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知章

知章，字季真，会稽人^①。少以文词知名，性旷夷^②，善谈论笑谑。证圣初^③，擢进士、超拔群类科^④。陆象先在中书^⑤，引为太常博士^⑥。象先与知章最亲善，常曰：“季真清谈风韵，吾一日不见，则鄙吝生矣。”当时贤达皆倾慕之。为太子宾客^⑦，开元十三年迁礼部侍郎^⑧，兼集贤院学士^⑨。晚年尤加纵诞^⑩，无复礼度，自号“四明狂客”^⑪，又称“秘书外监”^⑫，遨游里巷^⑬。又善草隶，每醉辄属辞，笔不停辍，咸有可观，每纸不过数十字，好事者共传宝之。天宝三年，因病梦游帝居^⑭，及寤，表请为道士，求还乡里，即舍住宅为千秋观^⑮，上许之，诏赐镜湖剡溪一曲^⑯，以给渔樵。帝赋诗，及太子、百官祖饯^⑰。寿八十六。集今传。

【注释】

①会稽：古郡名，治所在今浙江绍兴。

②旷夷：旷达坦荡。

③证圣：周武则天年号（695）。

④超拔群类科：科举考试科目之一，属制科。

⑤陆象先：字崇贤，苏州吴县（今江苏苏州）人，累官至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为贺知章姑姑的儿子。中书：官署名，唐中书省的简称。

⑥太常博士：官名，太常属官，掌辨五礼仪式，拟议谥号等。虽为太常寺属官，但在礼院议论典礼皆得自专，无须禀告长官，位望甚高，号称清选。

⑦太子宾客：官名，为太子官属，掌侍从、规谏、调护等。

⑧礼部侍郎：官名，礼部尚书的副职，协同礼部尚书掌管礼仪、祭祀、贡举、宴飨之政令。据学者考证，贺知章先任礼部侍郎，十多年后方为太子宾客。

⑨集贤院学士：官名，又叫集贤殿学士，掌修书之事。

⑩纵诞：放纵任诞。

⑪四明狂客：李白《对酒忆贺监》其一：“四明有狂客，风流贺季真。”四明乃贺知章故乡会稽四明山。

⑫秘书外监：贺知章曾任秘书监，自称“秘书外监”，意谓狂放不受约束。

⑬里巷：街巷。

⑭帝居：天帝所居。

⑮千秋观：在今浙江绍兴东北。

⑯镜湖：又称长湖、鉴湖，古代著名人工湖，故址在今浙江绍兴会稽山北麓，东汉时会稽太守马臻主持修建，以水平如镜，故名。剡（shàn）溪：水名，在今浙江嵊州，源出天台诸山，下流为曹娥江。一曲：一段。

⑰祖饯：为出行者祭祀路神并用酒食送行，祖指祭祀路神以保平安，饯指以酒食送行。

【译文】

贺知章，字季真，会稽人。年少就因文辞而闻名，性格旷达坦荡，善于聊天议论，谈笑戏谑。证圣初年，考中进士及超拔群类科。陆象先在中书省，引荐贺知章担任太常博士。陆象先跟贺知章最为亲密友善，曾经说：“季真清谈的风流气韵，我一天看不见，就生出卑鄙吝啬之心了啊。”当时贤能通达之人都倾仰爱慕他。担任太子宾客，开元十三年（725）迁任礼部侍郎，兼集贤院学士。晚年更加放纵任诞，不再讲礼仪节度，自号为“四明狂客”，又称为“秘书外监”，漫游在大街小巷。又善写草隶，每次喝醉就写诗文，动笔就不停止，都有可观之处，每张纸上不过写几十个字，喜欢热闹的人就共同传阅珍藏。天宝三载（744），因为病中做梦，梦到游览天帝居住的地方，等醒来，就上表请求做道士，恳求回到家乡，把住宅施舍作为千秋观，唐玄宗允许了，下诏赐给他镜湖的剡溪那一段，以供给他打鱼砍柴的隐居生活用度。唐玄宗写诗，并有太子、百官一起为他饯行。活到八十六岁。有集子如今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