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初唐 江南江北两风流
红拂夜奔
公(李靖)归逆旅。其夜五更初,忽闻叩门而声低者。公起问焉,乃紫衣戴帽人,杖揭一囊。公问谁?曰:『妾,杨家之红拂妓也。』公遽延入。脱衣去帽,乃十八九佳丽人也。素面画衣而拜。公惊答拜。曰:『妾侍杨司空久,阅天下之人多矣,无如公者。丝萝非独生,愿托乔木,故来奔耳。』公曰:『杨司空权重京师,如何?』曰:『彼尸居余气,不足畏也。诸妓知其无成,去者众矣。彼亦不甚逐也。计之详矣。幸无疑焉。』问其姓,曰:『张。』问其伯仲之次,曰:『最长。』观其肌肤、仪状、言词、气性,真天人也。
——杜光庭《虬髯客传》
隋朝人论音辞时谈到,“南方水土和柔,其音清举而切诣,失在浮浅,其辞多鄙俗;北方山川深厚,其音沉浊而鈋钝,得其质直,其辞多古语”(1);初唐人谈论文学时也提到:“江左宫商发越,贵于清绮,河朔词义贞刚,重乎气质”(2)。无论民俗还是文风,从天下初归一统的隋朝到初唐时期,都存在着巨大的南北差异,而当时女子的衣着打扮更是如此。
隋朝女性服饰形象
敦煌莫高窟三八九窟壁画、六二窟壁画
段文杰.中国壁画全集·敦煌:隋[M].天津:天津人民美术出版社,1991:147,175.
北方过去长期处于胡族统治之下,民风开明,女子往往能够打破后宅的封闭世界,参与外界的社交应酬,“邺下风俗,专以妇持门户。争讼曲直,造请逢迎,车乘填街衢,绮罗盈府寺,代子求官,为夫诉屈”(3)。为便交游、出行,她们的日常服装都以“夹领小袖”(4)“冠帽而著小襦袄”(5)的“胡服”居多;而南方女子却往往受缚于繁冗的礼制,“江东妇女,略无交游。其婚姻之家,或十数年间,未相识者,惟以信命赠遗,致殷勤焉”(6)。她们的衣装继承了汉魏六朝以来褒衣博带的风格,为了适应南方湿热的气候,衣袖逐渐趋于宽大,以便散热透凉,甚至夸张到“一袖之大,足断为两”(7)的程度。
随着南北朝时期的文化交流深化,南朝衣装被视作“汉衣冠”;北朝政权在标榜中原正统、制定衣冠制度的过程中,常常仿效南方的服饰制度,将南方的宽衣大袖作为重大场合穿用的礼服。服饰时尚开始呈现出南北融合的趋势。隋朝一统南北之后,服装基本建立起南北融合的双轨制度,因此当时女服可大致分为两类:一类继承南方的“汉式”服装,有着阔大的襦袖、曳地的裙裾,搭配足部的高台大履,用作礼服或盛装,平日里并不穿用;另一类则继承了北朝的“胡式”服装,有着身穿的窄衫长裙、肩披的帔帛,搭配足蹬的短靴,用作日常服装。
目前零散出土的隋朝壁画中,展现女性形象的很少,线刻或陶俑也基本剥落了颜色,幸而敦煌石窟尚留有多幅描绘隋朝女供养人形象的彩绘壁画。此外,日本还藏有多卷《过去现在因果经绘卷》(8),其中图样大约均摹绘自中国隋朝时流传至日本的佛经变文绘画,因此画中人物上至宫妃,下至伎乐侍婢,都直观反映了当时中原女性的妆束风格。
在初唐时期,有贞观五年(631年)淮安靖王李寿墓的壁画与石椁线刻,将当时王公贵族家中女性的妆束展示得极为全面(9),其中有盛服侍立的女官、执扇或捧持器物的侍女,还有奏乐起舞的伎乐。
隋朝宫廷女性形象
《过去现在因果经绘卷》第二卷断片局部/日本奈良国立博物馆藏
奈良国立博物馆.日本佛教美术名宝展:奈良国立博物馆开馆百年纪念[M].奈良:奈良国立博物馆,1995:370.
初唐伎乐与侍女形象
李寿墓壁画与石椁线刻/唐太宗贞观五年(631年)
石椁线刻为本书作者提取自拓片;张鸿修.中国唐墓壁画集[M].广州:岭南美术出版社,1995: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