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忘记了她的他
一
阳光从飞扬着的帘子间隙洒了进来，伴随着阳光进来屋子的，还有一声声的鸟鸣，其中，有一个稍显沙哑的叫声显得格格不入。
是乌鸦的声音！
它说什么了？她今天不想听见。
杜文锦一下掀了被子，从床上爬了起来，打开窗户，朝下面的树荫大声呜哇呜哇两声，登时，栖息在树上的鸟儿受到惊吓，纷纷离巢远飞，其中就有一只黑色的影子。
看着乌鸦飞着离开，杜文锦拿额头在窗户的玻璃上轻轻撞击着。
“文锦姐，你起床了吗？”房间外面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杜文锦搔着长长的头发，走向门口。
“起了，什么事？”
叫醒杜文锦的，是一个短发的年轻女人，看起来比她年轻，是杜文锦的好闺蜜刘小绪，天舟华英私立大学的教授助手。
“太好了，我已经做好早餐了，就等着你的红茶！”
餐桌上，摆放着两份培根煎蛋，两份蓝莓松饼，还有两份蔬菜沙拉。杜文锦咽了下唾沫，飞快地跑进了卫生间，“一会儿就好！”
很快，餐桌上便多了一壶热茶，两个茶盏。自然是杜文锦新泡的热茶。
两人相视一笑，吃了起来。
窗外，鸟鸣声再度响了起来，那飞走的鸟儿似乎又飞回来了，连那只乌鸦也是。
刘小绪看杜文锦的脸色黯淡下来，担心地问：“文锦姐，没事吧？”
杜文锦咬着煎蛋，摇摇头。
“那乌鸦……”刘小绪问。
杜文锦用手在额头上像拧开关一般，拧了一下，还发出咔擦的一声，“没事，我把开关关上了！”
刘小绪笑了：“那间十里红茶屋怎么样？”
杜文锦点点头，咬了一口煎蛋：“还好！”
“那就好！”刘小绪松了口气，“等我有空的话，我也去帮衬你哦！”
杜文锦抬头看了一眼刘小绪，点点头：“好呀！好呀！”
“那，我吃完了，赶时间，先走咯！”
“等等，等等！”杜文锦看刘小绪要起身离开，赶紧叫住了她，朝她伸出了双手，“先帮我看看，我做这份工作顺不顺利！”
“什么呀？你试着做下去不就知道了？”
“我想早点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下去嘛！”
“好吧！”
刘小绪坐在了杜文锦对面，伸手，刚要握住杜文锦的左手，看她手指油腻腻的，啧着皱起了眉头，杜文锦看了看自己的手，放进嘴巴里吮了吮，舔干净了手指上的油：“好了！”
刘小绪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但没等她说什么，杜文锦就将刘小绪的手握住了：“帮看看啦！”
刘小绪，是杜文锦高中时候认识的，两人几乎从一见面起，就成为了无所不谈的好朋友，其中的一个原因，是她跟杜文锦一样，有一项不为人知的秘密，那便是她能够预知一周后的未来——被她握住左手，她就能看见一周后的命运。
刘小绪闭上了眼睛。
“嗯，我看到了你穿着制服——那是红茶屋的制服哦，原来是这样子的。”
“快说啦。”
“嗯，你在红茶屋烹茶啦，是在工作，就是说，你这一周的工作没出什么岔子呢。”
“还看到了什么？”
“还有，哈，是罗律师耶，你果然见到罗律师啦？为什么不告诉我？”
“谁？哪个家伙？”杜文锦看刘小绪叫出声来，一下把手松开了，装傻。
刘小绪睁开了眼睛，“还有哪个家伙？是罗律师啦，也是你的高中同学。”
杜文锦端起了红茶，没有说话。
“某人是想瞒着我对不对，怕他长太帅，我会撬你墙角哦？”刘小绪调侃。
“什么帅？那家伙就长得一般般啦，你不知道，他以前可胖了！”杜文锦看刘小绪还打算说什么，催促：“快走啦，你上班要迟到了！”
“好，我先上班，回来再慢慢审问你。”
杜文锦看着刘小绪出门，脑海里浮现出了罗海帆的那张脸，想起了昨天在红茶屋时见到罗海帆的情景。
当时他表现得以为自己见鬼了似的，还在脸上乱摸，杜文锦忍不住笑出声来。
是因为看到自己的出现，所以吓了一跳吗？
她其实也吓了一跳呢，因为，她没想到真的能在十里红茶屋再遇见他。
可是，为什么明明看见她了，他为什么不来跟自己打招呼呢？
明明是他建议自己到十里红茶屋做烹茶师傅的，为什么昨天表现得像个陌生人似的？
杜文锦的脸色黯淡下来，将餐具端进了厨房，清洗茶壶的时候，旋即将茶壶洗得干干净净地，连同杯子一起放进了橱柜里。
他不会是不记得自己了吧？
不可能啊，才两年前的事情，他怎么会那么快忘记了？
还是说，当初，他只是跟自己说着玩的，而自己，却当真了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要怎么办？
去质问他，问他为什么那么做？还是说，视而不见呢？
如果直接去质问他，如果是自己自作多情了该怎么办？如果视而不见的话，那当初自己何必要回天舟，到十里红茶屋做烹茶师呢？
二
杜文锦怀着忐忑的心情，度过了将近一天，到这天下午茶时间，她看着红茶屋的门被推开，罗海帆又推门进来了，她赶紧低下头去。
她听到老板娘笑吟吟地走上前去招待他：“罗律师，今天怎么一个人呢？”
“上一个案子结了，所以今天的下午茶就自己来了！”罗海帆解释着，视线飘向了烹茶区。
她抬起头，朝他们那边望了过去，没想到刚好碰见罗海帆也朝她望了过来，这一次，她没有躲避，就那样看着他，他的表情显得很古怪，而后，露出了一个尴尬的笑脸。
什么意思？他还不打算来跟自己打招呼吗？
“那么，跟平常一样吗？”
“一样。”罗海帆点头。他跟客户来十里红茶屋的时候，总是会点上一壶锡兰红茶，一份马卡龙以及一盏司康饼干。
“文锦，帮我们的罗律师泡一壶锡兰，我去帮罗律师拿点心。”老板娘跟她嘱咐完，走到了另一边去。
她点点头，很娴熟地行动起来：将一个茶壶放在了小灶上，而后清洗了另一个茶壶，在小灶上的茶壶里的水沸腾后，将沸水注入清洗好的茶壶中，盖上盖子，将其温热，片刻后，便将茶壶内的热水倒出，而后将其放在隔热垫上，把适量的茶叶放进去后，再次将烧好的沸水注入进去，用茶壶布盖将茶壶整个罩起来，焖了几分钟后，将茶汤倒入一早准备好的玻璃茶壶里，如此，一壶锡兰红茶便泡好了。
她看看还在忙的老板娘，拿起那壶红茶，走到了罗海帆跟前：“罗律师，你的锡兰。”
“啊，谢谢你！”罗海帆显得有点慌张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是，杜小姐吧？”
“什么杜小姐？”杜文锦转身，看着罗海帆：“你，不记得了吗？”
“什么？”罗海帆一头雾水，“我不记得什么？”
杜文锦有点生气了，但看罗海帆的样子，却不像在演戏，于是也有点不解，难道说，自己认错人了吗？
“你是不是叫罗海帆？”
“对的，我就是罗海帆。”罗海帆惊讶了，没想到杜文锦真的认出自己来了。
“你是我在盛华高中的同学，对吧？”
“对的，你没说错。”罗海帆更惊讶了，“我现在，跟以前的样子区别很大呢，你怎么认出我来的？”
“怎么可能认不出你来呢，明明是你亲口告诉我的。”
“哎？”罗海帆怔住了。
有吗？他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杜文锦，也不记得什么时候以这种模样的情况下告诉过杜文锦。
“我什么时候告诉过你了？”
“两年前啊！”杜文锦纳闷地同时，觉得事情似乎哪里出错了，“明明两年前，你在离岛告诉我的。”
“怎么可能？我两年前根本就没去过离岛。”
“你撒什么谎啊？你叫罗海帆，在四海律师事务所工作，是我的高中同学，这些都对上号了你还不承认？”杜文锦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你还敢说你没去过离岛？”
“对，那是我罗海帆，可我两年前真的没去过离岛。”罗海帆也觉得这事情有点玄乎，却无法解释清楚，“我……”
“罗律师，文锦，你们在谈些什么呢？”老板娘看他们越说越大声，端着罗海帆要的点心走了过来，问。
“没什么。”杜文锦完全被罗海帆激怒了，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走回了烹茶区。
“哎？”罗海帆觉得飞来横祸，他还计划着怎么想办法接近杜文锦留个好印象呢，结果就发生了这么一出，这是怎么回事呢？
什么两年前他去过了离岛？难道说，这世界上还有另一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罗海帆？
可不对啊，四海律师事务所的罗海帆律师只有他一个，杜文锦的高中同学罗海帆也只有他一个，那她说的话，能怎么解释呢？
三
明明就是她的高中同学，明明就叫罗海帆，明明就在四海事务所工作，却否认自己去过离岛，否认认识自己，那么，他们在离岛发生过的那一切，算是怎么回事？
杜文锦的心情低落到了极点。
不会是为了逃避自己找的借口吧？
如果是这样，那也太低劣了。
这天下午，直到下班，杜文锦都阴沉着一张脸，几次，都是老板娘提醒她，是在服务客人，要有笑脸，如果没有笑脸，那也得必须摆一张云淡风轻的脸，而不是一看就觉得要打雷下雨的表情，吓跑了客人可得不偿失。
杜文锦这才勉强收拾好心情，熬到下班，她郁闷地推门出店，才发现那个罗海帆正不要脸的守在门外等她。
她不发一语掉头就走。
“等等！”罗海帆抓住了她的手，“能给我一个机会解释吗？”
解释？是说，他承认去过离岛了？杜文锦转身，看着他。
“我想知道，两年前，你在离岛认识的罗海帆是怎么回事？”
杜文锦甩开他的手，继续掉头就走。
“等等，等等，我真的很想知道自己是怎么去离岛的？在离岛上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我，或许，我能找到让你满意的答案呢？”罗海帆跟在杜文锦身后，不死心地问。
眼看走到街尾，迎面而来的一个人差点没撞上杜文锦。
“嗨，文锦姐，下班了呀？我还想着去十里红茶屋喝茶呢。”
原来是刘小绪，她才跟杜文锦说了这么一句话，眼尖地看到了后面跟着的罗海帆，惊喜：“哈，罗律师，好久不见！”
“啊？”罗海帆没想到又钻出一个认识自己的陌生人，尴尬地朝刘小绪摆了摆手。
“你们，是约好了去哪儿吗？”刘小绪看看杜文锦，再看看罗海帆，识趣地问：“我不会是无意中做电灯泡了吧？”
“什么电灯泡啊？他根本不是罗海帆。”杜文锦生气地道。
“啊？”刘小绪惊讶。
“这家伙不承认自己去过离岛，也不承认认识我们。”杜文锦拉起刘小绪的手就走：“我们别管这家伙。”
“可是……”刘小绪被杜文锦拉扯着往前走，但却忍不住回头一直看罗海帆：“他明明就长着罗海帆的那张脸啊！”
“对啊，我叫罗海帆，我觉得这世界上不可能会有另一个罗海帆像我长得这么帅的，所以，我极力想要跟你们解释一下，那个，这位小姐……”罗海帆跟在后面，转而跟刘小绪搭起讪来。
“刘小绪，我叫刘小绪。”
“刘小姐……”
“小绪，叫我小绪。”刘小绪笑嘻嘻地看着罗海帆。
“啊，小……”罗海帆正要开口，看到杜文锦回过头来正瞪着自己，搔搔头，改口：“刘小姐，能不能找个地方，我们好好聊一下，两年前你们在离岛上遇见的那个罗海帆的事情呢？”
“可以啊！”刘小绪点头。
“不行。”杜文锦摇头。
“什么啊，文锦姐，我下班就来找你，还没吃饭呢，肚子饿了，我跟这位罗海帆吃饭去！”刘小绪说着，松开了杜文锦的手，“要是这位罗海帆不是文锦姐你那位罗海帆的话，我自己跟他去吃饭就好啦，文锦姐你先回家吧！”
“你……”杜文锦咬牙。
“一起吧，一起吧！”罗海帆在一边打圆场，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看着杜文锦，“刘小姐，杜……文锦同学，我们一起吃个晚饭吧！”
四
罗海帆选了家日料店。
当日的菜品，都是依照刘小绪的要求选的定制会席，前菜是三文鱼沙拉，而后是包括竹夹鱼，黑潮蓝鳍金枪鱼，金目鲷以及金岚池的刺身拼盘，以及一份蟹肉丸子汤，主菜有作为硬菜的烤蓝鳍金枪鱼，煮白甘鲷，海鲜蛋羹，以及手握八贯，最后的甜品，他自己选了水果拼盘，杜文锦选了蓝莓圣代，刘小绪点了抹茶千层。
看她们吃得很尽兴的样子，于是罗海帆趁机问起了离岛另一个罗海帆的事。
“其实啊，一顿饭下来，我很确定你好像就是那个罗海帆呢！”刘小绪看着罗海帆，再看看依然一言不发的杜文锦，叹了口气，将她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两年前，杜文锦还在离岛的一家叫做鹿意的咖啡馆里工作，也是为客人泡制红茶，而刚好遇见了到离岛休假的罗海帆，据说他一直都很喜欢喝红茶，所以那天到鹿意咖啡馆的时候，就与高中同学杜文锦相遇了。
“我记得呢，那时候放暑假了，我也到离岛找文锦姐，于是发现有个男人天天跑鹿意咖啡馆喝文锦姐泡的红茶。”刘小绪得意地瞟了杜文锦一眼，“然后，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们就，好起来啦！”
“是吗？”罗海帆惊讶，再转头看了一眼杜文锦，竟然有点不好意思，“那……”
“因为当时你不是说，只是工作的关系去的离岛么？称赞文锦姐泡的红茶好喝，所以想要一直喝这么好喝的红茶，还跟文锦姐说，如果她是在十里红茶屋工作的话，那就太完美了！”
就是说，她去十里红茶屋工作，完全是因为那个罗海帆的缘故么？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罗海帆心里有点吃味。
“对啊，当时你还说，虽然你以后没办法与文锦姐见面，但如果她到十里红茶屋的话，肯定会与你重逢的。”刘小绪托着下巴看着罗海帆，“结果，重逢倒是重逢了，可为什么你会说，你不认识文锦姐呢？明明……”
“好了，别说了。”杜文锦起身，拿起了自己的挎包，“饭我们吃过了，谢谢款待，罗先生！”
“哎，这就走吗”刘小绪起身追了出去：“等等我啊，文锦姐。”
“这？”一个人留下来的罗海帆懵了。
重逢？
他也以为是跟她重逢了，可，这重逢后的事情，可是太出乎意料了！
那个先自己一步认识杜文锦的罗海帆是谁？
为什么他要跟杜文锦说到十里红茶屋就会跟罗海帆重逢呢？
不，现在发生的，明明是，杜文锦跟我这个罗海帆重逢啊！
莫非，那个罗海帆，也是他自己？
那他怎么会不记得自己去过了离岛呢？
五
“文锦姐，你别走那么快嘛！”街上，被远远落下的刘小绪这么叫着前面匆匆而行的杜文锦。
“是你走太慢了！”杜文锦没好气地说。
“还在生罗海帆的气么？”
“谁有空生他的气？”杜文锦否认。
“哎，文锦姐，我看他的样子，真不像是撒谎呢，大概他真的以为自己没去过离岛哟！”
“你是不是欠揍啊？”杜文锦看刘小绪偏帮罗海帆，停下来，一把揪住了她的衣领，“你了解他什么？”
“就了解他，对文锦姐是真心的，所以才不会撒谎骗你啊！”
杜文锦一时不知该吐槽还是否认。
“而且你想想，这个罗海帆对你也蛮有好感的，要是他真去过离岛，当时你跟他发展得蛮好的嘛，为什么他要承认不认识你呢？假装跟你熟识的样子不就可以顺利套近乎啦！”
杜文锦想想，似乎也是这个道理。
“所以我觉得，会不会他不记得两年前的事情，有别的原因？”
“会是什么原因？”
“他本人都不清楚，我怎么会知道呢？”刘小绪看杜文锦还要发火，赶紧解释：“或许是，失忆了？”
“失忆？”
“对啊，毕竟两年没见，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不知道，他也没告诉你吧？”刘小绪道。
杜文锦愣了。
“两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呢！”刘小绪惋惜：“要是，当初你能够坚持一点，跟他一起回天舟就好了！”
“我也不想的，那时候疫情控制才拖了那么久。”杜文锦委屈：“我也想打电话给他，但他说了，因为疫情爆发前会去哈尔滨公干，可能联系不上，我试过了。”
“所以，你最好问清楚他是怎么回事？”刘小绪安慰，“或者，等他找回记忆吧？要是他不记得了，你可以帮助他恢复记忆呀？”
可是，他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想起自己来呢？
杜文锦有点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