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座
这不是银座的“写真”,
而是“写真”的银座。
六月。
六月,即将进入夏季,我在三越百货二楼的咖啡店望着外头四丁目的十字路口。
银座这个城市是我的起点。
我任职于电通的那段时间,时常大白天翘班到外头拍照。在银座恣意闲晃的妇人※ 、午休外出的OL,都成了我镜头下捕捉的身影。
斑马线上,那头过来的与这头过去的人们交会之际,正是东京,我非常喜欢混杂交错的那一刻。
想体会银座的乐趣,只要穿梭于大路与巷弄间便能明白。
这画面很像是小婴儿与女人正通过手机对谈吧。
银座的外表是时髦而繁华的大马路,然而一旦走进后方的小巷弄,映入眼帘的,不是施工中的空地,就是没落的小酒馆。相反的,从巷弄的迷宫走到开阔大马路上的那一瞬间,也会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快感,那一刻,眼中所见的并不是风景,而是“光景”——光的景色。城市正因为拥有如此强烈的反差而有趣。
在银座四丁目的十字路口朝一丁目前进,发现一片高大的临时围篱上印着巨幅婴儿照。
这个小婴儿睡得还真香啊。围篱的隔壁是婚纱馆,对面则是佛具店,整个舞台背景真是太妙了。一名讲着手机的女人正通过围篱前方,宛如母亲在和小宝贝通话:“睡了吗?妈妈马上回去了,等我一下下哦。”将照片放大输出摆上街头作为宣传,果然非常吸引眼球。我也曾在青山的户外举办过摄影展“献花给都市!”※※ 哦。
我在一丁目折返,打算回到四丁目的十字路口,途中与一名抱着大把花束的大叔擦肩而过。
银座与花束最为相配了。当然,太宰治[1] 的说法则是:“富士山与月见草最为相配。”前方的小巷里,那间太宰常去的酒吧“Lupin”[ルパン]还在哦,我年轻时也常光顾呢。
走进八丁目的后街。接近傍晚时分,有赶在开店前送货的酒商,也有一身和服,在玄关前为盆栽浇水的女性。
太幸运了!这个时段,就已经有这么美丽的女子出现在街头。后街里有着奇妙的浪漫邂逅,只要一直盯着后街瞧,它便会在你面前展露意想不到、真实无华的一面。面对好女人时,也是同样道理喽。
话说回来,我发现银座的天空完全不见电缆或电线,或许因为是新规划的城市吧。天空干干净净的是不错,但有件事得放在心上才行——雨后,鸽子停驻电线上头咕咕叫的景象可不能消失啊!城市仍必须保留些许乡村的要素,否则就只是个人工的主题乐园了。野狗、野猫的存在当然是必要的;野男人和野女人近年似乎少了许多,不过不久应该会东山再起吧?这正是所谓的“回归自然”风潮啊。
一位穿着黑色连身洋装的女孩迎面走来,与我擦身而过。
女孩这套连身洋装宛如丧服,穿在她身上真是太可爱了!嗨,一起走走好吗?带你去吃荞麦面吧,“吉田荞麦面馆”[そば所よし田]的可乐饼荞麦面非常好吃哦!填饱肚子后,再去银座的绿洲“早苗”俱乐部或是居酒屋“数寄屋桥”吧。夜晚不适合拍照,最适合喝酒了,走吧!
城市正因反差存在而有趣。
表面与内里两种样貌,银座的风情难以捉摸。
你看!这不就出现一位大美人了吗?
街道兀自向我诉说着它的风貌,而我的照片只是将其忠实地复制下来罢了。
奥黛丽·赫本是银座的象征。
译注[1] 太宰治[一九〇九~一九四八]:日本知名“无赖派”小说家,代表作有《斜阳》、《人间失格》,多次自杀未遂,三十九岁时殉情身亡。此句出自作品《富岳百景》,原文为:“富士に月見草がよく似合う”。
编注※ 荒木经惟曾在银座拍摄过许多中年妇女,将照片洗出后,剪去背景拼贴于白背景上,再次翻拍而成一系列照片,命名为“中年女”[おんな]系列。
编注※※ 即于青山举办的户外摄影联展“东京小说/Kiss of Flower”Morphe '95,荒木经惟亦参与企划,展览地点就在青山一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