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裳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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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摇摇欲坠霜还降

刘定宇被迫选择撤军,是因为他看出了越军势要拿下潼关的决心,如果他再坚持守城,那守城的将士必会全军覆没,他不敢拿全军将士的性命成就他的忠勇之名。

虽说燕军撤军,且战力弱,可他们毕竟占据有利地势,此次越军如愿攻下了潼关,却也损失惨重,差不多死伤了一万多将士,然要攻下潼关,这些死伤不可避免,这就是战争,残酷也无奈。

首战告捷,如拓拔承炎所说,他确实没有对作战计划指手画脚,只需将捷报传回大都。

入关后,谢安立即清点军中伤亡,将死去的将士就地掩埋,受伤的将士留在潼关休养,而他和大军只休整了一夜,就让大军分兵两路,一路由他带领,一路由谢全带领,另外留下三千兵力驻守潼关。

趁着燕军败退士气低落,由谢全领兵两万追击,他自己则带着三万五千将士南下攻打垨城。

刘定宇率领残军想退守彭州与援军会和,可燕军多以步兵为主,行动缓慢,就算越军休整了一夜,可越军是骑兵,很快就追上了刘定宇的军队,两军在彭州城外的清河岸上又是一番激战,自然,空旷河岸上越军的骑兵占尽优势,加上燕军一路逃亡的疲惫,根本不是越军的对手,刘定宇一边命将士阻挡越军攻势,一边命将士赶快渡过清河桥,待大军差不多尽都过了河,刘定宇下令纵火烧毁清河桥,而那些负责阻挡越军的将士,注定需要牺牲。

清河桥被毁,越军过不了河,便在岸边安营,一方面牵制着刘定宇的军队,一方面防止刘定宇回攻潼关。

不是兵家重镇的城池洲镇,守城将士向来不过三两千人,谢安所率的大军在当天就攻下了垨城,又接连攻占了原州,没过多久,燕国北边的城池洲镇大都沦陷,为此,在燕军的援军抵达后,刘定宇不得不分兵去收复各地。

在战乱中,当地百姓流离失所,尽都涌向京都逃难,这无疑加重了燕国朝廷的负担,至此,进入恶性循环。

各城各地失守频频传回京都,京都已经戒严,逃难的百姓聚集城外不得而入,是怕有越军混入其中,每日,只开设粥棚予百姓果腹,而商人们没了北方商道,断了财路,可朝廷的税收一点没少,整个燕国变得民生怨道,摇摇欲坠。

朝廷已无法挽回败局,大臣们进言议和,割让土地求存,祝北辰明知越国不会答应,可生死一线也只能一试,就在刚刚派出使臣不久,没想到的是,南方的泸州又被蜀军攻下,主帅张钊战死,副帅方博叛逃。

祝北辰曾求助蜀君陈焕帮忙抵御越国,陈焕没有任何表示,现在看到燕国岌岌可危了,他却雪上加霜横插一脚,分明是想瓜分燕国的土地。

其实,这也怪不得陈焕,他得知燕国南方的驻军调集了很多去北方,那么,他就可以用很小的代价夺得燕国的土地,这何乐而不为呢?既保证了越国侵占了燕国后蜀国不致什么都得不到,又以最少的代价扩大了蜀国的领土,毕竟,燕国的重兵都调去对付越军了,利益就摆在那里,陈焕怎会不动心。

修书一封与越君拓跋承旭,两人商议南北夹击燕国,双方所得即为各自占领的领土,拓跋承旭一心想尽快除掉祝北辰为安悦报仇,近乎没有考虑,越蜀两国就达成了协议,分兵吞食燕国。

燕国已陷入绝境,祝北辰在朝堂上悲切大喊。“天要亡我!”

他一度昏厥,等他醒来的时候,独自一人跌跌撞撞的来到宗庙,连御内侍卫郭达也没有随侍身旁,他跪在祝氏诸位皇帝的牌位面前,自言自语。“祝氏建国四百三十二年,帝位传承十九代君主,而到了今日,怕是不会有下一任燕国君主了,这都是我的错,是我,被权势欲望所侵,是我,惧怕太子的针对,是我,让大好山河变成今天的遍地狼藉......”

祝北辰不是第一次昏倒在朝堂上了,皇后宋臻担忧不已,御医开好药后,她便亲自熬药,等她端着药要给祝北辰服下的时候,却见寝殿内已无祝北辰的踪影,连忙问掌事太监黄德。“黄公公,陛下去哪儿了?”

黄德回说:“陛下不让跟着,老奴也不敢违逆,但老奴担心陛下身体,就远远跟了一段,见陛下朝圣武堂的方向去了。”

圣武堂是皇室宗庙,想是近来各地失守他心里难受,想给祝氏先祖告罪。

宋臻赶紧往圣武堂跑去,见他一个人跪在那里,这个时候,他不再是皇帝,却是一个内心崩溃,孤独,脆弱,想要抓住水中浮萍的人而已。

他只身来此,就是不想被人看到他的脆弱,宋臻遣退婢女,静静的迈进宗庙,跪在地上的祝北辰毫无所觉,仍旧自顾自的说着。“我无颜面见先祖,权当没有我这个不孝的子孙......”

宋臻越听越不对,忙疾步跑过去,只见他身前,在烛火的光亮下闪着明晃晃的刀光,当下吓得不行,冲到他面前,果然看到他手里握着一把匕首,正对着胸膛。

来不及多想,宋臻徒手夺刀,可匕首的手柄不大,她能握的地方只有刀身了,锋利的刀刃割破她的手掌,鲜血瞬间流过她的指间,她忘记了疼痛,只着急说道:“陛下,您这是做什么,快,快把刀给我。”

抬眸,看到她闪着泪花的双眼,焦急的神情,还有染红的双手,让祝北辰深刻的感受到还有这么一个人如此关心自己,一时没有了勇气再让刀尖刺入胸口,只剩一句。“疼吗?”

怕他做傻事,宋臻使劲摇头。“陛下,快,快把刀给臣妾。”

或许宋臻不来,祝北辰会在自责中忘记她的存在,可她来了,祝北辰也就开始贪念她的关心,也开始贪念活,他缓缓松开手,宋臻拿过匕首后急忙丢得远远的,被吓傻了的她泪再也止不住了,拨开祝北辰胸前衣襟,确定伤势不重,看到他憔悴苍白的面庞,忍不住把他抱进怀里。“陛下,您这是做什么呀,您吓死臣妾了!”

一个人内心的痛苦积攒久了,要么崩溃,要么爆发,先前的祝北辰已经崩溃,那么现在的祝北辰就是爆发了。

他嚎啕大哭起来。“我也不想,我也不想啊!当初,我正是因为想活着才夺了这皇位,可我却没有能力坐稳它,现在,越国,蜀国都在攻打燕国,燕国还有什么能力反抗,燕国将亡,历代祝氏先祖的心血,就要毁在我的手上了!”

“不,不是的,不是的陛下。”怕自己的哭声让他更加难受,宋臻止住哭声。“不论哪个朝代都有兴衰,这不是您的错,您不是荒淫无道的君主,您已经很努力很努力在力挽狂澜了,相信上天一定会看到您的真诚,燕国也一定会击退敌军。”

祝北辰视线呆直。“如果上天能保我燕国江山,又怎会让越蜀两国侵入我燕国腹地?”

“陛下......”说这些话只是为了劝慰他,也知道根本没有用处,现在他这般说,宋臻也不知该如何劝慰了。

“皇后。”祝北辰抬起手抓着她的双臂让她看向自己。“燕国大势已去,亡国不过朝夕。”

“那,那我们就逃吧。”宋臻做着最后的挣扎。“逃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隐姓埋名,过平凡百姓的日子。”

“我是燕国的皇帝,任谁逃我都不能逃,否则,我如何对得起守卫燕国的将士,又如何对得起燕国的百姓,京都什么时候城破,什么时候就是我祝北辰的死期。”祝北辰看着她说道:“皇后,你走吧,就像你说的,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你的地方,过平凡百姓的生活。”

他已然料到了燕国亡国的那一天,此时,他竟能让自己逃生,宋臻为燕国将覆感到难受,却也因他担心自己的安危感到开心。“陛下,您是燕国的皇帝,可臣妾也是燕国的皇后,您不走,臣妾也绝不会走,若燕国真的会亡,臣妾与您一同殉国。”

“也好。”祝北辰神色怅然。“如若注定生离,不如一起赴死。”

谢安领着大军一路南下,又攻占了定州,忻州等地,不日就能攻入京都,刘定宇的大军被谢全牵制,无法动身救援,燕国京畿之地,就仅有十万禁军驻防。

谢安有丰富的作战经验,离京还有几百里路途的时候,他就在向朝廷索要增兵了。

越国相对贫瘠,谢安一路征战获得了广源的燕国土地,对于越国来说就有了土地种粮,可以不再依靠牧羊,牧牛生活,因此,越国朝臣对他充满了信任,增兵一事也就一律赞成,除了吏部尚书孟士复,他认为,若草率增兵,粮草供应不上,必会对燕国沿途百姓造成伤害,这是有孛仁道德义的战争,可仅他一人反对,无济于事。

而拓跋承旭一直都在征兵,越国男儿又十分好战,兵员相当充足,眼看就要打到京都,这一次,拓跋承旭派了十万大军前去,只为一举攻下京都。

孟士复所虑不错,素来有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一说,可知要动用大军消耗有多大,虽然拓跋承旭事先已有准备,只是没想到谢安领兵能力如此之强,短短几个月时间,几乎就攻占了整个燕国北方,拓跋承旭不想再等,只想尽快攻进京都,要祝北辰性命,可是,正因如此,大军所需的物资供给也就跟不上了,士兵们只能沿途抢掠百姓,坐实了越人的虎狼之性。

同样,蜀军也在攻打燕国的南方,可因为有陈彦之前挖掘的运河,蜀军的物资供给就非常快捷,他们所过之处只屠杀燕兵,对百姓秋毫不犯,与越军形成了鲜明对比,直到此时,陈焕才感受到了自己这个皇兄的远见和野心,是以,就算他登上了皇位,也没有更改过任何一条陈彦定下的国策。

本来陈焕和拓跋承旭商议好,谁先打进京都,燕国皇宫里的财物就归谁,可蜀国的运气不及越国,在打到兖州,离京都不过七百里的时候,遇到了异常顽强的抵抗。

平东郡王祝怀闵,他确实没有什么野心,然而在看到燕国疆土被越蜀两国践踏得支离破碎后,他再也不能忍受了,他认为今日的结果他也有一部分责任,那么他便该承担起因他私仇犯下的过错。

祝怀闵在平东郡有很高的声望,他振臂一呼,平东郡所有的男子都穿上了战甲,随他收复失地。

藩王私自领兵是大忌,也触犯了国律,可他先前帮祝北辰夺位就已经私自领兵过一次了,况且现在燕国风雨飘摇,即便有地方官将此事上报,朝廷也无力监管,甚至,朝廷为他的举动感到欣慰,他能抵一时是一时,燕国,也能再坚持得久一些。

祝怀闵的封地在沿海,也就是南方,他原先有两万两千的兵力,经他的召集后,兵力已有五万之多。

他到达兖州后,与蜀国进行了激烈的对战,双方损失都极为惨重,一方想要尽快打进京都获取燕国财宝,而另一方想要保住祝氏江山,这样的战争,无疑是惨烈的。

陈焕没想到突然冒出个平东郡王这般凶猛,然先前燕国向蜀国求援陈焕没有答应,看到燕国南方驻防薄弱后又出兵攻伐,说白了就是落井下石,既然已经出兵,就绝无退路可言,想要获得利益,就得舍得本钱,蜀国便也增兵十万,围攻平东郡王祝怀闵。

要说,兖州附近这片地界真是流年不利,在经历了王继叛乱,流寇作乱,民变四起后又成了燕蜀两国的主战场,不可谓是一个悲凉的地方,无论谁胜谁败,都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休养过来。

自然,祝怀闵一介藩王,能征集的兵力肯定不及蜀国君主,在被蜀军围困后,英勇战死,他所率领的军队也全军覆没。

平东郡王战败的消息传回京都,可朝廷已无暇顾及,因为,越军已兵临城下。

如今,京都的百姓能逃的已经逃了,由其它地方逃往京都的百姓以为能在京都避难,不承想还要继续逃亡,这就是战争,无情残酷,让人体会了什么叫颠沛流离,甚至,一些朝廷的官员也都逃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