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裳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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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为夺帝位不留患

慕容愉久久趴在山崖上,眼中影映着灵渠汹涌水流,刘定宇也是久久不能自醒,半晌后,张钊前来问话。“刘大人,蜀军已被全部抓获,现在要怎么办?”

刘定宇这才想起战事未完,强行从安悦已死的痛心中回过神来,吩咐说道:“山下还有近三万蜀军,若继续作战于我军不利,把蜀军的战俘归还蜀军,要他们撤军。”

越军只有不到一万人在山下作战,早已死伤过半,而燕军经过火烧烟熏一夜,也已无战力,现下有蜀军俘虏,要求蜀军撤军是最好的办法,张钊得令,便押着蜀军战俘下山做交换。

陈彦绝无生还,那么这一仗就是绝对的胜利。

慕容愉也因张钊的到来清醒过来,她恨恨的目光,抓着刘定宇胸前红巾。“刘定宇,你以前已经逼死过她一回,现在你再将她逼死,是你,杀了她两次!”

周遭的士兵见她形容癫狂,想要把她拉开,刘定宇抬手阻止,问道:“你说什么?我什么时候逼她死过?”

“刘定宇,你敢做不敢认?”慕容愉瞪着他说道:“那时候她已经小产,你却还诬陷她是为了陷害薛环故意所为,令她萌生死意,跳湖自尽,你竟还有脸装作不知!?”

“你说,安悦曾因此跳湖自尽?”刘定宇根本不知道自己的那番话曾伤她如此之深。

慕容愉抓着他的手愈发用力。“你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一个对你用情至深的女人,你一定会不得好死!”

刘定宇跌坐地上,向来不曾哭过的他落下泪来,慕容愉见了却是笑出声来。“哭吧,为你日后的报应!”

报应么?自己该是有的,安悦从一个帝国最受宠的公主沦落到今日之死,而这一切的始末皆源于自己,这笔账终究是要还的,就算安悦已经死在灵渠中,自己终有一天也要去地下把欠她的一切还给她,只是,自己只要还活着一天,就还有要活着的事情要做。

不论愧疚,难受,心痛,都只是自己一个人的事,阻挡不了燕越两国难得又脆弱的联盟,趁着盟交尚在,该是为燕国谋求利益的时候,不要忘了自己做下这所有事情的初衷,为燕国图强。

强打起精神,刘定宇对身后的士兵说道:“把越军的主帅谢全找来。”又命两名士兵抓住慕容愉,等谢全到来。

对于慕容愉,刘定宇深知她的底细,曾和谢全一起陪同拓跋承旭到燕国为质,后被拓跋承旭送给了安悦,此后一直伴在安悦身边,而今燕越两国联盟,把慕容愉交给越军最好不过,算是给了越国一个人情。

不多久,方奇前来。“刘大人,主帅在山下负伤,你找他何事,告知在下也是一样的。”

刘定宇看了眼慕容愉,押着慕容愉的两名士兵便把慕容愉送到方奇面前,方奇不知何意,只听他说:“这是慕容愉,想必不用在下多做介绍吧。”

越国谁不知医仙慕容迟为守承诺将孙女慕容愉送给了拓跋承旭,护拓跋承旭在燕国为质期间的安全,而拓跋承旭归国为帝多年,却再没有听说过这慕容愉的消息,没想竟在这里见到了她,方奇满脸诧异。“这,真的是慕容姑娘?”

刘定宇也不多做解释,只说:“你带她去见谢全就知道了。”

方奇不敢怠慢,忙挥开两个押着慕容愉士兵的手,说道:“慕容姑娘,这些年你在外受苦了,我们走吧,回越国。”

慕容愉没有理他,只回过头对刘定宇说道:“刘定宇,我不会感谢你放我回越国,我只期盼,亲眼看到你的死期。”

刘定宇不言,方奇担心她说的话影响两国联盟,忙拉着慕容愉去见谢全。

蜀军人数到底多于越军,战到此时已占上风,然而,燕军将蜀军战俘押至阵前要他们撤军,并告诉了他们蜀皇陈彦已死的消息,起先他们还不相信,直到从被俘的蜀军口中证实,原来,他们的皇帝陈彦确实已经负伤坠入了灵渠,皆知苍山下的灵渠汹涌,且负伤从如此高的地方坠入灵渠,绝无生还可能。

因此,蜀军士气大落,再无战意,而吴平忠在战俘中没有见到吴明,心知多半已经身死,更加想尽快撤军,毕竟陈彦一死,蜀国定将大乱,太子陈彦年幼,不能掌控朝堂,朝廷必然会经历一翻动荡,掌权之人若想要夺权,这些曾跟随过陈彦的人有谁能够平安?惟有听从吴明嘱咐,带着吴颖避世方能安然一生,遂令全军退回青州城,自己则将军权交与他人,连夜赶回天府,带着吴颖远居避世,当然,这是后话。

在方奇的领路下,慕容愉见到了受伤的谢全,方奇说:“蜀国皇帝已经从山崖坠入灵渠,绝无生还。”

谢全有些高兴,还在想只要陈彦一死,蜀国就没有什么可惧怕的了,哪曾想慕容愉在看到他之后把安悦之死的愤怒全部发泄在他的身上,甚至不顾他的伤势走上前去一记耳光打在他的脸上。“为什么,谢全,为什么要联合燕国攻打蜀国!”

看到心爱之人如此激愤,谢全不明所以,本以为自己负伤她会给自己治伤,谁想她竟然一见面就打自己耳光,连忙抓住她朝自己打来的手。“小愉,你怎么了?为什么就不能攻打蜀国了?难道为自己的家国牟利有错?”

“安悦,因为安悦在。”慕容愉见到多年挚友,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现在,她已经死了,被你们逼死了!”

谢全被这个消息惊得整个人都怔住了,半晌后才说道:“你是说,安悦随军出征?”

“是,她同蜀君一起。”慕容愉说道:“我在得知越燕联军要对付蜀国时就立马赶来阻止,可是我找不到你,为什么我找不到你!”越说越激动,越内疚。“如果我找到你,你就不会同燕军联合起来把陈彦逼入绝境,安悦也就不会同陈彦跳入灵渠!”

如是这样,那拓跋承旭知道后会是什么情形?他的所作所为一切都是为了祝安悦,这个影响着拓跋承旭决策的女人,若他得知祝安悦死了,那他会做出什么事情简直不敢想象。

谢全只希望这不是真的。“小愉,她只是跳进了灵渠,你怎么就知道她死了?我现在就派人去搜,她肯定还活着。”

“活着?”慕容愉盯着他说道:“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去,你还期望她活着?别说活着,恐怕早被灵渠冲得尸骨无存!”

祝安悦死了!谢全终于确定。

如此,拓跋承旭该如何接受?为了祝安悦,他可以放弃逃离燕国的计划,为了祝安悦,他可以至今虚设皇后,为了祝安悦,他近乎可以抛弃一切,如今祝安悦死了,他也很难再活着,唯一的办法就是瞒着他,可是,祝安悦是蜀国皇后,她的死讯又怎能瞒得住,况且,高辛已把祝安悦随军的消息传给了拓跋承旭。

这一仗终究没有选对时机,表面上是越国和燕国赢了,实际上安悦的死已经击垮了越君拓跋承旭,燕国只能得以苟存,若说真正的赢家,当属陈彦的弟弟靖王陈焕。

一早,蜀国皇宫里的宫人服侍太子陈晔起身,谁料想翻遍了整个东宫也没有找到陈晔,没有办法,宫人们将太子失踪一事禀报靖王陈焕。

如今陈焕监国之职,大权在握,自上次路遇算命的说他是人中之龙,他就萌生野心,后来陈彦亲征,他就派了多名亲信打探青州战事,好知晓陈彦近况,今日得知太子陈晔失踪,他心里就有些预感,必有什么变故,连忙命人搜宫查找陈晔,一面等待探子传来消息。

果然,他的探子传报,陈彦坠入灵渠身亡,这一刻,他大笑起来,原来那个算命的老头说的没错,自己就是人中之龙,真命天子!

只是,陈晔到底是名正言顺的太子,虽然年幼,但自己要夺得这皇位,需得趁陈彦身死的消息传回朝廷之前除掉陈晔,并嫁祸他人,自己才能顺理成章登基。

想陈晔孤身一人留在东宫,只有亓官铭歌随时照看教导,亓官铭歌必是陈彦为陈晔安排的后路,为防止自己篡位,陈彦命亓官铭歌在发现事态有任何变故时就要暗中带着陈晔出逃。

于是,陈焕连忙查询亓官铭歌的资料,得知他祖上乃昌州人氏,便着令亲信前往昌州,必要除去陈晔。

亓官铭歌虽天资聪颖,却少了这些身在权力漩涡中的人的谋算,他以为带着陈晔逃到已经落败到无人居住的祖宅便可安然度日,静待朝廷动向,可是,他却忽略了,一个手握重权的人要找到他的下落,其实非常简单。

一行人快马加鞭赶到昌州,亓官铭歌行了一夜的马车,这些人不过跑了半日,虽不能立即找到他的藏身之处,但只要稍一打听,亓官这个罕有的姓氏都会让人有印象。

夜幕时分,荒凉老旧,杂草丛生的亓官宅院出现在这班人的眼前,他们径直冲进了宅邸。

此时,亓官铭歌正准备照顾陈晔睡下,破门之声吓得陈晔慌忙躲进他的怀里。

亓官铭歌当下知道不妙,没想到自己担心的事情来得这么快,看来,蜀君陈彦和皇后已遇不测,否则怎么会如此之快就有人来追杀陈晔?

他赶紧抱起陈晔从窗户出去,陈晔是安悦托付给他,是安悦在明知他有异心的情况下还赋予了他全部的信任,他不能辜负安悦对他的嘱托,哪怕自己死,也要护陈晔安全。

为了安悦予他的恩情,他是做出了赴死的决心,可他一介书生,就算跑得快一些都会觉得吃力,又如何护得住陈晔?

在他将将翻出窗子,来人就已经冲进了屋,见窗门合动,直接破窗而出,亓官铭歌只得抱着陈晔奔跑,妄想能有一线生机,然而,下一刻,他已被人团团围住。

陈晔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吓得在他怀里哇哇大哭,亓官铭歌哪里有时间安抚他,只有紧紧抱住他,让他知道还有自己在保护他。

来人也不多话,冲上前就是一刀,亓官铭歌想也没想便躬背挡下,自知今日已活不下来,也护不住陈晔,可是死也要死得明白,他大声喊道:“住手!”

来人见他一个弱质书生,根本没有抵抗之力,索性收了刀,说道:“还有什么遗言,尽管说了罢。”

面对死亡,总有一些畏惧,亓官铭歌整个身体都在微微发颤,他问道:“你们是谁,为何要诛杀太子?难道,陛下和皇后真的已经不测?”

“看来,你果真有几分聪明。”来人说道:“不错,陛下和皇后已经坠入灵渠身亡,太子年幼,如何能领导蜀国?如此,只会令蜀国衰落,不如将蜀国让给他的皇叔打理,方不负皇家后裔的职责。”

“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亓官铭歌怒道:“靖王为何不能做一名贤臣,辅佐太子成就千古帝业,偏偏要做这篡位夺权的千古罪人!”

“帝王之业你又岂能懂耶?”来人轻蔑笑道:“靖王会帮太子治理好蜀国,你们就安心受死吧!”

亓官铭歌连忙丢下陈晔,并推开他。“快跑,太子殿下!”自己则拼死拦在来人面前。

可陈晔不过六岁稚童,能跑得有多快?况且来人有十一二个,亓官铭歌在做出这一抉择的时候,也不过能挡住眨眼的功夫,就被几个人接连砍杀倒地。

陈晔吓得哭声都没有了,只一个劲儿往前跑,他小小的身影在夜色下蹒跚可掬,煞是可爱,然而,这般可爱的小孩儿并不能引起来人的怜悯,一个人冲上前去,长刀直直穿透陈晔小小胸口。

亓官铭歌撑着一口气趴在地上,看着长刀穿过陈晔身体,失声喊道:“太子......”随后,他亦失去了所有力气,缓缓趴到地上,脑子里的最后一丝意识,该死,臣该死,没能保护好太子,愧对皇后信任,臣这便下去向你赎罪。

一个人抱起陈晔的尸体,另一个人指着亓官铭歌。“他怎么办?”

抱着陈晔尸体的人踢了踢亓官铭歌,说道:“死人一个,不用管了,领太子回去复命就行。”

这夜,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