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裳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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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赠礼情真意亦假

朝堂就是这般错综复杂,相互牵制,纵使祝怀恩位及至尊亦不敢随意处置,才使得刘定宇和二皇子祝北辰敢如此计划,他们就是看准当中关系,使得计划顺利,让刘定宇成功将安悦和薛环纳入怀中,作为祝北辰的忠臣,也让祝北辰有了钱粮后盾以及拉拢了薛太傅,这桩婚事最大的赢家,当是祝北辰了。

钦天监仆算黄道吉日,定在六月初八,说来时间有些赶,已不到一月,但是皇家规矩甚多,什么纳彩纳吉一大堆,又是出嫁燕国唯一帝女,可想忙坏了多少宫人,其中光是清点嫁妆的宫人,都已经两日没合眼了,不难想象,帝后为安悦准备了多么丰厚的嫁妆,要为安悦的婚礼筹备得多么风光。

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安悦自然充满期待,虽然还要被迫接受一个自己讨厌的薛环,可安悦仍旧对和刘定宇的未来无限向往。

这天,她约了拓跋承旭到燕鱼湖,倒不是想同这位朋友道别,毕竟相隔那么近,两人还是可以时常聚一聚的,只不过就要嫁为人妇,安悦还是想谨守本分,尽量少和拓跋承旭相见为好,当然,也因为自己就快离开皇宫,日后恐怕对拓跋承旭的照料没那么周全了,是以约他出来说说自己的安排。

一见面,安悦就发现拓跋承旭身边还带了个姑娘,年岁与自己相当,想来这便是拓跋承旭的侍女慕容愉了吧,自己也想不到还有谁会跟着他一起来。

果然,待一走近,慕容愉就给安悦行礼。“奴婢慕容愉见过公主。”

“免了。”安悦瞧着姑娘模样清秀,有几分可人。“我听承旭说起过你,你是越国医仙慕容迟的孙女,对吧?”

慕容愉姿态从容。“是,公主。”

“不错。”安悦点点头,很是欣赏她的气节。“你家本是有身份地位的人,却能遵守诺言,任你小小年纪跟随承旭来我燕国受苦,想来祖上德行兼备,才有你这样忠勇的女子。”

“公主谬赞。”慕容愉微微欠身。“守诺重信是人之品***婢的祖父也不过是遵行而已。”

“很好。”安悦见她第一面就很有好感,现下说得两句话后是由衷的喜欢,不禁赞道:“承旭有你这样的人侍奉左右,是他的幸事。”

慕容愉笑而不语,拓跋承旭接过话来。“慕容愉既是我拓跋承旭之幸,不知我将这幸运送给安悦做新婚贺礼如何?”

闻言,安悦一惊。“你什么意思?”

“安悦,不瞒你说,我也是考虑了良久才由此决定。”拓跋承旭认真说道:“作为朋友,你也知道,你的婚礼我并无贺礼可赠,可是,我与你之间的这份情义,是我这一生之中最重要的感情,我不想因为你的出嫁而渐渐断却我们的情义,所以,我将慕容愉送给你,也算你我之间的一种牵系吧。”

“承旭,就算我出嫁,我们也还是朋友啊,况且......”

未等安悦说完,拓跋承旭打断她。“安悦,我方才说了,将她送给你我也是考虑了良久,虽说有一些私心,但最重要的还是想让你一生平安,你想,我身处大燕皇宫,有多少人暗地里想毒害我,若没有她我恐怕早就死了,她一身医术深得医仙真传,而你此番出嫁,离开了皇宫的层层庇护,谁还能保证你的安全?惟有将她放在你的身边时刻保护,我才能够安心。”

“将她给了我,你怎么办?”安悦很明白慕容愉的作用有多重要,有一个医术高明之人随身在侧时刻保护自己安全,这比任何人都实用。

“安悦,若没有你,我也不能撑到今天。”拓跋承旭对她一笑。“而今,我唯一的朋友就要出嫁,我为她送上最真挚的祝福,难道她还不肯接受吗?安悦,你不用顾忌我,你只要开开心心做新娘就好。”

安悦眼睛发酸,很感动他对自己的这一份至诚,自己也的确喜欢慕容愉,索性收下他的好意。“谢谢你承旭,我会好好待她的。”又转过头对慕容愉说:“你的名字是慕容愉,但我觉得不够亲切,我叫你小鱼可好?鱼儿的鱼。”

慕容愉回道:“但凭公主喜欢。”

安悦笑了起来,拓跋承旭轻轻将慕容愉推到她的身边,并嘱咐道:“你我主仆多年,我深知你的忠诚,如今我将你送给了安悦,你对安悦也要像对我一样有一颗至诚之心,你放心,安悦不会亏待你的,跟着安悦比跟着我好。”

要离开多年的主子,慕容愉怎会不难受,毕竟这些年只有他们三个人相依为命,互相取暖,可是心里却明白自己必须离开他,否则,他将永无离开燕国的可能,强忍住哽咽。“殿下之托,奴婢便是公主的人了,且公主之恩奴婢永世不忘,日后必当事事以公主为先,事事为公主着想。”

“小鱼。”安悦拉过她的手。“其实承旭也是为了你好,他是想让你过得自由一些才将你送给我,与其说是送,不如说是将你托付给了我。”

“奴婢明白。”慕容愉抿着唇。“奴婢会记得殿下对奴婢的恩情。”

“这就对了。”安悦笑起来,缓解这主仆分别的伤感。“承旭,我此次邀你出来,还有一件事情想跟你说,毕竟以后我不会再住宫里了,你有什么事情我可能不会及时知道,不过我会让曹公公定期去你那儿送些生活所需,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曹公公就好,还有就是,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地方也不必觉得为难,只要我能做到的,必不推辞。”

“难为你都要嫁人了还在为我设想。”拓跋承旭笑道:“你也知道,在这宫中,我并无什么需求,倒是你,明明心思玲珑,却总要让人觉得你专横跋扈,以后成了刘侍郎的妻子,你这性子可得改改,终究你不是喜欢依靠他人的人。”

“到底还是你了解我。”安悦说道:“人人都以为我倚仗父皇权势,其实,我心里明白,父皇的权势只能帮我得到我想要的东西,而真正的问题,只有自己才能够解决。”

“可不是,你一遇到事情总是喜欢一个人扛,我记得有一次徽州进献了十方青砚,只有你和太子殿下各得了一方,可你的侍女桑儿不小心将青砚打碎了,按律当受重责,明明你只需向你父皇求个情便无事了,你却偏偏说是自己打碎了,硬是向你父皇再讨了一方回来。”拓跋承旭看向她,眼神有几分心疼。“外人自然不知你是为了救你的侍女,在他们眼中,你便成了专横,总共十方青砚,有多少人想求得一方而不得,可你一个人就得了两方,你让别人怎么想?”

安悦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当时我也是没有办法,桑儿自小跟着我,可她弄坏进贡物品是死罪,我若去求父皇,律例当前,她虽死罪能免但活罪难逃,只有谎称我自己打碎了,而青砚珍贵,在父皇面前我必须表现出极其喜爱和打碎青砚的后悔,如此父皇一心疼,就又赏我一方,倒成了我贪得无厌了。”

“所以呀,安悦,你得学会在人前温婉一些,至少让人不害怕你,你才不致遭人记恨,也就会省去很多麻烦与危险。”拓跋承旭靠近她。“还有就是,其实,大多的男人都喜欢温婉的女子。”

脸一烫,多少有些难为情,可安悦明白他所言确实如此,薛环不就是温柔贤淑的典范吗?所以刘定宇才会那么喜欢她吧,在父皇赐婚后,他用尽一切办法逼着父皇让步,就是为了能让薛环入刘府,想到此,心里难受,却也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强装笑颜。“知道了,也只有你才会为我担心这些事情。”

“安悦,我知你心思剔透,明白我的心意,我所说的这些话也只是希望你能过得幸福。”拓跋承旭伸出手想抱一抱她,却又收了回来,终究这般亲密的举动只有她心里的刘定宇她才会愿意吧,神色难掩不舍。“往后你有了夫婿,我想,我们见面的机会就不多了,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

看出他方才的举动,不承想这个拥抱由安悦主动。“谢谢你如此为我着想,承旭,不管我嫁人与否,我们之间的情谊永远都不会变。”

她的声音就在耳畔,可拓跋承旭仿佛根本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只感觉到她温热的气息洒在自己的颈脖,一时间心跳不止,不知所措,甚至连呼吸都不敢,生怕会忘了此刻的感受。

“承旭。”安悦松开,后退一步。“我和你永远都是最好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么?

拓跋承旭苦笑,她已经要嫁给她喜欢的人了,由此,自己和她也只能是最好的朋友,有几许失落,是她松开自己的时候,更是这不可更改的关系。“好了,天色不早了,也该早些回宫了。”再次叮嘱慕容愉。“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安悦。”

“奴婢会将公主的安危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慕容愉郑重说道:“必将不负殿下所托。”

两人分别,安悦带着对未来生活的徜徉离开,慕容愉紧随她的身侧,不禁回头望了一眼拓跋承旭,心里暗自道,殿下,我定会用尽全力助你离开燕国。

诚然,慕容愉被拓跋承旭做为新婚贺礼送给安悦,当中有拓跋承旭对安悦的情义,更有慕容愉身负使命。

试想,三人一直待在皇宫由专人看守,他们无法获得越国送来的任何消息,拓跋承旭是一辈子也别想离开燕国了,只有趁安悦出嫁的机会将慕容愉送给她,才可以让慕容愉脱离监视,从而取得越国的消息,以便拓跋承旭知道越国的情况。

就在昨晚,拓跋承旭和慕容愉及谢全商量,拓跋承旭说:“慕容愉,我知此事于你来说牺牲太大,可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了,只有你离开燕皇宫,我们才有机会获得母后给我传递的消息。”

慕容愉神情坚定。“殿下,这不叫牺牲,倘若一辈子被困在这燕皇宫里,那才是真正的牺牲,牺牲了我们美好的年岁,牺牲了殿下的满心抱负。”

“殿下,小愉所言不差。”谢全十分赞成的说道:“如果永远不能离开这里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殿下的宏图壮志不能实现,连自由都成为奢侈,而贵妃娘娘无法得到您的回应,她在越国苦苦支撑谋划又是为了什么。”

“我都明白,所以我才有此决定。”拓跋承旭看着慕容愉。“只不过,我希望你能真心对待安悦,至少要保证她的安全。”

生为女子,慕容愉心思细腻,有些犹豫的问道:“殿下,您是喜欢安悦公主,对吗?”

音落,谢全也是好奇的目光望向拓跋承旭。

“我不知道。”拓跋承旭背过身去。“或许这些年我们过得太辛苦,我感念她对我们的帮助,也或许我欣赏她刚直的品性,亦有可能我的确有些喜欢她。”

看不见他的表情,可慕容愉心下已有了几分了然,她走到他身前,说:“殿下放心吧,无论是您说的哪种原因,安悦公主都值得奴婢全心对她,况且,安悦公主的确于我们有大恩,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奴婢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拓跋承旭微微颔首。“总之,一切都靠你了。”

慕容愉明白自己责任重大。“奴婢必能助殿下离开燕国。”

这便是今日拓跋承旭将慕容愉送给安悦做新婚贺礼的原因,他有真心为安悦安全着想的心意,亦有为自己脱离困境的目的,当中有真情真意,也有为自己筹谋的私心。

被困在一方天地太久,失去了自由的雄鹰等待着再次翱翔于天空,这份期盼太过浓烈,浓烈到自己不得不利用安悦,利用对自己来说唯一的朋友,拓跋承旭心里竟有一丝愧疚,可自己只能如此选择,他想,这丝愧疚会在他重生后尽力还报,哪怕不顾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