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自盘古开天辟地始，天地生有万物，到上古时期里，世间已分有神，妖，巫和人这四族，天地秩序初定已成。那时妖族地位崇高，仅次于神族，是以即便生于神族的神兽也多数被归类为妖族，因而妖族的数量也是最多的。正因如此，那一战里，妖族才能撑到最后，保留下寥寥几条血脉，也才有了今日的妖界。

只是血脉虽保留下来，其中的神性都被剥夺了去，以至于妖的修行之路困难重重，有的连最简单的化形都要历经一次天劫。原以为这些都因妖修本就是逆天而为，不被天道接受也属正常，因而才会修道之路比其他修道者更艰难困苦，更遥不可及。后来听闻帝俊之事，丹墨璃又以为这些皆因上古时妖族违背天道意志，使得天道厌弃，进而压制妖界数十万年，让无数妖修无法触碰天意而半道陨落，含恨终生。虽然事实过于残酷，但因果轮回，她也不能心生怨愤。

而此刻，东皇太一的话却又一次让她的认知被全面颠覆，她震惊错愕的看着他，不敢去直面脑海里那个可怕的想法。

祝兮因出卖巫族而得以长生，甚至能够触碰天意，抢回一片帝俊的残魂。

凌启因出卖了天马一族而换得向天帝复仇的机会，让天帝以最卑微的姿态流落人间，被他所看不起的凡人驱使百年，终成今日的心结。

那么帝俊呢？

妖界当年的灭顶之灾，今日的苟延残喘，以及神性血脉的消失，是否也是因被拿去作了交易而落得如此可怜卑微的下场？

不仅丹墨璃不敢相信，在坐的几位上神更是不愿相信这样荒谬的猜测。

玉清上神寒着脸极为生气对东皇太一斥道：“休得胡说。帝俊生前乃堂堂妖神，职责便是守护妖族，若是妖族覆灭，他身为妖神也必定会受天道惩罚。”

东华帝君也赞同的点头道：“正是如此。他是你兄长，你不该这般质疑他。”

丹墨璃手脚轻颤，心头如巨浪翻腾不息，她无法接受那样的真相。她见过那人，一身凛然正气，虽只是一缕残魂却依旧让她见之心神激荡，从灵魂深处对他有一种莫名的信赖。那样的人，不应是嘉荣口中所怀疑的人。她的肤色本就白如凝脂，眼下更因打击而更显得惨白一片，就连桌下东皇太一握起她的手都一无所觉。

东皇太一甚是心疼的捏捏她的手心，本是想试探一下对面的三位旧友，不曾想却先吓到了她。

唉，罢了。

他暗叹一声，锐利的目光在三人间来回查看过一番后，才缓缓将自己的想法说出。

“我从未曾怀疑过兄长。”他将她的手抬起，看着那对镯子，寒声道：“兄长已然得了这世外之物，何需再用那下作手段。”

“你此话何意？”

“这东西名为炁，祂有何用处，你们必然已经知晓。”

是了，就因为他们知道这东西会给神族带来怎样的打击，所以才会联手陷害兄长于险境，冷眼旁观兄长用来护身的星斗大阵被巫族与人族破坏而遭天劫反噬，半道陨落。

“我一直在寻找兄长当年陨落的真相，我不信区区一个巫族和毫无神力的人族就能毁掉兄长亲自设下的星斗大阵，我更不信兄长将炁带回来是为了毁掉世界。你们会作此猜想，只因你们害怕了。生平头一次，高高在上的神族起了恐惧之心。你们自生来就是高高在上，不可亵渎的存在。这两颗石头的出两就让你们的地位变得岌岌可危。因为无论是谁只要拥有此石中的能量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成神，祂的存在让你们有了从未有过的危机感，所以才会想法设法要除掉这两颗石子的存在，以及，将石子带回来的兄长。”

东华帝君闻听如此大逆不道之言立即拍案而起，瞬间高涨起的怒火让他失了往日的高冷淡然。若非有玉清上神在一旁拦着，他的指尖怕是要直接戳在东皇太一的额心了。

“你……你简单一派胡言。为阻止蚩尤撞断天柱，多少上古大神战死，你以为就妖族损失惨重？睁眼看看如今的神界，便是算上了你，留存于世的又有几个？我们费心费力的引你回神界，为的是什么，你难道就完全不知吗？”

但无论东华帝君如何愤怒的严加责备，东皇太一却端坐不移，毫无所动。他心魔虽除，心结尤在，这心结一日不解开，他便无法不能完全信任除丹墨璃外的任何人。

他稍稍抬眸看着成为天地共主后就再不曾有过这般失态的东华帝君，一字一句的问他：“既然那么多的上古大神拼尽全力，横加阻拦，为何依旧能让蚩尤得逞？仅凭蚩尤一个又如何能撞断连接天地的不周山？那些上古大神又是陨落在何处？这些，你这位天地共主就完全不曾怀疑过吗？”

东皇帝君一愣，转过头久久不语。

怎么可能没有怀疑过？

连当年不曾参与其中的人都能看也这里有诸多疑点，他们这些完全牵涉进去的人怎么可能没有发现。只是，无论是他还是玉清，或是当年依然决然飞升天外天，再不回来的几位，他们都不愿，或不敢去面对那过于残酷的真相。

玉清上神拍了拍他的肩，叹息道：“太一，事过境迁，你如今计较这些还有何用。当年之事，我们确实所知甚少，你说的这些我们也在心中揣摩出一些来，但都已无从查证了。”

别看如今他们是天下六界里地位最高的上神，神力无边，权柄滔天。可在上古满天诸神的时代里，他们几个也只是年幼的晚辈，太一与九幽更是不懂事的孩童，所以许多事他们都被隐瞒着不许知晓。直到担负起天下苍生，真正触碰到天道之意，他们才对自己所处的这方世界有了真正的认识与理解。也才慢慢发觉上古那一战来得太过突然，太过离奇，其中有许多事是无法解释清楚的。

只是，当年知晓真相的都已遁去，留下的也闭口不谈。比如梨山老祖，比如烛九阴，再比如宁愿永远避世沉睡也不愿醒来的昆仑。

东皇太一听玉清上神如此问自己，不禁对他冷哼一声，“有何用？自然还兄长一个清白，还我一个公道。”

这数十万年里，他们都认为帝俊会半道陨落实为咎由自取，妖界会被天道压制和厌弃也是罪有应得，就连他当年沦落魔道，也是他道心不稳的缘故。可这一些如果都不对呢？他们岂不是白白担了这么多年的污名。

玉清上神拧眉，沉声问道：“你究竟想要如何？”

六界好不容易安稳下来，他怕因东皇太一而再起波澜，若真如此，他竟有些后悔寻他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