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招摇山，吴穹殿，蔚蓝澄净的碧空下，万里草原起伏如浪，草原上随处可见无数奇花仙草争相吐露出异于凡尘里的极品灵气。任哪个修士看到此景都会疯狂，在此处修行一年，抵过人间百年。在草原中央有一间高高搭起草庐，草庐内围坐了五位大神，但此时皆寂静无声，气氛压抑沉重，唯有茶香正缭绕而升。

听完玉清上神从梨山老祖那里探听到的种种离奇之事，除当事人淡定沉着外，其余三位无不一脸震惊的看着东皇太一。他们谁都不敢相信，或无法想像堂堂一界上神，竟会自愿沦落为魔。若被天道觉察到此事，只怕会抹消他的神印，逐他出神界。

丹墨璃更是惊讶，但她很快就从震惊中回神，曾经的东皇太一如何她并不太在意，她在意是现在，她所认识的那个人。忽然想到了什么，她从乾坤袖内取出当日自昆仑的十万大山下带出的一截缚神索，问他道：“那里就是后来祝兮用于困住你的地方？”

“正是。”

东皇太一取过她手里的缚神索，上面还残留些许他的气息。不知是缘是劫，竟前后两次都被束缚在同一个地方。

而相比玉清与东华这两位一直受天道正气所熏陶的上古大神，早已自弃身份落入九泉下成为上古遗神的九幽也是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反而很容易就接受了东皇太一此前曾入魔的事。他是上古遗神，若非有后土大神的一缕神魂相护，怕是也极有可能生出心魔，落入魔界。

“那你以后打算如何？”

东皇太一低头敛目，看着手里的一小截缚神索陷入沉思里。

未来如何打算？

他当然是要重回神界，找到兄长，好问清楚当年之事的前因后果。这个信念在他心中扎根了近二十万年，是执念，是目标，但这一刻他却有一瞬的迷茫。

重回神界，他就得要收回所有的神魂。可若收回阿璃体内的那最后一片神魂，她的修为道行就全都毁了，即使有龙元护体，也至多保她魂魄不散，但此后将永远都与修道绝缘，再无化形的可能。

东华帝君眼见他竟然在此犹豫不决，不禁心生怒火，一掌拍在桌子上，惊了旁人，也震落了茶盏。

“你抬头看看，雷劫已显初形，你难道还妄想能躲过此劫？只怕到那时，不只你，连她也一并会被天道抹灭。”

天道认定的是东皇太一的神魂，并不在乎这道神魂是在谁人身上。所以到时应劫的可能不只他一个，还有丹墨璃也躲不过。

东华帝君一语惊醒了他，抬头望了望虚空，因是在玉清上神的小世界里，所以看不太清楚。但离开这里到了外面，他的头顶之上已隐隐有九天雷劫阵的雏形凝成了。

“我要找回兄长，问清当年之事。”东皇太一看向丹墨璃，“不只是为我自己，也为妖界。如果要想妖界脱离天道压制，就必须查清楚当年兄长究竟发生了何事。”

丹墨璃了然的点头，轻笑道：“你明白的。我一直以来都肩负妖界兴衰大任，所以无论何时都必定是一切以大局为重。”

东皇太一闻言非但不觉得高兴，而是更为担忧。她心底已然有了决断，且还是在瞒着自己的情况所做的决定。这让他心底生出不好的预感，可再看她手腕上的镯子，又怀疑是否是自己多想了也不一定。

玉清上神闻听他提起当年之事，心生疑惑的问道：“当年帝俊陨落雷劫之下，此事难道还另有隐情？”

东皇太一的手指用力按在缚神索上，直视着玉清上神反问道：“这些年来，祝兮一直在你的掌控之下，你难道就不曾怀疑过，她知晓得也太多了吗？不管是空桑山上的大阵，还是十万大山下的万古噬魂阵，亦或是她竟然有本事算计昆仑，更有能耐在天劫之下抢得兄长的一抹残魂，这些种种手段，单只是她身为巫族最后一任大司命是万万做不到的。更何况，她还不是大司命。玉清，你难道就不曾怀疑过？”

玉清上神一时愣然，他竟真的从未怀疑过祝兮这些层出不穷的手段已然完全超出一个巫族大司命所能知晓和所能掌控的程度了。如今被东皇太一点出，他恍若如梦初醒，“你怀疑她的身份？”

“起先是怀疑过，但后来阿璃在黑水下与她有过一番交谈，得知她曾与天道做下一桩交易，我又不那么确定了。”毕竟她能以巫族为筹码做交易，就足以证明她就是巫族的血脉，这一点已是毋庸质疑。

九幽头一次听到竟然还有人与天道做交易，惊奇不已，“她是如何与天道作交易的？说来听听！”

天道虚无缥缈却是压在每一个人头顶的枷锁，尤其是对于修道之人更加坚信不移丝毫不敢违抗天道意志，但自天地有始以来，无一人能够讲明天道究竟是什么？大道无形，妙不可言，如何交易？

“不知。但除祝兮外，凌启也曾与天道做过一场交易。”

玉清上神对此人毫无印象，”这又是何人？“

“天马一族最后一支血脉，九幽曾见过。”

九幽闻言快速搜罗了一下记忆，并无印象，他摇头道：“毫无印象。”

“在上古那一战里，天马一族分为两派，一派支持兄长，最后被灭。凌启便是这一脉的。当年他受伤过重昏死过去，待醒来后一切都结束了，他因伤势过重血脉之气稀薄，整日在八荒内毫无目的的游荡。被路过的天兵看中领去天界，做了一匹普通的天马。而后某一日，他无意中听到天帝与祝兮的谈话，得知他们的阴谋一时气愤不过攻向天帝，最后被打落凡尘，追杀了几十年。”

九幽听到此处猛然想到了那件往事，骨扇在掌心连敲数下，啧啧稀奇道：“我想起来了，早先听说过，还可惜不曾见过。没想到在你院中出现是原来竟是他。怪不得我一眼就看中了他。”

东皇太一知道，这世间所有能让天帝不开心的人或事，九幽都喜欢。

他继续说道：“最后他被迫逃往魔界，据他回忆道，绝望至极的一瞬间，他听到了天道的声音。天道让他用天马一族的血脉为筹码作一场交易，成全他一个心愿。凌启当下同意，也因此为天帝换来一场劫难，便是他落入凡尘任人欺辱的那一场。”

东华帝君也想起了这些往事，紧问道：“那凌启可有说过，他是如何与天道交易的？又是如何与天道有了沟通？”

丹墨璃适时开口道：“我曾问过，但他不肯说。他只说那法子太过残忍，所以他不会教给我。”

东华帝君听了许久，任是不明所以，于是他转头神色严肃的问东皇太一，“你为何如此在意此事？这与帝俊的陨落又有何干系？”

玉清上神眉紧锁，用十分惊悚的目光望着东皇太一，他心头一片冰凉。

这几桩事虽然看着之间都不曾有何直接关联，可祝兮与凌启与天道所做交易，其筹码皆是自己的全族血脉。如此一想，那东皇太一可是在怀疑妖族当年的差一点就被天道灭族，是妖神帝俊，与天道做交易时付出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