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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做梦
我认识一个无时无刻不在白日做梦的人。我是说,这个人就连走路也闭着眼睛。有天,我坐在他车子的副驾驶座上,看向左边时,发现他双手握着方向盘,眼睛却闭着。我没开玩笑,他当时真就那样在一条主干道上开车。
“哈该,”我说,“这样不行。哈该,快睁开眼睛!”但他却若无其事,仍旧那样开车。
“你知道我想到什么了吗?”他问。
“睁开你的眼睛!”我说,“拜托,你快把我吓死了!”不过,令人不可思议的是,我们并未撞车。
那人会把别人的房子和车子幻想成自己的;会幻想自己做着别人的工作,不管那工作是好是坏;会把其他女人幻想成自己的老婆,把在街上、公园或电视连续剧中看到的孩子幻想成自己的孩子。他会一连几个小时像这样白日做梦。要是可能的话,他愿意一辈子都活在幻想中。
“哈该,”我对他说,“哈该,快醒醒,回到现实中来!你的人生令人羡慕,老婆非常漂亮,几个孩子也很优秀。赶紧醒过来吧!”
“别吵!”窝在豆袋坐垫里的他回答,“别毁了我的幻想。你知道我这会儿跟谁在一块儿吗?我以前的战友约塔姆·拉杰比!我正跟他坐在吉普车里。车上就我、他和我儿子伊维塔·门德尔松三个人。他是个机灵的小伙子,在阿米特幼儿园工作。伊维塔这小鬼对我说:‘爸爸,我渴了。我能喝罐啤酒吗?’你想想,那孩子还没到七岁呢。所以,我回答:‘你不能喝啤酒,宝贝。你忘了吗,妈妈说那是不允许的。’他妈妈是我的前妻罗娜·耶迪迪亚。我们俩是上学时认识的。她就跟模特儿一样漂亮,但非常严厉。”
“哈该,”我说,“伊维塔不是你儿子,罗娜也不是你妻子。你没有离婚,伙计,你的婚姻很幸福。快睁开眼睛吧!”
“每次把孩子带去给她,我都会勃起,”他对我的话置若罔闻,自顾自地说,“我的鸡巴硬得就像船上的桅杆那么粗。我前妻很漂亮,但非常严厉。不过,一想到她的严厉,我就会不由自主地勃起。”
“她不是你前妻,”我说,“你也没有勃起。”我没有乱说——他离我只有一米远,穿着条短裤,一看就知道没有勃起。
“我们不得不离婚,”他说,“我讨厌跟她在一块儿。连她自己都讨厌她自己。”
“哈该,”我求他道,“你老婆叫卡妮。没错,她很漂亮,但不严厉。起码对你不严厉。”他妻子真的很温柔,温柔得就像只小鸟,而且心胸开阔,善解人意。我跟她好上已经有九个月了。哈该上班很早,所以我每天早上八点半,就在她把孩子们送到幼儿园之后去见她。
“我跟罗娜是上学时认识的,”他继续说,“她是我的第一个,我也是她的第一个。离婚后,我到处寻花问柳,但没有一个女人能够比得上她。对了,你知道吗,至少从远处看,她仍然像是单身的样子。虽然我们已经离婚了,但要是发现她有了别人,我会崩溃的。我会彻底崩溃的,我承受不了那样的打击。对我来说,别的女人没有任何意义。我的心里只有她一个女人。”
“哈该,”我说,“你老婆的名字叫卡妮,她没有任何别的男人,你也没有离婚。”
“罗娜也没有任何别的男人,”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说,“一个也没有。要是有的话,我就自杀。”
这时,卡妮提着购物袋,走进了公寓。她朝我的方向漫不经心地说了声“嗨”。自从我们好上以后,有其他人在场的情况下,她总是表现得对我冷冰冰的。她连“嗨”也没跟哈该说,因为她知道哈该闭着眼睛时,跟他说什么也是白搭。
“我的房子,”他说,“就在特拉维夫市中心,非常漂亮,窗外还有棵桑树。但是房子实在太小了,我还需要一个房间。孩子们来过周末的时候,我只能睡沙发,睡得脖子都快断了。要是到夏天还想不出解决的办法,那我只能搬家了。”
[1] 特拉维夫,以色列首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