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留声:上海大剧院与世界名家名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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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钢琴家许斐平

看到2016年8月18日本市将举行《纪念“许斐平”亚洲青少年钢琴大赛》的信息,瞬间,斐平的音容笑貌即浮现在我的脑海。十五年前斐平在哈尔滨至齐齐哈尔的高速公路上因车祸去世,若活着今年应该才64岁,其英年早逝实在让人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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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斐平

斐平出生于有“钢琴之乡”称呼的厦门鼓浪屿,母亲是教堂的司琴手,从小便教他弹琴。斐平有着超群的天赋,据说能在琴键上“过目不忘”。某日教堂礼拜,母亲还未到,五岁半的他居然爬上琴凳凭记忆弹出圣诗旋律。自此“钢琴神童”的美誉便传播开来。两年后上海音乐学院到厦门招生,听说了斐平的传闻遂登门说服家长让他去上海学习。上海音乐学院院长贺绿汀惜才如金,指定已故钢琴家范大雷的父亲范继森教授专为斐平“开小灶”。斐平后来告诉我,他一人从厦门来上海音乐学院附属小学,弹琴倒没什么困难,住在学校最头痛的是洗衣服尤其是洗床单,八九岁的孩子常常对着泡在浴缸里的一大堆衣物一筹莫展。斐平是学校里的“明星”“神童”,只要有外宾参观都少不了他的节目。他曾为比利时伊丽莎白女皇作“御前演奏”,深得女皇赞赏,继而发出邀请希望他赴欧洲进修和演出。可惜由于“十年动乱”而未能成行。“文革”后期,他被调到北京中央乐团,和钢琴家、作曲家王建中先生一起参与中国风格钢琴独奏曲的创演。1972年,上海舞剧团出访朝鲜、日本,除了演出《白毛女》《红色娘子军》以外,还带去了钢琴协奏曲《黄河》。领导要求我们参加伴奏的乐队员全部背谱,而独奏部分就挑了许斐平来担任。“文革”中能够出国,对我们这些从未跨出过国门的年轻人来说无疑是人生一件大事。斐平来后,正好与我及缪陆明(后曾任上海音乐厅经理)分在一个小组。那时出访规定极严,行动必须三人同行,连在公共场合上厕所也要三人结伴。除了剧场、酒店,个人都不能随便外出。在房间讲话必须打开浴室的水龙头以防窃听。这样我和斐平在一起的时间就多了,他讲了不少小时候的琐事,洗衣服的事我就是这么知道的。斐平具有诗人气质,适宜弹莫扎特、肖邦,《黄河》这类英雄气概的乐曲实在有些难为他,但他弹其中第二乐章“黄河颂”时却另有一功,非常动人。话语间他也常常为当时禁止演奏巴赫、贝多芬而深感苦恼!

十年“动乱”以后,斐平是第一批走出去的音乐家,他先后进入纽约伊斯曼和朱利亚音乐学院深造,在前者他第一年便亮相音乐会演奏肖邦全部作品。到朱利亚时他荣获全额奖学金。1983年他参加以色列鲁宾斯坦国际钢琴比赛赢得金奖,这也是继刘诗昆1958年在莫斯科柴科夫斯基比赛得过奖二十多年后,中国钢琴家再次在国际乐坛崭露头角。此时的斐平已经成为活跃在美国、欧洲各大音乐厅的著名中国钢琴家了。

上海大剧院筹建期间,为了剧院的钢琴问题,我曾经多次咨询已长住纽约的斐平的意见。1997年,市港澳政协委员曲光辉先生提出要向大剧院赠送一架斯坦威钢琴,并指定斐平负责挑琴工作,为此我经常和他通电话。大剧院开幕前夕,钢琴从纽约运抵上海,赶上了第一场音乐会。听说斐平花了整整一个星期的时间,在近三十架斯坦威琴中选出了他认为最好的一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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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者与许斐平

斐平后来来过上海多次。对于工作他从不愿意多讲,我深知作为一名职业钢琴演奏家在海外生活是不容易的。他已结婚,有了个女儿,妻子不搞音乐,相当贤惠。我曾到过他在纽约皇后区的家,非常温馨。其间,我还曾多次与他商讨能否为他来大剧院举行一场独奏音乐会,遗憾的是由于种种原因而始终未能实现。我最后一次见他是1997年,我陪他到贺绿汀院长家。贺院长虽在病中,但得知斐平要去还是十分欣慰。席间,斐平满怀崇敬地拉着贺老的手连声讲:“贺院长,谢谢您给予我的关心和培养,祝您长寿!”斐平的心情我完全能理解,因为正是贺院长当年的决断,还未满十岁的斐平从鼓浪屿来到上海,走上了成长为音乐家的道路。今天贺老已逝。范继森、王建中也步了老院长的后尘,斐平这位他们的后辈也走了,让我们这些还在世的朋友无言叹息。不过看到当今中国已经有成千上万的琴童在学习演奏钢琴,而且他们中的佼佼者已经名扬天下,这或许也可让已经逝去的老一辈音乐家和斐平含笑瞑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