看着他。

“你是?”罗海帆直觉是又一个两年前认识另一个罗海帆的人。

“你也不记得我是谁了吗?”那位狭长眼睛的先生问。

“抱歉,我……”

“看来他们说的是真的。”男人冷哼了一声,打断了罗海帆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居然笑了起来,“我就是来看看,那么飞扬跋扈的罗律师,怎么会失忆的呢?”

“你想说什么?”罗海帆心中生出了对这男人的不满。

男人看着罗海帆,心里不知道在盘算些什么,“也就是说,现在,你也忘记了杜文锦是个怪人了?”

“什么怪人?”罗海帆眉头一挑,他容不得别人说杜文锦半点不好,此时心中的不满,变成了厌恶。

“啊哈,原来你真的不是装的。”

“喂,你到底想干什么?”罗海帆的语气变得不客气了。

“嘛,也是,忘记了杜文锦真实的样子会比较好喔!”男人却依然挑衅,“毕竟,像那种随时都会发现自己隐私的乌鸦女,陪伴在自己身边的话,对男人来说太危险了呢!”

“你……”罗海帆脑海里,忽然闪过了高中时,那一声声叫着乌鸦女的记忆片段,他忍不住一把揪住了男人的衣襟,“刚才的话,你敢再说一遍……”

“你就怎么样?揍我吗?”男人丝毫不畏惧,嗤笑,“别像个小孩子似的,你敢揍我,我就敢报警,亏你还是律师呢!”

“海帆?”杜文锦走了出来,看他拎着自己的一个熟人,惊讶,“你们是怎么了?”

“没事!”罗海帆松开了男人,拉住了杜文锦的手。

“呀,文锦,我就是跟罗律师聊了两句,罗律师的脾气看来有点冲呢,文锦你可要小心了。”男人一改之前阴阳怪气的嘴脸,冲着杜文锦笑眯眯的,“你难得回来一趟,玩开心点儿!”

“会的!”杜文锦瞪了男人一眼,拉起了罗海帆的手,“我们出发吧!”

走出了老远,罗海帆还觉得背后有一道视线远远地盯着自己的后背,回头,却发现那男人早就不见了。

“你在看什么?”

“刚刚那男人是什么人?”

“嗯,我的高中同学。”杜文锦答。

“高中同学?”罗海帆不太明白。

“我离开盛华高中后,就回到这里继续上学啊,他跟小绪,都是我在岛上认识的朋友。”杜文锦解释,“他叫林东宇,性格有点怪,不过是个好人。”

好人?是好人的话,怎么会说出像刚才的那种中伤她的话?罗海帆很是怀疑。

那家伙说杜文锦是个怪人,怎么怪了?

还说什么会随时发现自己的隐私,这又是怎么回事?

一天下来,罗海帆按捺住心里的疑惑,与杜文锦去了离岛几个热门的地点,走到最美情人角那边,找了个阴凉的花坛凉亭坐下的时候,杜文锦问:“怎么样?有记起什么来吗?”

罗海帆摇摇头:“小锦,如果,我再也记不起来了,你会怪我么?”

“怎么会?”杜文锦:“你还是那个罗海帆啊!”

“对,还是那个爱你的罗海帆。”罗海帆拉着杜文锦的手,环抱在自己的腰上,低头,将她凌乱的发丝捋到了耳后,“从现在起,我们可以创造新的记忆,可以吗?”

“可以啊!”杜文锦趴在他胸口,笑了:“只要你没事就好了!”

“天色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吧!”罗海帆笑意盈盈,“要去我住的地方看看吗?”

“你这次也是住在你朋友家的房子里吗?”

“对的。”罗海帆一愣,上一次罗海帆也住在他朋友家吗?

“下次来不要那么麻烦你的朋友了,海爷爷在岛上有间空房子,平时没有人住,都是我偶尔带朋友过去的,下次,你住海爷爷那里就好了。”

“好!”

罗海帆把杜文锦带到自己入住的房子,却发现桂姨站在门口,正跟一位警察模样的人在说着什么,看他回来了,急忙叫了起来:“罗律师,你终于回来了!”

“什么事?”

原来,在今天下午,桂姨回去自己家里的时候,房子里遭窃了,屋里的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的,等桂姨回来一看,马上报警,于是,这位民警上门来查看现场。

“罗律师,你快看看,你被偷走了什么没有?”

罗海帆让桂姨招待杜文锦,自己则随民警上楼,进了自己的房间。

屋子里的床单被掀起,抽屉被拉开,还有自己的行李箱,也被打开,里面放着的衣物被翻了出来,钱包,证件,洒了一地。

他一一将自己的物件清点了一遍,没发现有什么丢失的东西。下楼后去找桂姨再次确认,得知并没有损失,当即他便觉得奇怪:“屋子里都被翻成了这样,那小偷竟然都没偷走什么值钱的东西吗?”

“是不是附近的孩子恶作剧?”民警问。

“不是呢,以前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情。”管家阿姨舒了口气,“罗律师你也没丢失东西就好了!我刚还怕没办法跟肖先生交代呢。”

民警看也没涉及金钱,又没有别的损失,告诫桂姨跟罗海帆以后注意锁好门窗,就离开了。

虚惊一场,罗海帆决定跟杜文锦出去吃岛上风味美食。

“你真的没丢什么吗?”

罗海帆点头,“真的!”

罗海帆虽然表面上装得没事一样,心里却犯起了狐疑。

他是律师,为了解决案子,也会亲自调查调解或上诉的案子,当然去过不少涉及到刑事或民事的案件现场,故而也练就了灵敏的触觉。

就刚才自己屋里遭人入室偷盗的情形,被弄乱的地方,只有起居室,以及自己的房间,但起居室里只是几件物品被挪了位置,还有就是墙上的摆设被推倒在地,小偷动过手的,都是不值钱的东西,对值钱的铜器,名画还有瓷器,都不屑一顾,反而是自己的房间被搜得很彻底。

管家阿姨说,他来之前,从没发生过这种事情,那么,小偷是冲着他来的?他身上带了什么东西,让小偷感兴趣吗?

看小偷对房间内值钱的东西没下手,自己带着备用的金卡,还有现金,也丝毫未损,那他的目标,并非值钱的东西?

他心里数了数自己带来的东西,没觉得有哪一件,会引起小偷注意值得出手的。

“海帆,你那里住得不安全,要不要换个地方呢?”杜文锦看出罗海帆明显有点走神了,问。

“不了,明天就回天舟了,一晚上的事情,就不麻烦了。”罗海帆道,笑了笑,“再说我也没被偷走什么,你别太担心了。”

“你是真的没事才好。”杜文锦不太放心。

“是真的没事。”罗海帆提议,“你明天也要回天舟吧?不如我们一起回去?”

“可以啊!”

“那你今晚早点休息,明天带我再在岛上逛逛,等午休过后,我们就去搭渡轮。”罗海帆说着站起身来,“早点回去后,我们再一起吃晚饭,好吗?”

“好!”

罗海帆想要早点回去,其实是因为他心里,一直在想刚才的偷窃事件。

冲自己来的小偷,没有偷到自己想要的目标,会不会重返案发现场呢?

他会不会以为,他要偷的东西,其实是没有放在房间里,其实就带在自己身上呢?

这样,如果小偷不死心的话,应该会再回来碰碰运气吧?

罗海帆这么想着,故意熄灯后,躲在灯键旁边,在客厅里守着。

时间,在黑暗中一点点的过去,适应了阴暗的视线,也渐渐对屋子里的物体,依稀辨认得出形状。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到了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眼睛一亮,来了!

他听到了门锁响动的声音,而后听到咔的一声,门被推开了一条缝!

他倒是要看看这个小偷,到底是什么人!

门被轻轻地关上了,他没有听到脚步声,但根据门被关上之后,估摸着进来的人大概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他打开了屋子里的灯。

啪地一声,灯亮了,屋子里的一切都无所遁形。

但让他惊讶的是,他没有见过屋子里有陌生人的出现。

按照他的预想,在灯光下显形的小偷会大惊失色的,但,没有,整个屋子里除了他,没有别人。

难道说,那小偷跑上楼去了?

罗海帆急忙上楼,跑得太快,以至于跑上楼的时候,撞上了什么也没来得及细想,第一时间冲进自己的房间,却看到房间里的东西整整齐齐的,没有动过的痕迹,房间里,自然也是没什么人。

难道,刚刚觉得有人进了屋子,是自己的错觉吗?

罗海帆复又下楼,走到门前,尝试着打开了锁。

并不是错觉,门锁原本是锁上的,现在已经被打开了,他推开门,在门外查看了一下门锁,发现了被撬过的痕迹。

门被开过,只是,因为小偷察觉到了客厅里有人,所以,并没有进去?

那小偷还在门外吗?

罗海帆出了院子,打开院子的外门,走了出去。

夜晚的离岛,凉风习习,行人通道上没有什么人影,罗海帆左右张望了许久,没有发现什么形迹可疑的人物,正打算回去,却听到隔壁邻居家的花坛中有奇怪的声音传了过来。

罗海帆放轻脚步,慢慢走了过去,借着月光,他看到有个男人正从花坛的灌木丛里钻出来,神色慌张,而这男人不是别人,却是今天他在咖啡屋见过的林东宇。

钻出来的林东宇拍了拍身上沾染到的尘泥,一抬头却看到罗海帆怒气冲冲地朝他走过来,吓了一跳。

“林东宇,你在这里干什么?”罗海帆看着林东宇,眼睛里尽是怀疑。

“我在这里干什么跟你有关系吗?”林东宇一脸不屑,但声量却不大。

罗海帆看了一眼身后的房子,里面大门紧闭,灯光全熄,断不可能是林东宇刚从里面做客出来,再看他神色鬼祟,一副被人当场抓获的慌张,莫非,刚才想要闯进自己房里的小偷,就是林东宇?

但无凭无据,就算是质问他,他估计也不会承认的。思及至此,罗海帆松开了抓着林东宇的手,反问:“你是小锦的高中同学?”

“何止是高中同学?”林东宇皮笑肉不笑地,“我还是她的小学同学呢,本以为他们家搬到天舟去后,这辈子再也不会见面了,谁知道,他们又搬回来了!啧!晦气。”

“你说什么?”

“难道不是吗?那个杜文锦可是从小那嘴巴就坏着呢,尽知道说左邻右舍的坏话,你不知道,有一次她差点没把整个班上同学的糗事都说了出来,天知道她都是从什么地方听来的,她家长也不管管他。”

意思是,杜文锦说的话,都很灵验,所以被叫做乌鸦女的事么?这男人,也被杜文锦劝诫过?

罗海帆想起了自己那一次的遭遇,不认可林东宇的话:“小锦只是实话实说,并没有恶意。”

“哈哈,你啊,我都跟你说过了,别被那女人骗了,结果你呢就偏偏被她们灌了什么迷魂汤,还迷上她了?”林东宇道,“是不是刘小绪也对你做了什么手脚?告诉你,物以类聚,能跟杜文锦玩到一块儿去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罗海帆不想听林东宇废话,也知道今天晚上没办法抓小偷一个现成,点头就走。

“喂,我说,罗律师,我是为你好才这么说的,你知道那杜文锦为什么会被人叫做乌鸦嘴吗?”

罗海帆忍不住回头,叫了一句:“你敢再这么叫小锦一句,我可真要揍你了。”

“那罗律师你是真不怕有一天杜文锦把你的隐私都听的一干二净的?”

“你胡扯够了没有?”

“哎,我好心你当驴肺,告诉你,那个杜文锦以前可是说自己听得懂乌鸦的话的,她说她知道那么多人的糗事,都是听乌鸦说的,所以我们背地里就叫她乌鸦女了!”林东宇边说边往后退:“要是那女人真听得懂乌鸦的话,那不是很可怕吗?”

罗海帆站定了。

“对吧,像她那种女人,你要跟她交往的话,迟早会把你的一切小秘密都摸清楚的,那个时候,你可是什么把柄都被她抓到手里了,还不可怕吗?”林东宇说完,跑走了,“你不信,就等着吃亏吧!”

似乎是在跑走的路上被什么绊倒了,林东宇摔倒了,然后爬起来继续跑远了。

听得懂乌鸦的话?这还是第一次听说杜文锦有这种能力。

不可能是真的吧?

又是谁传出来的流言吗?

罗海帆往回走的当儿,想起了高中时期,风传杜文锦说过的话都会成真而让人厌恶的叫做乌鸦嘴的情形。原来,在她小学的时候,就有这种说的话特别灵验的现象存在了。

现在想想,他从来没认真追究过,当时杜文锦乌鸦女的绰号,一开始,是怎么被人冠上的。但杜文锦跟乌鸦好像,真有点什么联系。

比如说,当年同学说见过她喂食乌鸦,还有,他也拍到过,杜文锦跟乌鸦显得很亲近的相片。

说来奇怪,杜文锦在班上没有人缘,但却知道很多一般人都不会知道的消息,她是怎么打听来的?

罗海帆想起了杜文锦提醒自己那一次,心里不由疑点重重。

那件事情发生前,杜文锦为什么会提醒自己不要去吉祥商场?

当时自己跟她根本毫无交集,所以他的事情,杜文锦应该一无所知才对,但她知道他跟其他两位同学,经常去吉祥商场的事情。

是他们平时去吉祥商场的网吧玩游戏时被她发现了?

那也没办法说明,为什么她会叫自己别去吉祥商场的原因?而且,当时他挨打,杜文锦赶过来的时候,她身后站着一个穿着制服的保安。

很明显,是她叫来阻止混混们的。

她是一早知道了他会在吉祥商场挨揍,所以提前叫了保安?

那她怎么会知道当天,那两个同学叫了混混勒索自己?

罗海帆越想越觉得奇怪。

这并非简单地用一句乌鸦嘴很灵验就能解释清楚吧?

难道说,杜文锦真的听得懂乌鸦的话?

杜文锦一大早就察觉到罗海帆有点怪怪的。

他不仅总是盯着自己看,还显得有点魂不守舍的,跟他谈话,也有点词不达意。该不会是失忆带来的什么后遗症吧?

“海帆,你没事吧?”

“我看起来像有事的人吗?”罗海帆笑着指着自己,“不过……”

杜文锦耐心等着罗海帆的下半句话。

“不过,因为失忆,有些关于你的事情想不起来了,我有点难过罢了!”罗海帆小心地试探:“小锦,要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你告诉过我,但我却忘记了,你可一定要再告诉我。”

“会的!”杜文锦点头,“你别太担心,我查过了,你这种症状,符合短期性失忆的病患,好像说慢慢地会把记忆找回来的,不急。”

“好吧!”罗海帆原本想让杜文锦告诉自己,到底林东宇说她听懂乌鸦的话是不是真的,但又怕操之过急,于是暂时作罢,“今天我们要去哪里?”

“嗯,我们就去时间小屋吧?”

“时间小屋?”

“对啊,上次你去过的,是一家卖钟表的小店,你不是说去找过丁师傅吗?我们去见见他,或许你会想起点什么。”

时间小屋开在岛上最繁华的那条商业街上。

小屋不大,也就二十方左右,墙上,陈设柜上,摆放着大大小小,林林总总的钟表,不同时区的秒针,分针,时针,都在滴滴答答地走着,让人不由得叹为观止。

“你好,丁师傅在吗?”

“在,在,请问什么什么事?”红木柜台后面探出一个戴着老花眼镜的头,看到是杜文锦,笑颜逐开,“是小锦啊!”

“对啊,丁师傅,我来看你了!”杜文锦笑着跟丁师傅打招呼,“还有……”

“哦哦,是罗律师。”丁师傅看到了罗海帆,惊讶地推了推老花眼镜,“唉哟,罗律师,怎么样?上次……”丁师傅说到这里,回头看了看杜文锦,杜文锦识趣地跟罗海帆说,“海帆,你先跟丁师傅聊聊,我去给你们买冷饮。”

“好啊,这鬼天气那么热,你给我买一杯烧仙草啊!”丁师傅笑着点头。

“没问题。”

丁师傅扬着手,看杜文锦走出去了,赶紧拉住了罗海帆的手:“怎么样?上次我跟你说的,你有用吗?”

“什么?”

“哎,还有什么,就是我教你用的,那怀表啊!”

“怀表?”罗海帆愣了,他没有怀表啊!

“对,对,怀表,是吧?是那样子用的吧?”丁师傅笑嘻嘻的,“我没想到杜小姐竟然把那么珍贵的怀表送给你了!”

杜文锦有送过怀表给自己吗?

不对,她是有送过怀表给另一个罗海帆吧!

想到杜文锦还曾经送过礼物给除自己以外的男人,罗海帆心里觉得极度不舒服起来。

“那,你有回溯到过去的哪一年呢?”

什么鬼?对于丁师傅的话,罗海帆越来越听不明白了。

“怎么,难道你还要隐瞒我吗?”

“我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罗海帆矢口否认。

应该是自己并非另一个罗海帆,所以才对丁师傅与他发生过的事情毫无头绪吧!

“哎呀,罗律师,算了,你信不过我这个老人家,我就不勉强了!”丁师傅摇头叹气,但却忍不住哀求:“哎,那如果怀表没用了,你能把它卖给我吗?”

“没用的怀表,为什么还要卖给你?”

“因为你用不了了,或许还有别人可以用啊!”丁师傅道。

“我没有怀表,就算有,那也是小锦送我的定情信物,我干嘛要卖给你呢?”罗海帆心里有气,不耐烦地说,“不卖!”

“哎,我就问问。”丁师傅看了看罗海帆,“不卖就不卖嘛,那,你要不要在我店里挑个新手表什么的,也送给杜小姐做定情信物呢?”

罗海帆看着店里的钟表,“让我考虑考虑。”

“行,罗律师你慢慢考虑。”

这时候,杜文锦提着三杯烧仙草回来了,丁师傅乐哈哈地接过了其中一杯,插进吸管喝的时候,杜文锦趁罗海帆欣赏着店里的钟表不注意,走到柜台后悄悄地问:“怎么样?丁师傅,他有记起什么吗?”

原来,在来之前,杜文锦就事先联系过丁师傅,告诉他罗海帆失忆的事情,请他帮忙看看能不能让罗海帆回忆起些什么。

丁师傅摇摇头:“哎,真可惜,他连杜小姐你送他怀表的事情都忘了!”

“怀表?”

“对啊,就是很多年以前,我帮你修理过的那只怀表!”丁师傅道,“我刚在这开店的时候,你跟你爷爷有来找过我修怀表吧?就是那一只怀表。”

“没有啊,那只怀表被海爷爷带走了呀!”

“是吗?”丁师傅惊奇了,看看罗海帆,再看看杜文锦,“你说真的?”

杜文锦点点头。

“丁师傅你是说他也有一只跟海爷爷一模一样的怀表吗?”

“啊,不不,或许,是我老花看错了?或者,是我记忆糊涂了?”丁师傅有点不太确定起来,“这世上,那种怀表,有两只吗?”

嗳,是说,海帆他跟海爷爷有一只同款的怀表吗?

没想到他们都喜欢同样款式的怀表呢!

海爷爷当时用的那只怀表很古旧了,那海帆的怀表,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杜文锦想着丁师傅的话,一直想问罗海帆,但却一直找不到好的机会,直到坐上出岛的渡轮的时候,看罗海帆凭栏享受着海风的时候,终于忍不住问:“海帆,丁师傅说,你有一只怀表,对吗?”

“哎?”

“你能给我看看吗?”

罗海帆笑了:“不,我从来不用怀表!”

“哎?”这回轮到杜文锦惊讶了。

“啊……是,我不知道把你送给我的怀表放哪儿去了,一时想不起来,抱歉。”罗海帆以为杜文锦在问她两年前送给另一个罗海帆怀表的事,想到自己还在假扮就是那个罗海帆,如此解释。

“不,我,从来没有送过你怀表啊!”

“是吗?可丁师傅说?”罗海帆奇怪。

“是丁师傅说见过你有用怀表啦!”

“那肯定是丁师傅记错了。”

“还是你不记得了呢?”杜文锦说着,比划着描绘着那只怀表的样子:“我记得海爷爷的那只怀表,是没有前盖的开面表,背壳是银色的,雕刻着六叶花瓣,链子却是金色的,大概是后来才配的,然后,因为使用过程中的损伤,上面有道像闪电的划痕。”

罗海帆听着,脑海里对怀表渐渐有了个大概的印象,听杜文锦说怀表上有道像闪电的划痕,忽然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有这种划痕的东西,似乎,也是个怀表。

莫非,自己真见过那个怀表吗?

“海帆?”杜文锦看着罗海帆。

“我回去想想。”罗海帆犹豫了一下,说。

“没事,别把自己逼得太急!”杜文锦宽慰。

“会的会的。”罗海帆松了口气,笑了,一下把杜文锦揽进了怀里。

这天大概六点左右,他们回到了天舟,罗海帆将杜文锦送回住处。

跟罗海帆道别后,杜文锦拉着行李箱刚走到门口,刘小绪便把门打开了,笑嘻嘻地:“哎,文锦姐回来啦!”

“嗯!回来了!”

刘小绪在杜文锦身后关上门,好奇:“哎,怎么样,罗律师恢复记忆了吗?”

“哪有那么快?”杜文锦坐在玄关的椅子上,脱下了自己的鞋子。

“那,你跟他的两人世界,愉快吗?”刘小绪转而问。

杜文锦笑了笑,不语,拖着行李箱进去房间,刘小绪在后头一直跟着:“哎,文锦姐,别这么小气嘛,人家是关心你们,说说看,你们都做了哪些甜蜜蜜的事情嘛?”

“好了好了,我现在累了,等我泡个澡放松一下再说好不好?”

“你说的。”

刘小绪当真一边看电视,一边等到杜文锦从盥洗间出来,在杜文锦一坐到沙发上,她就殷勤地递上了一杯冰啤酒,揭开盖子后塞到了杜文锦手里:“说嘛!”

杜文锦又好气又好笑地,将这两天的事大概地说了一下。

“所以,就算他失忆了,看起来还是对你很关心的。”刘小绪下了结论。

“嗯!”杜文锦喝了一口啤酒,觉得心里甜滋滋的。

“那,文锦姐你就不用那么担心啦!”刘小绪伸了伸懒腰:“可以跟同一个人热恋两次,真好。”

“什么啊?”杜文锦笑了。

“那,我先去睡觉了!”刘小绪起身。

“等等,等等。”杜文锦抓住了刘小绪,“帮我看看,一周后我们会怎么样?”

“哎呀,文锦姐!老是依赖我的预见,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知不知道?”

“不管,过来。”杜文锦说着,一把握住了刘小绪的左手。

刘小绪预知的一周后的未来,其实只有30秒钟的未来影像,看得见画面,听得到声音。很快,刘小绪睁开了眼睛。

“怎么样?”

“文锦姐!”刘小绪脸色不安,“你们刚刚告别的时候,有发生什么事情吗?”

“什么?”

“我刚刚看到,七天后,罗律师他,失踪了!”

杜文锦愣了,而后马上抓起了手机,拨了罗海帆的号码。

无人接听。

杜文锦连续拨了三次,对方都是用户忙,暂时无法接通的电讯通告。

刘小绪睡意全完,看杜文锦第四次拨起了罗海帆的号码,看着杜文锦无奈地挂了手机:“不行吗?”

杜文锦摇摇头,满脸忧虑:“刚刚再见的时候,他明明好好的,没什么异常呐!”

“文锦姐,或许,失踪不是今天发生的呢?”刘小绪安慰道。

“或许是明天,或者是三天后才发生的事呢,你明天问清楚罗律师就好了呀!”因为看到跟听到的片段,只有30秒,信息缺失很多,所以刘小绪才这么说的。

“但也不可能不接我电话吧?”杜文锦担心。

“或许他是在洗澡,或者是忙别的,所以没空接呢!”刘小绪列数罗海帆不接电话的可能性,“会不会我们想太多了?”

“你都预见到他失踪了,还我们想太多了?”杜文锦白了刘小绪一眼,起身,进去房间。

“文锦姐,你要干什么?”

“换衣服,出门。”

“啊?”

“我要去他家问个明白。”

“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出门……”刘小绪说到这里,也赶紧跑进自己的房间换好了便服。

于是,杜文锦与刘小绪赶到了罗海帆家,在大楼下的管理处登记时,问了管理处的张老伯,得知罗海帆确实回来了,杜文锦松了口气。

“看,我就说嘛!”刘小绪也安慰,“这下你放心了吧?”

杜文锦看着自己登记下的名字:“反正都来了,就上去先提醒他一下吧!”

“我可不干!”刘小绪鼓起了眼珠子,“大半夜的,你上去他家当然没问题,你是他女朋友,我一个外人,上去见他干嘛啊?当电灯泡吗?”

“小绪?”

“我在这里等你,你快点上去。”

十一

翰林湾C栋0602室。

杜文锦站在罗海帆家门外,按了按门铃。

无人响应。

杜文锦心里一时慌了,再按着门铃的同时,掏出手机,再次拨通了罗海帆的手机号码。

依然不通,只是,罗海帆的手机铃声,貌似从屋子里传了出来。

手机在里面,却没有人在?

“海帆?海帆?”杜文锦不按门铃了,改敲门,并朝里面喊了喊,见毫无动静后,拨通了楼下刘小绪的电话:“喂,小绪!我在他家门口,可是,屋里好像没人!”

不大一会儿,刘小绪带着管理处的老伯伯上来了。

张老伯听了两人的述说,笑了:“这有啥子奇怪的,罗律师或许有事临时出去了,手机一时就落屋里,所以才不给你们开门咧!”

“不对,张老伯,海帆他是失踪了!”杜文锦央求道,“您开一下门,快让我们进去看看。”

“啥?”张老伯瞪着杜文锦:“失踪,你怕不是开玩笑吧?这人才回来没多久,一会儿没在咱面前露面,就说他失踪?”

“这……”杜文锦与刘小绪互相看了一眼,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不可能跟张老伯说因为刘小绪预见了罗海帆失踪了吧?说出去他也不会相信,而且更会以为自己胡闹了。

“我看,是不是你们小两口闹矛盾了?罗律师躲着不想见你?”

“不是。”杜文锦摇头。

“等等!”刘小绪忽然想起了什么,找出了自己的手机。

“小绪?”杜文锦看刘小绪在手机里飞快地翻找着什么,不解。

“哎,找到了!”刘小绪拨下一个号码的同时,跟杜文锦解释:“我听说四海事务所的肖律师跟罗律师关系很好,我问问他知不知道罗律师现在去哪儿了?”

刘小绪的第一个电话被挂断了,第二个电话也被挂断了,她不得不拨了第三次。

“看吧,都说了,就是律师不愿意接你们的电话所以……”张老伯正这么说风凉话的时候,电话通了。

“是肖律师吗?”

“哪位?推销,广告都不……”

“不是,罗律师的女朋友找你。”

“什么?”手机另一头的肖广木愣了,以为是什么恶作剧电话。

刘小绪将手机塞到了杜文锦手里,同时说明:“他叫肖广木,是四海事务所的所长。”

杜文锦接过了电话:“是肖律师吗?你,你好。”

“你哪位?”

“我我,我叫杜文锦,是,是海帆的恋人。”杜文锦结巴起来,断断续续地跟肖广木道出了原委,最后说:“肖肖律师,你能联系上他吗?”

杜文锦听到手机那边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三分钟之后打给你。”

杜文锦听到那边的电话挂了,抬头,看着刘小绪:“他说三分钟之后打回来。”

“那就等呐!”

十二

这是非常漫长的三分钟。

张老伯看了看两个人,嘟喃着她们小题大做下楼去了,杜文锦与刘小绪靠在门前,心神不安。

她们似乎听到了屋子里的手机铃声,响了三次。

第三次铃声停止后,刘小绪的手机接到了肖广木的来电。

“肖律师?”

“你们先等着,我现在过去。”

杜文锦看着一下被挂断的电话,回头,看着刘小绪:“他说他马上过来。”

刘小绪松了口气,伸出左手握住了杜文锦手:“再确认一次,或许,是我看错了。”

“是看错了吗?”杜文锦看着刘小绪缓缓睁开了眼睛,急切地问。

刘小绪摇摇头,杜文锦的一颗心又悬在了半空中。

半个小时后,肖广木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一眼认出了刘小绪就是昨天舞会上缠着他的女人,另一个女人他感觉很陌生。

“你们?谁说是海帆的恋人?”

“她。”刘小绪将杜文锦推到前面,“肖律师你有罗律师家的钥匙吗?那你快开门呐!”

肖广木一边狐疑地打量着杜文锦,一边把门开了:“罗海帆?你小子搞什么?”

屋里里的灯亮着,但任由他们怎么呼唤,却没有人出来接待他们。

“哎,张老伯说他回来了呀,灯是亮着的,但人却不在,很奇怪吧?”刘小绪在屋子里张望着,问。

“海帆他,不会出事了吧?”杜文锦咬了咬下唇,束手无策。

“也许是他临时出门了而已。”肖广木说着,注意到书房的灯是亮着的,两步做一步走了进去,杜文锦与刘小绪紧随其后。

他们看到了书房里也没有人,而书房的书桌上,赫然放着罗海帆的手机。

“他的手机。”肖广木一下把手机抓了起来,看到锁了的屏幕上显示有七八通未接电话的提示,随后眼睛落到了摊开在书桌上的那个小盒子上。

这是装什么玩意儿的?出门前罗海帆就是在看这东西吗?他将那小盒子拿了起来掂量了一下,放回去的时候,看到了盒子上写着的“杜文锦”三个字。

是要送杜文锦的礼物?还是杜文锦送他的礼物?

而跟进书房来的刘小绪,此时捧起了书桌上的相片簿,翻开,惊呼:“文锦姐,快看,都是你的相片。”

杜文锦看着相片簿里一张张的相片,眼神很是惊讶,等看到最后刚结束的离岛之游,已经忍不住快要哭出声来:“罗海帆,你在哪里?罗海帆,你在屋子里的话就应一声?”

“文锦姐?”刘小绪看杜文锦叫着走出了书房,赶紧跟了上去。

“海帆?罗海帆?”杜文锦在屋子四处叫着,最后忍不住,蹲在地上抱起头来。

“文锦姐!”刘小绪心疼地抱住了她。

“明明重逢没多久就失踪了,他怎么能这样?”杜文锦带着哭腔道,“我好不容易才见到他,才过了多久啊?不带这样的。”

书房里,看着相片簿里的相片,肖广木一下就将合照里偎依在罗海帆身边的女人与杜文锦对上了号,再翻到前面的年轻时的相片,肖广木很快就意识到了。

这个杜文锦,就是让罗海帆念念不忘的高中同学。

肖广木将相片簿放了下来,走出书房,就听杜文锦说罗海帆失踪了,觉得有点啼笑皆非:“我说,是杜小姐吗?”

杜文锦与刘小绪一起望着他。

“不过是几个小时不见,不会是失踪的。”肖广木道,“我看海帆似乎是在书房整理相片的时候,临时有事出去了而已,明天我见到他就第一时间让他联系你,可以吧?”

“你不知道啦,罗律师是真的失踪了。”刘小绪争辩,“你快去报警,或者,找人帮忙赶紧查罗海帆在过去几个小时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一般失踪的定义是24小时下落不明,你们太多心了。”肖广木皱眉,看看时间不早了,“你们就先回去吧?”

“不,肖律师,你不明白,我们……”杜文锦看了看刘小绪,刘小绪朝她微微摇摇头,杜文锦又把话咽了下去:“肖律师,你相信我们,趁海帆才刚出事,快查清楚他的下落。”

肖广木叹了口气,坐到了沙发上,想了想:“要不,这样吧,你们回去,我在这等,罗海帆回来后我马上通知你们,可以吗?”

“不对啦,肖律师,你根本不清楚事态,不管你在这里等多久,罗律师是失踪就是失踪了,根本不管用。”刘小绪道。

“那你们这样瞎折腾就有用了?”肖广木挑眉。

刘小绪撇了撇嘴角,扶起了杜文锦,“文锦姐,这人死脑筋,说不通的,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肖广木漂亮的眉头再次挑了起来。

杜文锦则摇头。

“他们不信,我们要想想怎么才可以帮助罗律师啊,你明知道在这儿等下去没用,还干耗时间,不是很吧明智吗?”

杜文锦看了看刘小绪,想想也对,“肖律师,麻烦你了。”

肖广木看两个女人出门,长叹了一口气,搔了搔头,从口袋里掏出了烟,还有打火机,走到阳台上,点燃,抽了起来,恰好看到住宅楼下,杜文锦跟刘小绪走出来上了的士。

肖广木吐了一口烟圈,烟雾渐渐弥漫。

所以啊,他才不怎么喜欢女人的,一点小事便惊天动地,敏感得不要不要的。

但出乎肖广木意料,这一宿,罗海帆并没有回来。

天色发白,肖广木打着呵欠在罗海帆家的沙发上站起来的时候,隐隐察觉到事情不妙。回到四海事务所,也没见罗海帆正常上班,心情开始变得沉重。她们说的,罗海帆失踪的事,不会是真的吧?

一天下来,当罗海帆的助手向肖广木抱怨,罗海帆的客户联系不到他本人,电话也关机的时候,肖广木看着没了电关机的罗海帆的手机,骇然跟焦虑涌上了心头。

罗海帆到底去哪儿了?不会真的失踪了吧?

这天没到下班的时间,肖广木便拨通了刘小绪的号码。

“喂?”

“杜小姐?”

“什么杜小姐?哦,抱歉,是肖律师吗?我不是杜小姐,我叫刘小绪,你找文锦姐有事吗?”

肖广木愣了愣,很快道:“能跟你们碰个面吗?海帆今天没露面。”

“我早说了,罗律师失踪了。”刘小绪道,“嗯,十里红茶屋你知道在哪儿吗?应该离你们事务所不远的,我下班后也要去那里见文锦姐,一会儿见吧!”

肖广木挂断了电话,来回思考了两次,才回过味来。

她们,昨天晚上那么笃定罗海帆就是失踪,是怎么回事?

肖广木脑海里浮现了当时杜文锦欲言又止,而刘小绪微微摇头的情景。

不会说,罗海帆的失踪,跟她们有关系吧?肖广木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