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英年早逝的北伐之星

武昌两度攻城未果后，北伐军逼近汉阳，守将刘佐龙召集鄂军第二师营以上军官会议，于9月3日宣布归顺革命军。这就为革命军武昌攻城创造了有利条件。

蒋介石于9月3日偕副总参谋长白崇禧、前敌总指挥唐生智、军事总顾问加伦从长沙乘飞机赶到武昌余家湾车站北伐军武昌攻城前线指挥所。当天蒋介石召开紧急军事会议，会上，武昌攻城总指挥李宗仁向蒋介石汇报了两次攻城的情况，并报告说：“武昌城外有一道护城池，池深面宽，城墙比较坚固，城内守敌较强。”蒋介石连忙说：“这还不好攻？我们攻惠州时，就是冲上去的。”李宗仁说：“惠州城比这个城小，又矮很多。”蒋介石不由分说地强调说：“我是有经验的。明天拂晓，我们第一军的一个师带头冲锋，你们也跟着冲上去。”李宗仁只好附议说：“既然你已下了决心，我们照办。”于是会议最后决定：9月5日凌晨3时总攻武昌城。具体部署是：第四军独立团负责攻通湘门至宾阳门，第十二师第三十六团负责攻宾阳门至白骨塔，第十师负责攻忠孝门，第一军第二师负责攻武胜门，第七军负责攻望山门至通湘门。第一军炮兵和第四军炮兵归第四军参谋长邓演存指挥，在洪山一带选择阵地，负责炮轰武昌城墙，掩护步兵登城。各师以两个团为主攻，一个团为预备队，各攻城团挑选三四百名士兵，官长12至15人，组成奋勇队（即敢死队），以营长为队长，担任攻城先锋队，另外一个营为拥进队，随奋勇队后跟进，其余为预备队。

奋勇队带驳壳枪、手榴弹、斧头、炸药器材及竹梯（长3丈以上）。每个奋勇队组成若干个连、排、班，每班10至12人，每班携竹梯一具。机枪队负责在适当时机占领城墙附近阵地，掩护奋勇队登城。部署可谓周密，最后蒋介石还强令：“武昌限于48小时内攻下，乘敌立足未稳，一定要攻下！”武昌一直是吴军据守的城池，又何来“乘敌立足未稳”呢？此时的蒋介石，既未了解详细情况，又未到阵前视察，固执己见，主观武断。他作为北伐军总司令，指挥失当，导致了更大的无谓牺牲。

国民革命军总部征调叶挺独立团中原铁甲车队成员参加武昌城攻坚战的报道

叶挺独立团在挑选奋勇队员时，大家纷纷表示：自北伐以来，我们一路领先，个个勇当先锋，本来就不怕牺牲，无须挑选，人人均可当敢死队员。第一营营长曹渊和第二营营长许继慎都自告奋勇，愿以全营为敢死队，自任队长。叶挺甚觉在理，但让哪个营当奋勇队，谁当队长，他考虑再三，第二营在贺胜桥战役中，伤亡减员太多，营长许继慎又身负重伤，刚从长沙湘雅医院归来，尚未痊愈，故决定由第一营担任敢死队，曹渊任队长。第二营为拥进队，第三营和特别大队为预备队。

第一营营长曹渊接到担任敢死队队长的光荣任务后，回到先农坛驻地进行组织动员。全营官兵个个精神振奋，斗志昂扬，会场上洋溢着决心为革命而牺牲、为主义而献身的壮烈气氛，便出现了留书攻城的壮举。官兵们纷纷写下家书，留下衣物，准备捐躯。叶挺将这桩盛事向副军长陈可钰（第四军北伐时，军长李济深为北伐军总参谋长，留守广州，陈可钰便是北伐第四军最高指挥官）和军党代表廖乾五作了汇报，得到了他们的肯定。叶挺独立团留书攻城的佳话遂在军中不胫而走，“古有抬棺出阵的故事，今有留书攻城的壮举”，为一时之盛事而传遍北伐军和武昌城中。

9月5日零时许，叶挺独立团从驻地南湖向攻击始发点悄悄进发，进到博文书院以西，各部迅速展开。3时，担任敢死队的第一营在曹渊营长的指挥下向宾阳门与通湘门之间的登城地点接近，进至城壕时，守城吴军的探照灯把阵前照射得如同白昼，枪声如疾风骤雨，各种火炮、手榴弹的爆炸声如电三雷鸣，敌人居高临下，以异常猛烈的火力阻止奋勇队登城，曹渊率领第一营敢死队的官兵冒着枪林弹雨，勇猛地冲过城壕，前仆后继，义无反顾地逼近城墙，架起云梯，勇猛攀登。登上城墙的官兵与城上敌人英勇搏杀，消灭了一些敌人。但其他奋勇队在守城吴军密集的火力封锁下，无法越过城壕而不能前进，第四军第三十六团和第七军第十四团虽然接近了城墙，但梯子不够长而无法登城，第三十六团“在今早3时40分曾想爬上城去，但没有成功，因为城墙太高梯子不够长，敌人的火力又猛，倒死伤了很多人。因此白天爬上去更困难”。守城吴军的预备队源源不断地向叶挺独立团第一营敢死队登城地点增援。第一营官兵与敌人奋力拼杀，但终因寡不敌众，第一营登上城墙的官兵最后全部壮烈牺牲。其他冲到城墙的奋勇队员也遭到重大伤亡。

第一营第一连连长莫奇标冲至城壕，不幸负伤，但还奋不顾身地冲过城壕，接近城墙，指挥官兵架起云梯登城，在城墙边又被敌人子弹击中，最后在城墙脚下牺牲。

第二连连长高超率全连官兵勇敢登城，他亲率先锋班冲在最前面，冲到墙根，架起竹梯，英勇无比地攀登城垣，冒着压顶而来的枪林弹雨，与敌人拼杀。他在云梯仰攻时，身中数弹，坠梯倒地，壮烈牺牲。高超是武昌人，他在离家仅一墙之隔的武昌城边，献出了宝贵的生命。第二连官兵怀着无限悲痛的心情踏着连长的足迹，继续勇猛攀登，但终因敌人的火力太猛，大部分官兵在反复攀登冲杀中中弹牺牲。全连6个正副排长除一人重伤外，其余5人相继中弹牺牲。

叶挺在博文书院指挥阵地观察得十分清楚，他立即命令第二营第四连从右翼冲击，再增加一个登城点以分散敌人的火力，减轻第一营登城点的压力，好让他们及早有较多的人登上城墙与敌人搏杀，以站稳脚跟。但由于守城吴军兵力充足，机动能力强，很快就补充过来，而且火力极为猛烈，此招也无法奏效。

在动员部署攻城时，曹渊就提出：“我是营长，我先爬城。”但几个连长都说：“你是一营之长，全营官兵和整个战斗都系于你之一身，你不能丢下全营不管独自冲锋。当然是我们连长率领大家先爬。”曹渊自知责任重大，故没有坚持。现在经过数小时的搏杀，部队付出了前所未有的伤亡代价，却未能将城攻破，悲愤交加，于是他手书字条，向团长叶挺报告：“天已拂晓，进城无望，职营伤亡将尽，现存十余人，但革命军人有进无退，如何处置，请指示。”当他最后署名曹渊的“渊”字时，头部中弹，“渊”字的最后一笔拖了一寸多长。第四连连长卢德铭上前救护，曹渊对卢德铭说：“德铭同志，我已无救了，你不要管我，为了革命带着同志们冲啊！”“君遂偕主义以千古也！”

革命军对武昌第三次攻城失败后，根据整个战局发展变化（此时，武汉的汉阳、汉口两镇已被国民革命军第八军占领，武昌已成为孤城，吴佩孚的武昌孤军俯首就擒只是时间问题了），革命军对武昌从强攻改为围歼（封锁包围），把第七军和第一军第二师调往江西战场，留第四军围攻武昌城。经40多天的围困，武昌的吴军已弹尽粮绝，1926年10月10日，在吴军第三师师长吴俊卿、参谋长李循南、团长贺对庭等的配合下，里应外合，内外夹击，武昌城被攻克。

黄埔军校炮兵科学生组成的国民革命军总司令部炮兵团在武昌洪山阵地上

武昌攻克后，由于叶挺独立团北伐战绩之显赫，叶挺独立团为其所在的国民革命军第四军赢得了“铁军”的称誉，独立团成为“铁军”的铁拳头。为表彰和铭记独立团的历史功绩，1927年春，国民革命军和武汉人民在武昌洪山南麓修筑了“国民革命军第四军独立团北伐攻城阵亡官兵诸烈士墓”，后来又不断修葺。墓碑上刻有曹渊、莫奇标、高超等191位烈士的芳名和“精神不死”，以及“先烈之血！主义之花！”“无产阶级的牺牲者！诸烈士的血铸成了铁军的荣誉！”的铭文。烈士的壮举光照日月，浩气长存。1986年武汉市人民政府增建了阵亡勇士纪念碑，曹渊半身铜像伫立在烈士陵园的中央，由徐向前亲笔题写“北伐战争中牺牲的革命烈士永垂不朽”和“曹渊烈士纪念碑”的碑文。曹渊是北伐战争中叶挺独立团牺牲的最高官阶的烈士。

武昌洪山之麓，独立团北伐攻城阵亡官兵烈士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