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失控
终于熬到了天亮,屋子里的人纷纷在哨声中睡眼朦胧地坐了起来,然后排队洗漱,舒雨获等大家都散了之后,用凉水漱了漱口,她没买牙刷和毛巾等洗漱物品,因为她知道她最多在这里待上48小时,好在她现在习惯了不化妆,排队吃了早餐之后,舒雨获就回到屋子里,等待赵莫为的第二次提审。
可是等了半天仍旧没有动静,舒雨获想着,昨天他们应该去了那三个地方走访了,大概率是一无所获,我虽然没有证据证明自己去过,他们也没有证据证明我没去过,除非————不会的,隔了一条环线,他们不可能会想到要到对面去查访,这一点上,舒雨获有信心。
赵莫为和陈默看着屏幕里的舒雨获,她从昨天起除了起身干别的,一直都是坐在自己的床位上,连睡觉都是坐着的,这是熬夜了?
赵莫为问陈默:“什么感觉?”
陈默说:“不习惯吧,也可能是在盘算怎么脱罪。”
赵莫为说:“安比珀那边没有找到更多的影像,现在单凭一段背影,还不够将她长时间留在这里,但是我心里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就是她干的。”
陈默说:“我也这么认为,但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强有力的证据,让她无法辩驳。”
赵莫为说:“下午1点提审,我看她平时那时候都会在沙发上小憩一下。”
陈默开玩笑地说:“观察得挺仔细,我同意。”
舒雨获直接从食堂被带到了审讯室。
路上想着,运气不错,今天中午吃洋葱,她最不能忍受的味道,现在终于解脱了。
赵莫为这次没有让她久等,她到的时候,赵莫为和陈默已经在审讯室等着她了。
等舒雨获坐定后,赵莫为问道:“昨天休息得还好吧!”
舒雨获回答:“不太好。”
赵莫为接着说:“你尽快将我们想了解的情况如实说出来,不再回避问题,就可以早点离开。”
舒雨获说:“我想了一整晚,也没想出来自己还有哪些事情没说的。”
赵莫为语气一变,说道:“这只有你自己最清楚。”
舒雨获还是不紧不慢地回答:“那请你继续问吧,我尽量不说重复的话。”说完打了一个哈欠,想用手去遮,但手被拷住,只得作罢。
赵莫为问:“你再仔细回想一下,15号那天上午,你是什么时间从家里出发,在哪里等的出租车,出租车是什么颜色的,汽车品牌,颜色,车牌号码,车辆内部有什么特征,司机大概长什么样,车辆经过了哪些地方,你具体在哪个位置下的车?”
舒雨获回答:“问题有些多,我尽量一次都能回答完。”
赵莫为说:“从家里出发开始说起,越详细越好。”
舒雨获回答:“我是7点多一点从家里出发的,走出小区西门,站在路边,喝着豆浆等着车,过了一会儿,有一辆的士停了下来,问我是不是要坐车,我点点头,他就让我上车,我上了车,坐在后座,又开始喝豆浆。。。”
赵莫为打断了她,问:“车辆情况?”
舒雨获回答:“普通的兰色的士,司机中年人,三十到四十岁的样子,长得很普通,我已经记不得他的样子了,衣服也不记得了,反正是深色的,就是很普通的人的样子,不胖不瘦,没有一个地方是可以让人引起注意的,车内也很普通,兰白的坐垫,中间有不锈钢栏杆,我真没有留意。”
赵莫为和陈默的耳机里传来安比珀的声音:“舒雨获上车的地方没有监控,找不到她上车的影像。”
赵莫为接着问:“车走的哪几条路?”
舒雨获回答:“本来我是要他走三桥的,那边车少,但是司机说二桥这时候早不会堵,路程比三桥近一半,他就可以在早高峰多拉几位客,我听了就同意了。”
赵莫为接着问:“你们到二桥大概是什么时间?”
舒雨获摇摇头,说:“我闭目养神去了,到点了司机叫我才睁开眼。”
赵莫为问:“感觉堵车了吗?”
舒雨获回答:“没感觉到车停下。”
安比珀的声音从两人耳机里传出来:“二桥那个时间点确实没有堵车,但车流量也挺大的,兰色的士有几十台。”
赵莫为问:“在哪个位置下的车?”
舒雨获回答:“在大学城公交站把我放下的,说是街对面是单行道,他不想在大学里挤早高峰,这边下,他可以直接开到沿江路。”
赵莫为问:“具体时间?”
舒雨获回答:“7点半的样子,路上的学生渐渐多了起来。”
安比珀的声音:“这个时间段,公交站有十几台的士停靠,符合条件的都看不清楚脸,从发型身高上看,有几个跟她很像。”
赵莫为问:“你下车后往哪走的?”
舒雨获说:“就沿着路往大学城美食城方向走,哪里人多就停下观察一下。”
赵莫为等了一下,安比珀那边很安静。
只能接着问道:“在哪个地方停留过。”
舒雨获说:“卖豆浆的,卖饭团的,卖炒粉的,卖奶茶的,反正哪里人多,就站着看一下,听一下。”
安比珀的声音:“有些店子前面确实挺多人的,有的还要排队,那几个可疑的下车的人,因为是上学高峰,人来人往的,穿着打扮都差不多,人找不到了。”
赵莫为一时停了下来,陈默却问道:“你是开高档餐厅的,这种街边的小吃还有必要市调吗?”
舒雨获笑了一下,回答:“我们的客户群体年轻人居多,大学生占的比重很高,了解她们的行为习惯和喜好,对我们至关重要。公司里人想法跟你一样,所以他们的市调结果让我很不满意,所以我就自己来,市场瞬息万变,年轻人的喜好也是如此,只有紧跟他们,才能不被抛弃。”
赵莫为问道:“你当天穿的什么,你应该记得吧。”
舒雨获回答:“跟他们打扮一样,这样不容易引起人的注意,站在他们身边听他们说话,也不容易被人反感。具体当天穿什么?大概率是白鞋,牛仔裤,宽松T恤吧!真记不清了,说句私人隐私,我曾经长时间穿着四五年前的衣服,一双鞋从冬穿到夏,所以现在,我喜欢穿新衣服,一件衣服能被我穿两次已经算它幸运了。”
赵莫为觉得自己有些问不下去了,陈默见状,说:“你知道你拿给我们的的士发票不但日期对不上,而且是假的吗?”
舒雨获一脸意外地回答:“不会吧,我是不太专业,但是公司财务居然都没看出来,真是太乌龙了。那台车就是一台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蓝灯的士,没一点特别的,像擦痕和贴图什么的,能引起我注意的地方啊。”
陈默接着问:“是你主动问他要发票的,还是他主动给你的?”
舒雨获回答:“我当时因为他一定要现金,就有些生气,因为我手里拿着东西,不方便,但是他一脸的陪笑,说自己多不容易,现在开的士又不赚钱什么的,如果我介意,少给几块钱都可以,然后又一直说自己连换手机的钱都没有什么的,我听了就想起自己过去的可怜样子,给了他一张五十元要他不要找了,他抓了几张发票说多给我一点,让我回去好报账,我也没多说,看也没看,就下车了。”
赵莫为心想,黑车?这也太巧了吧?上车地点不能证实,车和司机不能证实,下车地点无法找到人,如此多的巧合加在一起,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起眼前一脸平静的中年女人起来。
安比珀的声音:“又查了一遍,在公交站停车下客的的士,有五辆是从二桥过来的,我正在往车辆来的方向进行路径寻迹。”
赵莫为决定再等等,就继续问道:“你就没找个地方坐下来,吃完手里的早餐?”
舒雨获回答:“没有,我就站在人多的地方,边吃边看。”
赵莫为说:“舒雨获,我们的容忍是有限度的,这不是你的商业谈判桌,由不得你油嘴滑舌,玩弄心计。”
舒雨获回答:“赵警官,我知道你一直对我偏见,我不奢望你能理解我,但是这就是最真实的我,过往的经历让我跟正常人是有所区别,不论说话还是行事,这点我知道,也不希望别人体谅,可我每次市调都是这样,就算是去其他城市也是一样,我会在外出就餐的时,有意地在厨房与大厅之间,后门的楼梯间,每张餐桌前徘徊,看看厨房里的动静,听听楼梯间员工抽烟时的报怨,看看每张桌子点的菜,剩下最多的是哪些,他们的评语,这就是真实的我,我去大学城市调,就是打扮得跟他们一样,站在他们中间,听他们的聊天,看他们最新最感兴趣的话题是什么,又有哪间网红店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哪间网红店名不副实,甚至哪间网红店里有个店员长得最帅,等等之类的,我就是我最感兴趣的,说句我再不想重复的话,对蒋温玮之类的人,我根本不想提,也不想再跟他有任何交集,哪怕是因为他的死,你们来了解情况,这一切都让我恶心,感觉他又一次像附骨之蛆一样的沾了上来,别说这辈子,就算是到了阎王那里,我也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瓜葛。”
这是舒雨获第一次在他们失控,也是说得最多的一次。
赵莫为消化了一下,说:“所以你其实是可以因为这个原因,烧死他,让他从此在你的生活里灰飞烟灭。”
舒雨获无奈的摇摇头,说:“这样,我不是永远跟他扯上关系了吗?杀人案不可能逃得过的,到时候满世界都是我跟他扯在一起的新闻,想想都恶心。连死后去了阴间,也会因为我动手杀了他,又一次扯上因果,来生说不定还要牵扯在一起,我刚才说得很明白,我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牵扯,任何,”
顿了一下,舒雨获接着说道:“无论生死,一切到此为止,我为我自己犯的错受到了上天的惩罚,过了几年生不如死的日子,接下来也是注定孤独一生,就算我有再大的错,也到今生为止。他造的孽,自有老天和阎王罚他,与我无关。”
赵莫为还想说,安比珀的声音传来,“查了,有两辆车经过了舒雨获家小区外边的小路,有一辆东转西转找不到了,查了车牌,是套牌,我已经将信息报给了交警系统,让他们继续追踪这台黑车。另外一台上车的人跟下车的人是一样的,无舒雨获无关。”
赵莫为与陈默对视了一眼,陈默示意他今天到此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