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裳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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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唯恐尔心心不坚

昨日在得到陈彦命令后,慕容愉便去了太和殿,左等右等,晌午后,果然车架回銮。

陈彦先下了车,然后伸出手,只见安悦扶手而出,脸上浅浅笑意,浅浅梨涡。

他果然把安悦接回来了,慕容愉想,这样也好,至少安悦面上是幸福,由此,除了拓跋承旭,陈彦也深明安悦心意,既懂她,她也情愿,这便是最好的结局,而自己写给拓跋承旭的那封信也是多余了,连忙迎上去。“娘娘,这些日子你把奴婢遣去御药房,真是让奴婢想不明白。”

“对不起小鱼,以后不会了。”安悦拉了她的手,满脸愧疚。“我绝不再让你去其它地方,只要你愿意,我们一辈子都在一起。”

“嗯嗯。”慕容愉含泪点头,这竟是自己想听到的答案。“寺院寒苦,奴婢已备下浴汤,娘娘先去沐浴去去寒气,奴婢再安排膳食。”

“辛苦你了小鱼。”安悦说道,陈彦也说:“小鱼,你去忙别的罢,让其他人也不必伺候了。”

慕容愉心领神会,带着其余宫人离开。

阖上门,陈彦就一脸坏笑牵了安悦的手,哪里还有帝王之风,活像个地痞流氓。“小鱼也说了,寺院寒苦,而我身上龙阳气盛,正好祛除你一身寒气。”

安悦听了又好笑又恼羞,到底几个月没在一起过,终是有些羞涩,不过,正因自己的胡思乱想,让彼此分别了几个月,自己想弥补他,也弥补自己,弥补两人之间流失的岁月,仰头望向他。“好,我们一起。”

陈彦听了倒是有些意外,反应过来立即抱起她,进了枭枭缭缭,烟雾氤氲的汤池,隔得近了,安悦才看到他衣襟里殷红的烧伤痕迹,而这样的疤痕永远也好不了了。

待两人进入汤池,陈彦脖子上的烧伤越发明显,甚至有些狰狞,从颈后一直延伸到锁骨,不难想象,当时自己连搬动那根房梁都禁受不住,而他被压在火柱之下,该是经受了多大的痛苦,安悦从身后吻在他的烧痕上。“还疼吗?”

感受到她亲吻在自己的伤疤上,陈彦不想她把此事放在心上,回过头,有些戏谑的语气。“难看,别吓着你。”

为了自己留下这么大一块伤疤,他还担心自己难受,安悦不禁眼睛又红了,泪止不住下坠。

无奈,陈彦转身抱着她。“你为我哭我很高兴,但是,我却不愿让你为我落泪,还记得第一次见你,你那甜笑可人的样子,才是我一生所愿。”

安悦忍着不让泪落下。“我不哭,我只是害怕,这么大块疤一定很疼,我怕你疼。”

“因为你,我可以无所畏惧,这点小伤算什么。”陈彦抬起她的双手看了看,见没什么疤痕,说道:“还好,你的手没留下疤,不然,该是我害怕了。”

安悦望着他。“你都无所畏惧了,还怕什么?”

“我怕你伤心,怕你难过,怕你受伤,怕你生病,怕你委屈。”陈彦神情认真。“最怕的是你同我在一起的心不够坚定。”

“父皇母后的死,兄长荣安的死,再有桑儿的死,让我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祥之人,我怕我会害了你,因此对你的感情左右摇摆,对不起陈彦,我不会了。”安悦踮起脚搂住他的脖子。“要什么顾虑,要什么矜持,我不要枉顾时光,以后,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倾身亲在他的嘴上,两唇相接,彼此缠绵,恨不得把浪费的时光都尽情补回来,在云烟缭绕的汤池里,旖旎扉糜。

妆台前,陈彦帮安悦梳着头发,看着镜中她浅浅梨涡,想着有个女儿能长得像她一样,也有一对梨涡,笑容甜美的模样,那自己肯定会喜不胜喜,会把这个女儿捧到天上疼爱,不由脱口而出。“安悦,你早先说要同我有个孩子,不如要个女儿吧,长得像你,多好,我一定会让我们的女儿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公主......”

话未说完,镜中安悦的神色就暗淡下来,陈彦察觉出异样,没有继续说下去,问道:“安悦,你怎么了?”

两手绞着衣袖,安悦不想骗他,深吸一口气说道:“陈彦,我们可能永远都不会有孩子了。”

不能与心爱之人有孩子都是什么遗憾,况且自己如此爱她,陈彦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强扯出笑容。“不是还有晔儿么,他自幼跟着你,与亲生无异,忘了回来的路上他一个劲儿要你抱,可我都还没抱够,怎肯让给他小子呢,你说是不是......”

他心里的期盼没了该很难受吧,他却还在说着调笑的话安慰自己,安悦转过身打断他。“陈彦,我是说真的,我不想骗你。”

自己都十分遗憾了,恐怕她还有伤心吧,陈彦坐到她身侧,将她搂进怀中。“我有你足够了,若奢求太多,反是贪心。”

“儿女承欢,人之常情,岂会是贪心呢。”安悦伏在他的肩头,缓缓说道:“是我的错,是我自己不爱惜身体,才有了现在的结果。”

怕她想起以前难过,陈彦说道:“不要说了,我不在意。”

“陈彦,我想说,我想把以前的事情都告诉你,如此,我才能完完全全把自己呈现在你面前,不负你对我的感情。”安悦不想再对他有任何隐瞒,想让他知道自己可以毫无保留的陪在他身边,再无他心,亦算是自己对他表面心迹。

让她回想以前的事情定然是一种折磨,但她想对自己敞开心扉,自己才算是真正的拥有了她,陈彦说:“好,你说,我听。”

确实,想起过往种种心里十分难受,可既然下了决心告诉他,安悦也就慢慢说道:“其实,我并不知道我不能有孕,后来亓官铭歌告诉我,岳婷看见小鱼给我的汤药是暖宫的汤药岳婷才有了取代之心,我也因此得知,原来小鱼一直给我喝的汤药是在帮我医治不孕,可是,我曾有过一个孩子,那时,我在太学院里读书,祝北辰有一个叫刘定宇的陪读,他才学样貌皆是人中龙凤,我少女情怀难免倾心,当时,少傅薛从之之女薛环也爱慕于他,而少傅也在不久后成了我兄长的太傅,后来,我与薛环都嫁给了刘定宇,我以为这就是我想要的人生,可是,我与薛环不过都是祝北辰的棋子罢了,刘定宇娶我,是因为我有丰厚的嫁妆可以帮祝北辰养兵谋逆,刘定宇娶薛环,是因为薛从之知道我兄长很多的秘密,就在我得知自己怀孕的同时,祝北辰谋逆篡夺了皇位,也是在那个时候,我与薛环都吃下了有牛膝草的安胎药,我们两人都因此小产,而刘定宇是祝北辰的近臣,怕同我有牵扯影响祝北辰对他的信任,在我和薛环都被人下了牛膝草后,反诬陷是我所为,我在一夜之间失去母后,兄长和孩子,一时想不开就跳入燕鱼湖寻死,然又被我一直暗中照顾的越国质子拓跋承旭所救,那晚他寻得时机逃离燕国,我本想跟着他一起去越国,奈何没能走掉,再后来,我就嫁来了蜀国,我想,正是我小产之后跳湖,导致了我身体受寒,再难有孕了罢。”

她说的很平静,陈彦的却听得一点都不平静,本来她的事自己也几乎知道,但听她亲口说出来,自己甚至能感受到她当时的绝望,在心里狠狠的叫着刘定宇和祝北辰的名字,他们竟将安悦逼到了寻死的地步!

怕她再在往事中难受,陈彦松了紧握的拳头,交叉于她的指间。“安悦,以前的事已经过去,往后余生你有我,我便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说出来以后,安悦虽难受,却也有一种轻松。“我从来都相信你。”

“安悦,时机已到,你的仇我已经在为你报了。”陈彦与她十指相交。“如今,燕国民乱四起,有一个叫石阿牛的民乱头子,带着手下人马跑到了青州,被燕军围困在苍山,我已经命人给他们暗中送去粮草,他们坚持得越久,燕国的局势便会越乱,届时我再派兵前往,定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要不了多久就能直捣京都,到时候,我定将你的血仇加倍讨回来。”

安悦是很想报仇,仇恨埋在心底根深蒂固,可却也清楚,两国交战要分出个胜负,必是生死较量,当中要经历的危险可想而知,她想报仇,却也不想陈彦有任何意外。“陈彦,你方才也说了,以前的事已经过去,我是很想报仇,可是,在我心里,你才是最重要的,我不想你因为我去冒险,这仇不报也罢。”

“这是我对你的承诺,我就一定会做到。”陈彦在知道安悦的过往后,更加确定了覆灭燕国的决定,要让祝北辰为曾经加注在安悦身上的痛苦付出代价。“我陈彦从未对任何人许下誓言,惟有你,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过祝北辰,我一生在皇权争斗中沉浮,深谙权谋利用,不做无把握之事,否则怎能走到今天,现在决定向燕国出手我也有一定的把握,安悦,你不必担心。”

安悦正过身子面向他。“祝安悦何其有幸,能遇见陈彦。”

捧着她的脸,陈彦笑说:“所以,你要珍惜我,不然,岂不浪费了这天定的缘分。”

石阿牛的人马已经被围困苍山七天,粮草将尽,而现正值新年,如此重要的节气,他们却连饭都吃不饱了,皆是哀怨丧气,士气俱无。

加上天气严寒,很多人受不住冻饿病倒了,还有些许人害怕,竟趁深夜之时,偷偷跑下山投降。

这些民兵本就是普通百姓,他们是活不下去了才反抗朝廷,根本没有什么野心,而今他们被困苍山,若长久下去无疑等死还不如投降,或许还能得顿饱饭吃,何况他们来自各地,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或是有说服力的理由,他们的心很难团结在一起,因此,这班民兵虽人马众多,却是一盘散沙。

石阿牛跟朝廷斗了这么久,在与朝廷的争斗中也学到了不少,深知人心不齐难以成事的道理,你要人心齐,为你卖命,靠的不仅仅是一句口号,还要给他们相对想要的东西,而他们只是想填饱肚子,自己却都做不到。

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一群人绕过苍山守军,在苍山上的险道上,利用绳索,把粮食从山下运到了山上。

只听其中一个人说:“这些粮食只够你们吃几天的,但你们再坚持坚持,很快就有大批人马前来投奔你们,到时候里应外合,一举歼灭山下守军,再夺了青州城,青州城里的屯粮,足够你们吃上一年了。”

石阿牛激动不已,却有疑虑。“有劳壮士这般艰险为我军送粮,壮士是如何知道会有人来投奔我们?”

“我正是当中之人,知你们被困苍山,特此筹集粮草送来。”那人说道:“就是希望你们坚持到人马齐聚,好同官兵较量,推翻这吃人的朝廷。”

“那当是太好了,如此,谢过壮士了。”石阿牛感激的说道:“还不知壮士尊姓。”

“在下姓唐。”

当然,为石阿牛送粮草的人就是陈彦派来的唐翔,陈彦就是要石阿牛带领的民兵同燕军交战,他才可以出师有名,以蜀国边境战乱为由加入战场,挑起两国战事,灭其燕国,为安悦报仇。

有了粮食,苍山上的人心也安定下来,石阿牛期盼着来投奔他们的人赶紧到来,便可以不再困于苍山,拿下青州城,才是长久之计,或许,等日后队伍壮大,当真能与朝廷对抗。

这就是人心,石阿牛原本小小的一个普通百姓,因杀了收缴税收的官兵怕被处决反叛了朝廷,在他有了人马权力之后,内心就开始膨胀,有了野心,陈彦很准确的抓住了石阿牛这样的人的心理,所以,才会为陈彦所利用。

不多久,不满朝廷重税,吃不饱饭的百姓到达了青州,这些人是地地道道的普通百姓,却也有着不安分的心,他们认为,既然难以在世存活,不如以命相搏,闯出一翻天地。

有些人哪,在安稳中便生欲望,狂妄,在艰难中便存绝望,不甘,总以为自己的命运不似这般,不安于世,认为别人为何可以锦衣玉食,他们为何要过着艰难贫苦的生活?既然别人可以,他们为什么不行?与其整日里面朝黄土背朝天还食不果腹,不如拼一拼,也过上那种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穿什么就穿什么的日子,才不枉活了一世。

殊不知,正是这些人有了这些想法,在前面以身躯尸骨铺路,才把所谓的别人送上了尊贵权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