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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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开拉链

一如既往,一切都是从一个吻开始的。艾拉和齐基光溜溜地躺在床上,两人只有舌头搅在一起。就在这时,艾拉感觉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我伤到你了吗?”齐基问。在艾拉摇头时,他又立刻补充道:“你流血了。”确实,艾拉的嘴巴流血了。“对不起。”说着,他到厨房里手忙脚乱地找了起来。最后,他从冰箱的冷冻室拿出制作冰块的格子,对着案板砰砰砰地敲了一阵。“给,拿着,”他哆嗦着把冰块递给艾拉,说,“把它们贴到嘴唇上,马上就能止血的。”齐基对这些事一直都很在行——他在部队那会儿是个护理员,现在又是个训练有素的导游。“对不起,”他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了,说,“肯定是我刚才咬到你了。你知道的,一冲动就不顾一切了。”“没……系,”艾拉用冰块贴着下唇,笑着说,“什……事……没有。”当然,她是在撒谎,因为其实有“什……事”。毕竟,这种情况不是每天都会发生:跟你生活在一块儿的人弄得你流血了,然后对你撒谎说咬到了你,而事实上,你明显感觉到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嘴唇是人体非常脆弱的部位。因为她的伤口,他们几天没有接吻。后来,等到能够接吻了,他们也得非常小心。艾拉能感觉到齐基有什么事瞒着自己。有天晚上,趁齐基张着嘴睡觉时,她把手指轻轻地伸到他的舌头底下,果然发现了异常。原来是条细小的拉链。随着她拉开拉链,齐基整个人就像牡蛎那样打开了——里面竟然是于尔根。和齐基不同,于尔根留着山羊胡子,鬓角修得很整齐,也没有受过割礼。艾拉打量了一会儿熟睡中的他,然后小心翼翼地把齐基的外皮折起来,藏到厨房垃圾桶背后放垃圾口袋的柜子里。

于尔根过得很不如意。他们的性生活倒是非常美满,但他经常酗酒,而且一喝就耍酒疯,大吵大闹的,做出各种蠢事。除此以外,他还动不动就让艾拉心生愧疚,说他是为了她才离开欧洲来这里生活的。不管在现实中还是电视上,这个国家一出现什么坏事情,他就会对艾拉说:“瞧瞧你们国家出的这些破事!”他的希伯来语非常糟糕,说“你们”两个字时,让人听着总是带有很重的指责意味。艾拉的爸妈都不喜欢他,她妈一直喜欢齐基,而管于尔根叫“异教徒”,她爸则老是问于尔根工作的事——每当这时,于尔根就会嬉皮笑脸地说:“啊呀,希维罗先生,工作就像男人的小胡子,早就过时了!”这句话从来也没把谁逗乐过,更不要说仍喜欢炫耀小胡子的艾拉她爸了。

最后,于尔根离开了,回到杜塞尔多夫 杜塞尔多夫,德国西北部的城市。搞音乐,靠领救济金度日。“在这个国家,我可能永远也成不了歌手,”他说,“人们会因为一个人的口音而瞧不起他。再说,这里的人对德国人抱有成见。”艾拉觉得就算在德国,凭那奇怪的曲子和低俗的歌词,他也走不了多远。以前,他还写过一首关于她的歌,歌名叫“女神”。整首歌从头到脚写的都是在防波堤上做爱的事情,还写到她达到高潮时,感觉“就像一阵波浪拍打在礁石上”——当然,引号里的话是他引用的。

于尔根离开六个月之后,艾拉在找垃圾口袋时看到了齐基的外皮。拉开他的拉链也许是个错误,她想,可能吧,这种事,谁也说不准。同天晚上,艾拉刷牙时回想起了那次接吻以及被扎到的疼痛,于是用清水连漱了几下口,又照了照镜子——她的嘴唇上还结着疤。仔细看时,她发现自己的舌头底下也有条细小的拉链。艾拉犹豫着用手指摸着拉链,想象里面的自己会是什么样。她满怀期待,但又有点担心——主要是担心会看到一双长满斑点的手和一张干枯的脸。可能会有个玫瑰花文身吧,她想。她一直想去弄一个,但始终鼓不起勇气,怕会很疼。


[1] 杜塞尔多夫,德国西北部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