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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貌的小男孩

礼貌的小男孩敲了敲门。他爸妈正忙着吵架，没空搭理他。不过，敲了几次之后，他最终还是进去了。“这是个错误，”他爸对他妈说，“我们在一起就是个错误，就像告诫你不要做某事的宣传画宣传的那种错误。我们就像那些宣传画里的人，脸上画着个巨大的叉，底下写着个巨大的‘不’字。”“你想让我说什么？”他妈对他爸说，“我是说，不管现在说了什么，我以后都会后悔的。”“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他爸吼道，“你现在就能后悔，干吗非要等到以后再后悔呢？”礼貌的小男孩手里拿着一个航模，这是他亲手制作的。制作说明书是用他不认识的语言写的，但上面配有带箭头的直观示意图。他看懂了说明书，没让大人帮忙，自己就把航模制作好了。难怪他爸总是夸他动手能力强。“我以前经常笑的，”他妈说，“每天都笑。可是现在……”她心烦意乱地摸着小男孩的头发，继续说：“我再也笑不出来了。说完了。”“说完了？”他爸咆哮道，“说完了？这就是你‘以后都会后悔的’事——‘我以前经常笑的’？还真他妈的是件了不起的大事啊！”

“多漂亮的飞机啊！”他妈边非常从容地把目光从他爸的身上移开，边说，“你干吗不出去玩会儿飞机呢？”“我可以出去玩吗？”礼貌的小男孩问。“当然可以啦。”他妈笑着回答，并像摸狗的脑袋那样再次摸了摸他的头发。“那我能在外面玩多久呢？”礼貌的小男孩又问。“爱玩多久玩多久，”他爸突然开口说道，“要是喜欢外面，不回来都行。只要别忘了偶尔打个电话来，免得你妈担心！”他妈站起来，狠狠地扇了他爸一巴掌。奇怪的是，这个巴掌好像让他爸感到很高兴，他妈却开始哭了。“去吧，去吧，”他妈抽噎着催促礼貌的小男孩，“趁外面还亮着，快出去玩吧。不过，记得要在天黑之前回来。”也许，他的脸就跟石头一样硬吧，礼貌的小男孩边走下楼梯边想，怪不得打他巴掌，疼的反而是她的手。

礼貌的小男孩把航模使劲抛向空中。航模转了一圈，接着水平滑翔一小会儿，撞到喷泉式饮水机上。一边的机翼稍微有点撞弯了。礼貌的小男孩努力想把它弄直。“哇，”一个满脸雀斑的小女孩伸出全是雀斑的手，说，“好酷的飞机啊！能让我玩一下吗？”直到听见“哇”的一声，礼貌的小男孩才注意到那个小女孩。“这不是飞机，”他纠正道，“是航模。只有装了发动机的才能叫飞机。”“快点，给我玩玩嘛，”小女孩仍然伸着手，命令似的说，“别这么小气嘛。”“我得先把机翼修好，”礼貌的小男孩故意拖延时间，说，“你没看见它撞弯了吗？”“你真是个小气鬼，”小女孩说，“我咒你遇到许多倒霉的事情。”她皱起眉头，试图想出一件具体的事情来。过了会儿，她终于想到了，于是笑着说：“我咒你妈妈死。对，我咒她死。阿——门——”就像平时被教导的那样，礼貌的小男孩没有理她。他比小女孩高出一个头，要是想扇她巴掌的话，完全可以那么做——小女孩会比他疼得多，因为她那张满是雀斑的脸很明显不是石头做的。但他没有扇她巴掌，也没有踢她、拿石头扔她或对她说一些可怕的话，因为他很有礼貌。“我咒你爸爸一块儿死。”小女孩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补充了一句，然后走了。

礼貌的小男孩又玩了几次航模。最好的一次，落地前，航模在空中转了三圈。太阳开始下沉，西方的天空变得越来越红。他爸曾对他说过，要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太阳很久，你会瞎的。所以每隔几秒钟，礼貌的小男孩就会小心地闭会儿眼睛。不过，就算闭上眼睛，他仍能看到那片红色——真奇怪。礼貌的小男孩很想再看会儿，好弄得更明白一些，但知道要是不按时回家的话，他妈会担心的。“太阳每天都会升起的，”礼貌的小男孩边弯下腰，从草坪上捡起航模，边想，“但我永远不会迟到。”

礼貌的小男孩进屋时，他妈仍在客厅，抓着自己的手哭泣，但没见他爸。她说他爸在他们的卧室睡觉，因为晚上要值夜班。说完，她就去给礼貌的小男孩做炒蛋当晚餐了。卧室的门半开着，礼貌的小男孩轻轻地把门推开。他爸没脱衣服没脱鞋，睁着眼睛趴在床上。看到礼貌的小男孩朝里面张望，他爸没有抬头，问：“航模怎么样？”“挺好的。”礼貌的小男孩回答。感觉自己说得不够，他又补充了一句：“真的挺好的。”“我和你妈有时会吵架，说出伤害对方的话。”他爸低头看了眼地上，然后看着他，说，“可是你知道的，我一直都是爱你的，一直都是，不管谁说了什么，对吧？”“嗯，”礼貌的小男孩点点头，边拉上卧室的门边回答，“我知道，谢谢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