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番外一 水融之后
（前情提要：叶桐雨与从外太空掉下来的凌罗渊做了交易，凌罗渊得到了燃料得以离开，而她留下的莲花瓣让雪融化，重新唤醒了星球的生机。而她所叫来的“监督者”，商人，正是神明本人（实未发出内容概括））
凌罗渊调试完自己的船，清点了自己所得的补给之后就一边数落着自己的向导一边把船开上天走了，她还有自己的探索任务要做。
现在，就剩下叶桐雨和神明两人面面相觑了。
事实上，在神明被凌罗渊叫来，两人目光交汇的一瞬间，叶桐雨就回想起了一切。
这么多年过去，凌罗渊是第一个和他说话的人，就算如此，他仍然在她的面前保持了风度。
神明笑着冲他眨了眨眼，伸开了双臂，他没有犹豫就扑了上去，把她扑到在地。
他的大尾巴在空中不自觉的摇晃着，尖端更是快的和风一样。
“好久不见啊。”神明摸了摸他的头，“你辛苦了呀～”
“其实还行。”叶桐雨恋恋不舍的撑起自己的上半身，给了神明一个活动空间，“但是我实在是想念你们所有人，真的非常非常想。要不是过去有你们，我真不知道我怎么撑下来。”
“现在化冻了，这个星球也可以开始自行演化了，最重要的是，你可以不被困在这里了。但是你之后打算怎么过？”
“我打算继续等着，直到我认为新文明勉强算是继承了我们的衣钵，可以自行发展了再去别的地方看看。”
“要不跟我走吧？”
“呃......嗯？”叶桐雨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已经把宇宙各地折腾的差不多了，想了想给自己安定了一个地方。”她笑着说，“一个合适的屋子，专门用来解决别人的小问题的地方，勉强能算得上是万事屋吧，正好方便我处理各处的动荡。”
“所以你现在不应该在店了？还算是随叫随到型的商人吗？”叶桐雨想到了凌罗渊用来把她叫出来的仪器，“她那的那个，就像当年那个硬币一样？”
“也不太一样。那个时候整个世界才多少人啊，”她还躺在地上摇了摇头，“现在都是他们上门，除非有人原因付出点代价。”
“这次啊。”她摸了摸他的头，“主要是我感受到了你的存在。想想一切的契机都已经发生了，我也是时候来了。”
“我想，作为交易，我希望你能过来，与我共同承担永恒的罪业，不过我会在走之前帮你把这里的世界处理一下，加速一切的解放与进化。”
“当然啦，我的意思并不是限制你的自由。”
“我本来也不可能拒绝。”叶桐雨慢慢的开口，“先不管别的方面我研究出来什么，但是我确实意识到了我的确与原来不同了。我的生命得到了极其夸张的延长。”
他用尾巴卷住神明的腰：“我想，我作为人类的生命给予了我所生活的这个社会，那么我非人的这段生命，我愿意交给你。”
说完这话，他感觉自己脑袋都有点空。他已经年纪很大了，说出来这话还是觉得有点害臊——但是他没有表现出来。
“好啊。”神明慢慢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你会喜欢那里的。”
紧接着，她打了个响指。
冰雪从刚刚那一个点开始快速消融，就在这一瞬间，雪停了。远方的海也化冻了。阳光从云层中穿下，照的大地一片金色。
他能感觉到那些灵魂——其实有他过去的有人——所含有的温暖随风飘散，充满了自由的欣喜。
他看到那瓣莲花深埋土壤，开始生长出茎叶。
除此之外，海面下出现了小小的藻类，又极快的进化变成了更大的植物。
植物开始向岸上扩张，没过几分钟，他脚边就生长出了一些小草。
一些动物也演化了出来。虽然这个过程并不明显，但他的确看到了长相奇特的鱼。
一些鱼开始上岸，然后就不知怎的进化出了脚。
然后很快，他们就变成了其他的样子，包括类龙等等其他的幻象种，还有像是人类的动物。它们一瞬间就成几何倍数的增长，分散在各种地方。
虽然看起来还有一定的差距，但是叶桐雨看到了他们的灵魂，看到了他们眼中智慧的光。他非常盼望看到他们发现他所守护的前代文明的遗迹的时候的样子。
“就这样了，我并不愿意去塑造正经有比较强的灵魂参与的连结。”神明放下手，就像刚刚只是简单的拂去了一层尘埃罢了。
叶桐雨没有说话，他在感受久违的阳光和带着湿润青草气息的林间清风。
这就是一场电影。一场将几十亿年的进化过程缩短到一分钟的鸿篇巨制。
很温和，他不得不承认，这才是神明真正的力量，多么宏伟。
他看向了邢初化所在的地方。
它已经长得不矮了，此时顺着风挥动枝条和他打了个招呼，可惜他还是没法说话。
叶桐雨深刻的感受到了这一切，此时似乎过去的守望都有了意义。他鼻子一酸，忽然有点想哭。
他往前走了几步，抚摸了身边树木的树干，抓起了路过的一只跑的很快的长耳朵地鼠，看了看它，又放了下去。
这些生物和过去不尽相同，但是他相信，他留下的文明痕迹会被传承下去，人类不需要一个具体的先知，他们需要依靠自己的大脑。
这个世界是很美好的，不过他终于是放下了他重新涌上的留恋与爱，看向了神明。
“走吧，我准备好了。”他说。
神明向前一推，推开了一扇不存在的门。
一进门，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靠墙的螺旋向上的宽楼梯，而除此之外，就是极其宽大的半落地窗，透过它们能看到外面漂亮的花园和明丽的天空。
这是一间半圆形的客厅，靠着楼梯内侧的墙事实上都是伪装或者没伪装的书架。顶上，流转着的淡蓝色魔力如同巨大吊灯将整个房间照的很亮，而墙上还有一些长蜡烛。
在楼梯对面的地方是一条走廊，有很多用处不明的门。
这里的陈设并不复杂，零零散散的放着几条沙发，中间放着一张摆了一些奇怪水果的桌子。
整体的陈设风格是暖色调的，家具很简单，但是其上的贵金属和珠宝装饰非常精美，一看就是自己制作的。
地摊非常软，一看就经常被坐。
三三两两的书散落在地，但却又一定的规律。书架上也有很多格子，放了很多人类思维之外无法想象的伟大产物。
而在楼梯侧的墙上挂满了长相奇特，晶莹剔透的东西，其中蕴含的诡异力量让人感到有些亲近又有些不寒而栗。
叶桐雨不禁叹了口气。
她过去也喜欢像这么放书，美其名曰是为了自己方便，但最后肯定会整成不太方便的状态。果然，她一个人住就又这样了。
“怎么样？我的品位不错吧。”神明骄傲的笑着。
“确实，很舒服。”叶桐雨脱了鞋赤脚走上地毯。感觉真的很好。这么多年来，他头一次感受到了一种别样的回家的放松感。
“你这斗篷破......也别穿了。”神明一把扯下他的斗篷，拉开了一扇书架，“我之前就有给你准备衣服。你这个是自己缝的？”
“啊，是。”叶桐雨知道自己在那个环境下能用雪生生撮出来的衣服的确不太雅观，就算穿着它在雪地里看起来很帅，也定然是没有正常的衣服舒适。
她的审美是毋庸置疑的自由与富有特点，而且他也很喜欢。这就是所谓“自然是天生的设计师”？他在心里偷偷想。
“这些小装饰都是什么？”他扬了扬下巴。
“是文明的残骸，如果没有你，你所在的那里，也有可能是其中的一员。”
叶桐雨感到有些诧异，同时感到了一种说不上来的放松，一种庆幸：“它们都被外物所灭？”
“不是。”她指向了最高的那个像是中空的松塔形的拥有如太阳般炫目色彩的结晶，“就像这个，它亡于对于永生的贪欲，实验失败，没有活人延续，结果就是覆灭。”
“就算我把多余的罪业之火聚集也不可能避免这种对于整体而言曲折的探索。”祂伸出了手，“你准备好了接受罪火吗？”
“当然。”他握住了祂的手，“需要我做什么吗？”
“不用。”
祂话音刚落，一股灼烧感从他的胃里向上窜，霎时将他的眼前染成一片猩红。
他感觉有无数人在他耳边呢喃，谈论自己永无止境的欲望与悲伤，但大脑却意外的无法分析它们；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聆听苦难，都在承受折磨。
所谓“罪恶”并不是简单的所谓痛苦，是无限膨胀的欲望和不能被满足的短视中的嫉妒和愤恨，是被满足后仍不知停止的贪婪和回首后看到只剩雕栏玉砌的遗恨和悔悟，是自以为是被曲解成爱的恐惧和一无所有后孤独的悲伤和失落，是压迫中的无可奈何和罪业本身交织下的肉体苦难，是悲喜交加，是大起大落......
罪业之火是毁灭文明的潜在因素的所谓“恶”的具象化，是引导人堕入深渊永不回头的毒药——它客观存在于人们的心中，但是从未亲自开口让人类走入地狱的死胡同。
现在，他算是体会到了为什么当初子虚会说“罪业之火”是十分恐怖的。这是人类从古到未来一切的苦难的聚合体，它不是苦痛，但人类能主动感受到其中蕴含的他人的苦痛，但不是当事人，永远无法真正的共情。
它是不可言明的堕落，是旁观者眼中糟糕透顶的悲剧，同时也是人类永远无法舍弃的一部分，是命定的糟糕之物。
人类需要去学着与它们共存，叶桐雨恍惚间明白了，这就是祂曾说过的“净化罪业”的本质。就像子虚那种人一样，不足以吞噬他人的欲望能够为他人承担更多，终有一天，他们的另外一侧，那罪业之世会消散。
只要人类能控制住自己——这很困难，没错。这就是“进化”，没有终点，唯有向外探寻才能减缓的病症。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眼前忽然出现了不同的颜色，算是清醒了过来。
他体内的仍然能感觉到那种不可名状的灼烧感，那些呢喃也不永会停止，正如罪业的燃烧永无尽头，除非连他自己都死了。但是他感觉自己渐渐适应了这种感觉，听到外界的东西渐渐清楚，眼前慢慢也恢复了正常的色彩。
他重新获得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一睁眼，他就看到神明瘫在他的枕边，脑袋离他很近而且正在发呆，她就这么盯着他。
这一副懒散的样子才符合他印象中的那个人，之前的温和而伟大微妙的让他感到了一种距离感。
他动了动，抬起手戳了戳她的脸。
“嗯，嗯？”她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啊，你醒啦？”
“醒了。”叶桐雨忽然笑了，“感觉你现在才放松下来。”
“可不是嘛。”她微微一侧头，“说实话，要我一直维持着比较端庄的姿态才是真正的苦痛。不难受吧？”
“还好。”叶桐雨慢慢坐起身，逐渐熟悉着自己的身体。
“那就行。”她也坐起身，然后被叶桐雨一把揽入怀中托了起来。
“我不在的时候，你都在做什么？”叶桐雨的眼中闪着光，轻轻按了按她的心脏，“难受吗？”
“太久了，癫狂什么的，我早都习惯了。”她摇摇头，“而且，我搞了一个算是很有意思的'活动'。”
“什么？”他低声问道。
“毕竟现在已经趋于稳定了，所以我在想，有没有什么方式能加快'罪业之火'的处理。我想了很多发现，最后发现，解铃还须系铃人。”
“我会封印所有的能力和记忆去重生，然后随着成长，自行解封，恢复记忆。”她敲了敲自己的头，“这能削弱'罪业之火'带来的痛苦，还能削弱很多。”
“但是你回来了。”她握住他的手，“你可以在我的梦里找到我，将我唤醒，于真实中与我重逢。”
“老实说，这有点像是个角色扮演游戏，你说呢？”
叶桐雨在心中思考这是否有些不人道，但出于自己私心，他认为是非常符合他的爱好的。“是有点像，不过我觉得很有趣。”他点点头，这样答道。
“耶？嘿嘿，我就知道你也会喜欢的。”她搓了搓他的头，“但是估计不会太多，这么来一次，味道就够我琢磨了。”
“还有还有，要是遇到合适的人，我可能会把他们加到店里去做店员。”
“就像那只小鸟？”
“她？她不太一样。她是前代的残留，现在正在历练呢。”她有些狡黠摇了摇头，“我打算找些有志向的正义孩子，性别不限。”
“会有么？”叶桐雨眯起了眼睛。
“你这是在吃醋吗？亲爱的？”
“是的。”他微微皱眉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同时从上往下轻轻贴了上去，“我当然会感到不满——但我绝不会妨碍一切的正常运行。”
“我感觉你坦荡了很多啊。”她抬头亲了上去。
“有吗？”叶桐雨感觉自己耳朵热热的，“啊，可能，可能是太久没见到人了吧，导致我对于这种分寸掌握不太好吧。”
“你和我，不用有分寸。”她撑了一下，坐到了他的腿上，“不过，不知道你作为人类的机能是否有退化？”
“什，什么？”上万年都“未经人事”的龙感觉自己整个胸腔都在发烫，他立刻联想到了一些事，无意中绷紧了身子。
“我饿了。”
叶桐雨愣了一下，转眼对上了她的一个wink。'这就是故意的！'他心想，但还是乖乖的站了起来，一手抱着神明，从他现在所在的二楼卧室走向了一楼院子边的厨房。
从今天起，他心想，他要开启他的新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