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埃塞俄比亚之手
“总有些新事物从非洲大地诞生![15]”罗马总督喊道,他的这句总结已经流传了四千年。然而那些撰写世界历史的人,却遗漏这段描述非洲非凡之处的文字。尤其是今日,大多数人只觉得非洲是个偏远之地,远离这个世界的纷扰,尤其远离世界大战。
非洲给我们的一直是新的东西,或者是某种极为古老的东西的轮回转世。非洲文明注重自我保护,这种自我保护意识如果不是最早出现在非洲大陆,那非洲大陆也是其发源地之一。这种意识迅猛发展,以至于到现在都还在为那些有思想、能言善辩的人服务。在非洲偏远幽暗的森林里,科学家最近发现了年代最悠久的铁器,从中我们可以得知,当农业和贸易在非洲大陆兴旺发展时,欧洲大陆还是一片蛮荒之地。
在这个世界,几乎所有一度兴起的人类帝国,希腊也好,英国也罢,不论是从物质上,还是精神上,都能在非洲大陆上发现自己面临的危机。蒙森[16]曾经说过:“基督教,是通过非洲才最终成为世界性的宗教。”日耳曼民族对非洲的最后一次入侵预示着拜占庭帝国的灭亡,而伊斯兰教也是通过非洲,开始扮演征服者的角色,成为一种具有影响力的宗教文化。
随着文艺复兴的进行,人们思想更为现代化,而非洲依旧保留着自身古老的传统。莎士比亚在《古老的手枪》喊道:
它对世界微不足道,它是凡夫俗子聚集之地!
我说的是非洲和那黄金般的乐趣!
他这两句是与蓬特[17]和俄斐[18]以及加纳的黄金海岸关于黄金的传说相互呼应的,这种想法驱使那些贪婪的人匆匆南下,沿着非洲炎热神秘的海岸,来到好望角,直至首次出现世界贸易,尽管它是以贩卖人口的方式开始的。
现在最大的问题无非就是民主和肤色的对抗。矛盾本来如细流一般缓缓流淌,慢慢地渗出来,然后逐渐激化,直至最终爆发,时不时给人数不断增加的白人造成困扰。这一问题受到一伙人的阻碍,难以解决,因为这些人希望将王国建立在奴役黑人、棕色人种和黄种人的基础上。
非洲对欧洲的控诉非常严厉。四百多年来,白人欧洲是人口贩卖的主要支持者,她是第一个进行黑奴贸易的大陆,其持续时间也是最长的,总共牵涉到一亿黑人。欧洲人改变了黑人的社交生活,推翻了当地有序的政府,毁坏了古老的工艺,掐灭了文明进步的火焰。今天,工业的发展不再是靠将非洲的劳动力运到遥远的实行奴隶制的地方,而是建立了一个新的奴隶制的方法,剥夺非洲人的土地,强迫他们辛劳地工作,最终获得的利益全部都归白人所得。
我想已没有必要证明上述论述是否属实。最近,南非联邦签署了一项法律,该法律将当地最好的2.5亿公顷土地分配给了150万白人,将3600万公顷的沼泽和湿地分给50万黑人。在罗德西亚,有超过9000万公顷的土地被没收。在比利时属刚果,所有的土地都被划为国家财产。
奴隶制实际上就是圣多美和圣普林西比可可工业发展的基础,也是兰德采矿业发展的根本。杜松子酒一直都是欧洲主要的进口商品之一,十年里,欧洲对它的进口量增加了50%,到现在,其进口额已至少达到2500万美元。有能力的黑人都被剔除在外,他们遭到罢免;有影响力的位置一律与他们无缘,他们在本国人民眼中名誉扫地。与此同时,到处都是白人工头,白人官员。
当然,整个画面也并非都是那样骇人听闻。非洲大陆的教育和工业的发展也受益于戴维·利文斯通[19]和他的继任者以及欧洲。尽管如此,非洲获得的好处与遭受的苦难极度不平衡。但是比这更糟糕的是,欧洲的行为并没有激起世界的抗议。一位熟知非洲一代人遭遇的伟大英国人今天坦诚地说道:“那时,我们连良知都没有,又何来唤醒之说。”
另外,也没有迹象显示白人会减轻对非洲的掠夺。相反,为了偿还战后英国的外债,英国的帝国资源发展委员会提出将非洲殖民地当作“英国皇家财产”,对殖民地土地和人民进行科学开发利用!认识到战争需要大量的原材料,德国思想家也想出了类似的开发计划。赫伯特·乔治·威尔斯[20]说:“非洲的情况是显而易见的。她正被几个欧洲帝国瓜分,这几个帝国相互之间竞争激烈,并且都决心要开发自己的‘财产’来获利,置对方于不利之地。如此下去,世界上不可能有永久的和平。永久和平是不可能实现的。”
于是,我们加入到抗战行列。我们历经磨难,浑身沾满鲜血,却依旧看不到和平的影子。我们寻求工业时代的民主,寻求一个欧洲组织,只为了避免战争诱因出现。至少,我们是愿意离开这个倒退的世界,这样不仅能远离这场基于嫉妒而爆发的战争,还能远离各种惨无人道的战争——因狂怒的人反抗蔑视他们的人而发生的战争。
各位读者,试想一下,如果你是一个接受过一定教育、有知识的人,却是个日本人或者中国人,或者是个东印度群岛人,又或者是个黑人,你会怎么做?你会怎么想?在现在这个混乱的社会下,你对未来有何打算?显然,你想要自己的族人得到自由,免受侮辱,不被隔离,远离贫困,免除身体的奴役。如果欧洲和美国今后的政策本质上是基于她们过去的政策,那接受过培训的有色人唯一能做的就是公开地组织起来,与其对抗。这也是他们必须要做的。他可能不得不要先在埃及、印度进行秘密的、地下活动,最终才能渗透进美国;也可能通过增强军备力量,就像日本一样,才能对抗欧洲;也可能是极力朝现代化而努力,就像中国一样,才能对抗欧洲;但是,他必须得行动起来。他代表着绝大多数的人类。投降可能比死亡更可怕。除非白人放弃对有色人的侮辱,放弃使用“黄色”这个另有它意的词,摒弃“中国佬”和“黑鬼”深具贬义的词,废除区分肤色——隐含着“白色”至上之意的农奴制;声明所有的人都是体面的,世界上所有的地方都值得我们生活,否则动乱都是命中注定的,我们没有其他出路,只能战斗。
因此,看到迟迟不出现的真正和平主义者最终出现,就显得尤为重要了。最近,英国和德国称他们的政策建立在部分黑人居民的意愿和利益上。劳合·乔治[21]宣布“民族自决适用于德属非洲”,而司法大臣赫特林[22]也欢迎“对世界殖民地重建工作”进行讨论。
现在各方都要求由一个非洲来代表所有的非洲人,这种要求将会改变现在非洲由单独的国家进行野蛮掠夺的局面。对肤色有偏见的美国政府要求“被征服的德国殖民地不应该归还给德国,也不应该由协约国占领。现在是时候建立一个国际机构,来管理这些地方。成千上万的有色人,他们受够了白人的傲慢和虚伪,在这项提议中看到的只有民族的解放。”
哈里·约翰斯顿爵士[23]最近表示:“如果我们要探讨,就像我们现在这样,重建波兰,探讨要给爱尔兰的分裂主义者一个满意的答复,探讨对那些受压迫的国家我们应该做些什么,那我们就不能将非洲排除在外。”
劳动人民、黑人劳动者,在运河区写到:“走出这场混乱,可能就会迎来我们种族的伟大觉醒。我们有了欢呼的理由。如果我们没能抓住这次机会,我们将会看不到种族问题解决的那一刻。为了实现民族觉醒,英籍黑人、法籍黑人和美籍黑人都应该挺身而出,他们应该联合起来,开展一项全国性的运动。”
英属西非在痛苦的抱怨着:“西非人应当有权利或者有机会决定自己的未来,但是欧洲的政客却从来不予理会。巴尔干半岛诸国应该有权加入和平理事会,决定自己由什么样的政府领导,因为他们是欧洲人,但是就算倡导人人平等的极端主义者,都没有因为他们是欧洲人而给予他们欧洲人应有的待遇,他们除了卑微地接受欧洲给他决定的命运,别无他法。”
于是,危险与需求一并而来。真正的和平主义者将建立一个组织,不仅仅将白人国土的大众组织起来,反对剥削和投机倒把,也会记住不存在永久解脱,但是,若将那些对底层、深受剥削的种族囊括进这个组织,我们才能一劳永逸。世界慈善事业,比如国家慈善事业,必须要起到预防战乱和提升生活水平的作用,而不仅仅是缓解生活压力和转变宗教信仰。尊重人性应该在全世界范围内确立,而非洲应该作为尊重人性的护身符。
抛开埃及和北非,黑人非洲包括英国、法国、比利时、葡萄牙、意大利和西班牙的殖民地,以及阿比西尼亚[24]和利比亚这两个独立的国家以及南部非洲,它总面积达到820万平方英里,黑人数量超过一亿,白人数量只有不到十万。
在非洲进行的商业开发产生的后果远远超过人们所意识到的。在一战爆发前,每年都有价值两亿美元的商品从非洲输出,这其中包括世界三分之一的橡胶、四分之一的可可,基本上所有的丁香、阿拉伯树胶和棕榈油都从非洲而来。作为交换,进入非洲的是价值1亿美元的棉布、2500万美元的钢铁,更多的则是食品,以及价值可能达到2500万美元的酒水。
现代工业体系的建立就此展开:长期对钢铁进行投资,势必会产生巨额的红利;用布料这种最廉价的资源来换取宝贵资源;用酒水来满足当地人的胃口,将转让土地、破坏习俗变得更为简单;合同工被迫负荷工作,以提高原材料的产量、进行系统化的原材料生产。这些原材料产量可以无限增长:尽管对美国南部来说棉花种植仍是一大挑战,水果和蔬菜、皮革、木材和燃料、咖啡和茶叶、粮食和烟草、各种纤维都可以很轻易地进行系统性的生产。
因此,我们是不是可能会觉得这是工业发展的天堂?但它更可能是个地狱。根据目前的工业计划,不会有保护劳动者的呼声、法律和条例,也不会有工会、“八小时”工作制和工厂立法;在现代,也没有建立什么好的立法机构来保护人类不用像畜生般地工作。文明一直将工业中滋生的恶行赶到贫民区和落后区,而一个无声大陆[25]则是遮掩这种恶行的最佳场所。如果奴隶没有被带离非洲,奴隶制也会在非洲建立。
那些居住在这里的人到底是谁?他们是棕色皮肤和黑皮肤的人,他们头发卷曲,个头有高有矮,头脑聪明。很久很久以前,在埃及建立之初,他们很多人离开埃及,之后成了加纳、梅莱和廷巴克图文化传播使者。桑海人建立了帝国,津巴布韦人建立了王国,艺术和各行各业在约鲁巴、贝宁兴盛起来,他们一起面对各种人间浩劫。时至今日,我们从他们身上依然能看到过去辉煌的影子——他们的冶铁、编织和雕刻技术,他们的音乐和歌曲、部落统治,他们的乡镇大会和集市,他们在战争中不顾一切的勇气。
传教活动和商业活动给他们带来了种种灾难。在黑人非洲,今天有一千多所公立学校以及三万多所教会学校,在一百万的儿童中,只有约四分之三的人能按时出勤。而要想接受高层次的培训,也只有酋长的儿子和一些被精心挑选过的学生才有机会,并且这种机会还少之又少。教育才刚刚起步,在这么广袤的土地上,受教育的机会依旧很少;关于教育发展,他们连通用标准都没有建立,连发展计划也没有制定。不过,非洲的孩子毕竟已经开始学习。
在黑人非洲,尽管利比亚和阿比西尼亚仍然受到欧洲资本主义的威胁和监督,但是,已有十七分之一的土地基本独立,独立地区人口占九分之一。非洲一半的土地和人民处于葡萄牙、法兰西和比利时的统治之下,在当地实施种姓制度和农奴制度,资本家为了盈利,不停地剥削他们。他们有两条最不危险的道路可以走:第一条已经由居住在塞拉利昂、黄金海岸和法属塞内加尔三分之一的人口的情况预示了,那里的人们正走向现代发展道路;另一条路建立自己的政府,有自己的风俗习惯,这如果不受外界干扰,可能会沿着自己特有的文化慢慢演变发展,有四分之一的土地上的人走的都是这一条路。非洲有十分之一的土地,那里人烟稀少,由白人所占领,他们企图在非洲建立一个澳大利亚。之后,有450万南非联盟的人被迫迁入此地,他们成为没有土地的农奴。
在世界大战发生前,世界就倾向于对独立的非洲进行破坏;为了工业的发展,奴役广大黑人,同时鼓励白人移民,若有可能,还鼓励白人对黑人进行统治。
让我们树立一个关于新非洲世界的概念——一个黑人非洲,以此来对抗上面的想法,让每个人都接受世界上现在被广泛接受的公告:承认美国劳工联合会发表的声明——“主权国不应违背人民意愿,强迫他们接受领导”;承认威尔逊总统传达给俄罗斯的信息——“每个人的发展不受指挥原则”;承认英国土著居民保护协会最近提出的解决方案——“在非洲重建工作中,这些重建工作可能是由于此次世界战争引起,当地居民的利益和愿望——我们现在可以明确当地居民的愿望——应作为制定决策的主要考虑因素之一,这些决策会决定他们的命运。”换句话说,自整个世界进入现代阶段开始,黑人第一次被承认为真正的人。
要想重建一个新的非洲,不可能一蹴而就。伴着协约国的胜利,德国的殖民地——这块面积达上百万平方英里、人口约五十多万黑人的土地,应该形成新非洲的核心。它会拉开黑人非洲独立的序幕。从德国殖民地开始,另外两块属于葡萄牙和比利时的殖民地也会走上这条道路,其原因再明显不过了:他们没有能力管理属地的人民,尽管两国可能都找到了合理的理由不交出殖民地,但是,我们可以很公正地说,比利时若没有殖民地带来的负担,没有来自殖民地的诱惑,她才能开始国内的重建工作;葡萄牙的实际情况也是如此,她只能选择将她的殖民地归还给非洲世界,或者送给其他欧洲国家。这两块殖民地总面积加起来达170万平方英里,总人口有80万。然而,如果直接抢夺德国、比利时和葡萄牙的殖民地可能不公平,正如赫特林公爵曾经要求的那样,殖民地问题应当公开解决。
现代世界何时才明白国其实不为国,只是一个占统治地位的贵族和一群受镇压的农奴的集合体?将世界重建为一个各国联系紧密的世界,在这里,强国自治,落后的殖民地区受国际监督,难道不可能吗?
这是一次很重要的考验,不过考验并不难。英国在印度、尼日利亚这些最终会赢得独立的地区建立的自治机构,在大英帝国政府有发言权吗?如果没有,就立刻让这些地区独立,或者,如果它们还不适合独立,可以让它们接受国际监督与保护。法国,这位胸襟宽厚的国家能否接受出现一个黑人法国——也就是非洲的塞内加尔[26]?而这就让人感觉北纬二十度以南所有的非洲地区以及南非联盟以北的地区最终将会成为新非洲的一部分。索马里和厄立特里亚应当还给阿比西尼亚,与利比亚一起,先建立两个独立的非洲小国,一个由国际监管的大国。
这听起来像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吗?在1914年以前,没人可以指责这样的梦想。我自己也会同意他们。但是,自从1914年到1918年持续四年的那场噩梦之后,自从我们见到不可能变为可能,难言之处变得寻常,我们已见怪不怪;当我们看到俄国废除沙皇统治、英国妇女获得选举权、爱尔兰获得自治权,当德国实行议会制,当耶路撒冷不再归土耳其管辖、美国控制了本国铁路时,“非洲由非洲人管理”这种想法真的遥不可及吗?
没有人期待这个新的非洲从形成之初就是实现独立自主、领土自治。然而,世界在为非洲提供方案时,其最终目标应该是非洲实现独立自主、领土自治。起初,我们认为是没有什么方法比国际监督更适合管理非洲,也希望通过国际监督实现世界和平。西米恩·斯特伦斯克曾画过两条让人好奇却深具启发性的平行线:“正如对西北部领土的占有促使殖民地与美国成为整体一样,难道对非洲和其他落后地区的联合统治不能成为建立世界联邦的基础吗?”
英国工党宣布:“至于属于交战国在非洲热带地区的几个殖民地,英国工人运动不赞同‘这些地区应该成为战利品,或者为了资本家的利益,这些地区应该加以掠夺式开发,或者这些地区应当服务于政府的军国主义目标’这种帝国主义式的观点。鉴于让这些人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有些不切实际,因此,有人建议维护他们利益的最好方法是交战国完全放弃建立非洲帝国的想法,将欧洲强国在非洲热带地区的殖民地转让出去,不过,转让大小应当由拟议的超国家权利机构或者国际联盟决定。”
劳合·乔治本人在考虑到德国殖民地时曾说:“我已经一再强调,关于如何处置这些殖民地将会在一次会议上做出决定,决定在主要考虑到当地居民的意愿和利益后才制定出来。这些地区没有一个欧洲人。因此,应当由一个他们可以接受的政府领导他们,该政府主要目的之一是防止非洲大陆被欧洲资本家或政府掠夺。”这不免让人深想。
为非洲政府选出特别委员会时,我们必须精心考量。它不仅要代表政府,也要代表文明、科学、商业、社会改革、不含宗派宣传的宗教慈善事业。委员会成员不仅仅包括白人,那些受过教育和培训的、血统中带着黑人血脉的人也应包括在内。委员会成员必须要清楚了解其指导原则。首先,至此,世界上的工人运动应该意识到,不管同一国家内两种制度是否相同,工业社会的民主并非建立在专制基础上,因为当今世界近似于一个工业统一体。因此,如果一个国家在普通劳工人数没有增加的情况下,它是不可能够持久地增加技术工人。所以,只要非洲工人还是奴隶,那美国和欧洲的技术劳工也不会永远地增加。
其次,建立一个新的非洲国家不意味着要在国内实行种族隔离。要让世界倒退到实施绝对种族隔离,为时已晚。新的非洲国家不会涉及到西方世界2700万黑人的移民问题,也不会在非洲本土内进行大范围内移民,也不会将亚洲土地上的黑人召回。美国土地和美洲其他地区的黑人不仅赢得了通过斗争解决问题的权利,同时,他们可以时不时地为新非洲提供技术支持,他们中会出现远见卓识的领导人,有文化的传教士,为新非洲的那些落难兄弟提供帮助。
有了这两个原则,新非洲的政府接下来采取的切实可行的政策包括建立一个全面完整的现代教育体系。该体系以目前的政府、宗教和土著的习俗法为基础。决不允许家庭和部落暴力干预一些颇具成效的地方自治机构,不允许通过宗教宣传突然改变民众宗教信仰。必须逐步取缔那些明显有害的风俗和不卫生的生活方式,新建立的政府必须以最优秀的殖民行政人员为榜样,该政府要建立在一个公认的、既定的基础上,而不该建立在在全新的理论计划基础上。
要想真正实现非洲的现代化,需要通过学校教育,而不是教会传教。在十年内,让2000万黑人小孩入学接受教育。让年轻一代的非洲人能大概了解现代文化,让聪明的非洲学子能够进入世界上的高等学府深造。从建国之初,非洲中央政府应任用有色人和白人作为政府官员,逐渐地,也应让土著人参与到政府工作。税务制度和工业可以仿照新的西方工业文明理念,避免私人土地垄断和贫困的出现,促进生产合作和社会化合作。资本和收入这类难题也将远比想象中的少,想一下,如果英属尼日利亚有一位得力的行政长官,他用1500美元建成了一个可可工厂,年收入可达到两千万美元,而在这个新非洲,在这个没有杜松子酒、盗贼和伪君子的新非洲,又有哪些事是不能做到的呢?
非洲不仅仅能积累资本,同时也能吸引白人世界的资本,只是其使用情况和目前的使用有很大区别:当本国急需资本投资原料和劳动力时,那些文明国家不会因为这些资本在殖民地收效更大转而对非洲进行投资,反而,就算投资国内合法企业赚取的利润微薄,他们也会接受。
坚称建立新非洲国家的理想、领导非洲实现独立和自治是不可能实现的,这一想法毫无意义。首先,整个文明世界都相信它是可以实现的。因为,鄙视有色人民就是现代世界的一种罪行,它可能是人类历史上最严重的罪行。受过教育、体面的人会问,并且是严肃地问,改革非洲是否真的可以实现?黑人,如果他们是人,就算得到国际关怀,是否得到长足的发展?他们是否能够吸收现代文化中值得欣赏的部分?海地和利比亚不是都有过这样的试验,可最终都失败了吗?
但是,我们不能忽略一个格外重要的事实:世界性活动以奴隶贸易开始,应以拒绝将“黑人”[27]单词大写而结束,这要通过激起人们对奴隶制的反抗才能实现。资本世界认为兽性存在黑人体内,他们通过贬低黑人来获取利益。而这些东西在不知不觉中让数百万诚实的、有思想的人认为黑人低人一等。这种观点是不科学的,另外它只是一种最基本的假设,只要面对事实,它随时都会被收回;这个观点也不是基于历史而形成的,因为它和埃及、希腊、拜占庭、阿拉伯的历史相矛盾;也不是基于经对非洲和美洲具有黑人血统的人精心调查之后得出的。它只是一时兴起的,是前人的遗产,也正因为如此,我们无需证据,无需事实,就可以移除它。只有信仰人性,才能引领世界跨越现在对肤色的偏见。
只有那些相信人,那些知道黑人对人类历史的贡献,那些相信关于非洲、西印度和美洲黑人崛起的故事的人知道我们现在对黑人的蔑视完全是没有科学基础的,毫无关注价值。它无非是一种心理恶习。它就像我们对战争的信念、我们对国际仇恨的态度,很轻易就能推翻;正如我们歧视妇女的旧有观念,很轻易就能推翻;就像我们以前害怕让大众接受教育一样,很容易能推翻;就像我们以前认为贫穷不可能被消灭一样,很轻易就能推翻。若我们愿意,我们可以在这块黑色大陆上为了人类,进行最后一次伟大的圣战。
我并没有提及北非和南非,因为我的视线集中在黑人最多的地方。很显然,中非要想发展,埃及应该获得自由和独立,印度也应朝着自由和独立的道路上前进;摩洛哥、阿尔及利亚、突尼斯和的黎波里必须成为欧洲的一部分,走上现代化发展之路,建立起自治制度。南非,在废除黑奴制度后,必须要承认当地居民和有色居民在政治上是平等的。
埃塞俄比亚即将向上帝伸出的双手不仅仅是无助和祈求的双手,而是承载着痛苦和乞求的双手;他们的手掌僵硬、粗糙,世界上工作都是他们在做,这些手代表着生活在这个不健全的世界上那些受着压迫的人们的心声,它们将会给苦恼的上帝带来启发!
在基督出现的两千年前,有一支人类族群越过海洋,在非洲定居。他们创造的文化几乎将埃及岛的文化掩盖了。直到过了五百年,一名叫奈菲尔塔利[28]黑人皇后出现了,这位皇后在非洲历史上备受尊敬,她登上了法老的宝座,拯救了埃及和她的族人。两千年后,基督出现,黑色非洲被降服,遭到蹂躏,蒙受羞辱,臣服在欧洲腓力士人的脚下。在可怕的大海那边,又有一名黑人妇女,抱着自己的孩子们,在哭泣,在等待。迎接她的又会是什么?是遭受战乱杀戮,是过上富足的生活——总是这些老生常谈的极端结局吗?又或者,迎接她的会是新的东西——属于全人类的新的和平、新的民主——人人平等?“总有些新事物从非洲大地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