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对话
还是那个温暖的壁炉，两名男子身着西装，端坐在令人感到慵懒的皮质沙发上。其中，那欧洲男子平静地望着眼前的女孩，手中的咖啡微微冒着热气，而那亚洲男子的脸庞竟透着些许微红，眼睛也不知道如何去看面前的女子。
她就像坠落人间的天使，皮肤晶莹剔透，近乎吹弹可破，整张脸看不出一丝瑕疵；虽然换上了一身囚服，却也遮不住她曼妙的身姿。
陈述白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不被美色诱惑，他看了一眼斯卡利特伯爵，却发现他很自然，但从他喝咖啡时略微急促的动作可以看出，这是刻意的自然。
他在佯装一种随意的姿态，陈述白有些不明所以，可双方一直保持沉默的状态另他感觉有些不适，于是他便抢先开口了。
“你为什么要见我，Irene小姐？”
“我想你知道为什么。”Irene小姐眨了眨眼鬼魅一笑。
陈述白就这么盯着她，她那深邃的淡蓝色瞳孔，仿佛一个柔软的湖泊，而他陷在清澈的湖水中，任凭那句“我想你知道为什么”不停地在耳边回荡。
他应该知道什么。
可他似乎什么也不知道。
但好像又知道些什么。
那个声音，那个清晰的，但又可疑的声音。
两天前的恐怖袭击事件之后，他再未听到脑中的那个声音。
事件后，在对比了最后两名恐怖分子身上的子弹进行的弹道分析之后，军情六处发现，子弹的发射方向大多来自斜上方以及侧方，完完全全偏离了当时他和另外两位人质的位置，并且这些子弹的发射武器，均是当时恐怖分子手持的枪支。
由于堡垒中并未安装摄像头，整个事件的过程都无从考证，英国首相本人和中国苍穹特种部队的分队长林嘉树上尉均表示，他们在生死关头与恐怖分子展开了激烈搏斗，对方的死亡来自枪支的走火。至于为何SAS的救援部队到达时，只有林嘉树上尉刚刚挣脱手铐，而首相以及薛定谔的猫仍然被捆住双手，他们拒绝做出任何解释。
军情六处和SAS特种部队自然不会再去细究英国首相的回答，只能作罢，草草地在行动报告中写下走火导致恐怖分子死亡这句话。
在医院修养时，英国首相被安排在他的专属病房，陈述白则和林嘉树一起躺在另一间病房。可是，当他醒来问起林嘉树时，林嘉树却也不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
“说句实话，我看到你扑过去的时候，都感觉你马上要死了。可是，听到枪响的时候，我就看到对方倒下了。我TMD都愣住了，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另一个壮汉，正想着要不要干掉他，就被打成了这个鬼样子。”林嘉树的胸前绑满了绷带，一条腿也骨折了，被吊了起来，说罢，他尝试转动下许久保持一个姿势的身体，却不小心扯到了伤口，发出“嘶”的唏嘘声。
“你看到子弹的轨迹了吗？老林。”陈述白不甘心地追问道。
“？？？任何人都不可能看到子弹的轨迹好吗！”林嘉树一脸问号地盯着洁白的天花板，大声地喊道。
“...好像有道理哈。”陈述白憨憨地揉了揉自己的脑袋，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开始说胡话了。
“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劝你还是不要再问发生了什么。”林嘉树不安地看着他，低声嘱咐道，“你现在的身份很麻烦，人们会认为你是天选之子，不死之身。”
“另外，首相先生那边我也打过招呼了，你可以放心。”
“谢了，兄弟。”陈述白看着林嘉树一身的伤口和满脸的狼狈相，不禁感到好笑，打趣道，“你这副样子真的是太惨了点，老林，你要不是个男的，这么重的伤，我恐怕只能以身相许了。”
“滚滚滚！”林嘉树没好气地回答道，“老子有女朋友，06年的！”
“哟？可以嘛！”
两人打情骂俏正酣，门外传来“砰砰砰”三声敲门声和一句询问声，两人迅速闭上嘴巴，换了个稳重些的神情，调整了下枕头的位置说道，“进来吧。”
防火门打开，一袭棕色短发首先映入眼帘，来人是军情六处的情报官，卡洛利娜，“11.9核潜艇和首相府恐怖袭击事件的策划者想见你，陈述白先生。”
“谁？”陈述白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恐怖分子Irene，前两天恐怖袭击的策划者。”卡洛利娜情报官也觉得有些不妥，稍微解释了一下，然后用很客气的语气询问道，“你要见见吗？”
陈述白静静地盯着自己面前洁白干净的床单看了一会，然后面无表情地抬起头看向她，“可以。”
等他回过神，发现她正饶有趣味地看着自己，一副胸有成竹的神情，火光映射在她皎洁白皙的皮肤上，变成了一抹橘红。
“所以，你看到了。”陈述白缓了缓神，将记忆暂时抛到脑后，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故作镇定地陈述道。
“是，不过我倒是想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Irene小姐一副居高临下的神情，仿佛她不是一个被问询的罪犯，而是法庭上的审判者。
“嘿！”一旁的几名特工被她放肆的语气点燃了怒火，右手握在了腰间的甩棍上，几乎要冲过来教训她，若不是斯卡利特伯爵阻拦，怕是她要受些苦难了。
“各位先出去吧，这里有我在。”看了看陈述白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伯爵先生的眼神突然有些细微的变化，从迷惑到明亮，转而命令特工们离开了大厅。
厚重的大门被关上了，脚步声也渐渐走远，陈述白抬起头，看着那女子，淡淡地说了一句，“我似乎可以改变空间。”
“没错，子弹转向，闻所未闻。”Irene小姐将手妩媚地搭在嘴角看着他，眼神中充满了魅惑，“至于你们给我安的罪名，我不认罪。”
“在我看来，我是在拯救人类文明。”
“呵呵。”陈述白和伯爵先生不由得冷笑了起来。
“你们不信？那请问陈述白先生，八十年后，你有多大的可能性击败入侵者，哪怕你能够控制这种所谓的重塑空间的能力。”Irene小姐突然不再嬉皮笑脸，转而用一种很忧伤的眼神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那一刻，陈述白愣住了，姑且不论自己能否掌握这种改变空间的力量，即便可以，这种奇奇怪怪的能力好像也有些无足轻重。
“我没有把握。”他摇了摇头，但他的眼神依然坚定，“但我一定会为了人类文明战斗至最后一刻。”
“我敬佩您的勇气，但是这没有任何意义。”听到此言，Irene看向他的眼神多了些温柔，竟然伸出被手铐锁住的手，握住了陈述白的右手，“我们一起逃走吧，薛定谔的猫。”
两人紧握着双手仿佛热恋时的情侣，斯卡利特伯爵放下手中的咖啡杯，一脸诧异地看着陈述白，因为此时，他似乎正在用右手试图握紧对方。
后来，斯卡利特伯爵回忆起这一刻，总觉得特别漫长。
“不，地球是我们的家。”陈述白默不作声地缩回了手，然后懒散地瘫软在了沙发上，闭上了眼，仿佛睡着了一般。
“我知道，在西方人的文化中，你们更倾向于逃避问题，例如史前大洪水时期的诺亚方舟。”几分钟后陈述白的声音突然沉了下来，“事实上，在联合政府提出伊甸园地外生命探索计划时，我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可是，在我们东方人的文化中，遇到问题，要正面面对！”
“我无法理解，我相信他也无法理解。”Irene小姐摇了摇头，表示不解，并且点头示意斯卡利特伯爵。
陈述白看向斯卡利特伯爵，他正低垂着头，似乎想不明白。
“不管怎样，既然你如实回答了我的问题。我也如实告诉你你想知道的。我们劫持核潜艇的原因极其简单，就是为了进行外科手术式核打击的。”
“目标？”斯卡利特伯爵听到这句话迅速地回过神来。
“薛定谔的猫，陈述白。”Irene小姐尝试着剥开她的一袭长发，饶有趣味地看着陈述白，“可惜，情报出现了失误，我们并没有发现你离开了中国T市，来到了英国伦敦。”
“你说什么！？”陈述白先是抬起头愣了几秒钟，眼神中充满了诧异，然后才怒视着她，眼中仿佛有火，握着杯子的右手突然青筋暴起，“为了杀我一个人！你们要多少人为我陪葬！”
“如果牺牲极少数人就可以拯救绝大多数人，我选择牺牲那极少数人去拯救大多数人。”
“这种选择毫无意义！这样的牺牲已经否定了生命的意义。”
“可你不做选择，所有人都得死！”
“这不一样，你在偷换概念！”
“如果你死了，薛定谔计划就再也没有任何存在的可能了！主流防御计划和行星防御理事会也将被取消和解散，更多的资源才能投入伊甸园计划...”
“...这样我们才可以带走更多的人。”
陈述白不再说话，脱了鞋子蜷缩成一团，身上不知道为何，感觉异常的寒冷，他不禁朝着壁炉的方向挪了几英寸。炽热的火焰正在木柴的烘托下，噼啪噼啪地燃烧着，可他竟然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如果我死了，人类会放弃地球吗？”
他在脑中第一次问着自己这个问题。
可，此题无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