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叔父亦是父
北狄有一种凶兽名为猛犸，体形庞大四脚四趾，身披长毛皮厚如甲。它双耳如蒲扇，鼻子粗长，还生有两根长长的向外卷曲的獠牙。
在众多狄人部落中，有一个部落擅长驾驭猛犸兽，名为猛犸族，位列三十六大族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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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旬一脸阴桀，冷声道：“那又怎样？我现在先将你二人拿下，姬原山就算包围了我们，难道还敢动兵？”
顾英旭在一旁早就跃跃欲试，想和狼王过几招。
他迫不及待地道：“有本事就来试一试。”
说完他手一挥，空中浮现许多光点。这些光点延伸开来化作光刃向叔侄二人射去。两头雪狼向两边窜去躲避光刃。
王旬喊道：“叔父，我们先合力将他们拿下！”
王献道：“好！”
王献驾狼前扑，手中大刀抬起蓄势。王旬直接在狼王背上起飞，抡枪下砸。狼王同时扑来。
李淳风后退一步，并不理会。
顾英旭双臂一抖，凭空凝结出坚硬的岩石将他双臂全部包裹。他身形移动极快，直接来到王献面前，抬起粗大的石臂轰出一拳。
王献一惊，顾英旭速度快得就像瞬间出现。始料不及之下，这位老骥伏枥的雪狼族大长老眼中闪过一丝凶光，手腕稍转，大刀更快地斜劈下来，还带着空气的尖啸声。
一刀砍在顾英旭拳头上真如砍在坚硬岩石上，刀拳相碰爆出一股气流将王献连人带狼推飞。顾英旭借势旋转一圈蓄力，左右两拳分别轰向身前和头顶。
右手石拳硬碰一刀已经出现了裂痕，王旬又抡新得的中原名器顿悟枪砸来。顾英旭的右石臂直接被砸碎，岩石激飞。王旬为躲避飞射来的石块不得不后撤。
顾英旭被震得连退三步，此时狼王又到身前。
狼王一抓按在左石臂上，力量奇大，将顾英旭按了个踉跄。这头可号令群狼的北地霸主借机越过顾英旭扑向后面的李淳风。
顾英旭还没直起腰来，暗骂一声狡猾，左手转向身后。石臂自动炸开，气浪横扫将狼王震飞，
狼王落地后发出一声怒吼，毛发竖立，幽绿的双眼泛出渗人的凶光。在它周身生出一股气流环绕，如同屏障，地上的尘土也被推开了。
见到这一幕，李淳风眼露惊奇，暗道：“有点像道教的方寸人间。”
顾英旭眼珠一转，从怀中拿出一块黑色木制令牌。
他仰头哈哈一笑，令牌指向二人，道：“来大战三百回合。”
很多江湖人羡慕顾英旭顾家嫡子的身份，但他却从小只想行走江湖，鲜衣怒马快意恩仇。他要喝最烈的酒，甩最快的刀，追最漂亮的姑娘。
他甚至想过无数遍，等他行走江湖时，如何和高手豪杰称兄道弟，如何和仙子女侠悠游山河。
可身份重重限制了他，顾家的长辈不让也不放心这个未来的家族扛鼎人出去行走江湖。这让他饮恨至今，无数种种美好幻想只能是幻想了。
当年闹着要跟二表兄姬原枫游历天下不成，如今跟大表兄北上平乱也是每天无所事事。如今好不容易有一个出手的机会，他要弥补上他以前幻想行走江湖和前辈高人过招切磋的豪迈片段。
王旬皱眉，他以为传闻支撑起半个姬家的李淳风是最大且唯一的麻烦，没想到这个少年也十分棘手。
这时，账外响起一阵杀喊声，接着就是一阵哀嚎声。王旬脸色大变，透过厚重的营帐可见外面一片红光。
他怒骂道：“卑鄙！竟然放火！”
李淳风道：“几千年前中原就有御兽打仗的先例，但因为野兽天性怕火这一致命弱点而没有发扬光大。雪狼纵横北地也终究避免不了怕火的天性。”
王献脸色阴沉，看向王旬，眼中带询问之色。
王旬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芒，沉声道：“掩护我。”
王献重重点了点头。
王旬将顿悟枪绑在背后，双手握住自己的长枪。两人皮肤突然变成厚重的苍黄色，全身肌肉高高鼓起。
王献驾狼前冲，绕着顾英旭快速移动，同时大刀挥舞，砍出一道道气刃劈向他。
顾英旭一挥令牌，喝到：“风火山林！”
他周身一丈出现旋风环绕，快得发出尖啸，像一片锋利的刀。旋风和王献劈出的气刃相碰，发出金属兵刃相接的清鸣。
接着，自上而下凭空窜出一堵火墙。
雪狼惧火不敢上前，王献狠狠锤了狼头几拳。他坐下的雪狼红了眼，狂吼着冲过火墙。
顾英旭令牌一指，火墙上延伸出一条火蛇紧追王献。
狼王驼着王旬直扑顾英旭，风火被无形地推开，无法阻挡。王旬抖了个枪花刺向少年。
狼王毫无预兆的左跳，王旬一惊。
地面依次突出许多尖锥，这头雪狼王者左闪右避全部躲过。
这时，王献不顾身后火蛇追赶，从雪狼身上飞起，硬抗旋风如刀切割冲向顾英旭。他双臂肌肉再次膨大几分，其上出现细密的裂痕如同符文，苍黄色更加厚重，宛如岩土，不输刚才顾英旭两条石臂几分。
他双手握刀，全身气力集于一处，以掌达刀，倾力横砍不留后路。刀锋上凝结出宽阔的气刃，长达三丈，一路横扫，突出的地刺还没接触就全部炸裂。
狼王口吐光球，划出一道奇异的弧线奔向顾英旭。
王旬则双手持枪，刹那间刺出千百枪，枪影密集如雨幕。每一枪都是组成雨幕的小水滴，带着尺寸长的锋锐之气，且都是王旬手中长枪实实在在的刺来。
而王旬的身影被枪影阻挡看不见。
顾英旭神色凝重，令牌竖于面前，左手掐印。他的身前，金木水火土，五盾齐现。
许多绿芽破土而出，瞬间长成粗壮的藤蔓。这些如蛇般弯曲的绿藤，缠绕住王献的双臂和刀。
藤蔓只是纠缠了一个瞬间就被王献不留余力地一刀震碎。但就是这一瞬间的阻碍，不仅削弱了几分刀势，更为他身后紧追的火蛇争取了一线时间。
火蛇即将撞在雪狼族老人的后背。王献的雪狼坐骑突然以一种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窜起，一头将火蛇撞散。
这匹舍命护主的坐骑哀嚎一声，落地不起，全身被烧得漆黑不知生死。
没了后顾之忧的王献一刀更加无所顾忌。
第一层金盾抵挡片刻就被劈成两半，刀势也被消耗了几分。但接着的木盾仅一次呼吸之间就炸裂。然后水盾火盾坚持了一会也最终消散。
王献一刀连破四盾直至土盾，并深深镶在其中。如雨幕般的枪影紧接着落下，土盾瞬时轰然炸裂。余波四散开，将王献震飞。
顾英旭左手忙换印诀，低喝道：“画地为牢。”
一道光柱瞬间降临将他笼罩。
剩余半幕枪影打在光柱上如撒石入湖激出圈圈涟漪。光柱明暗摇曳最终还是全部挡下。
露出身形的王旬一枪掷出，快得只见一线，气势威猛无比。自己则在掷枪后欺身上前。
狼王吐出的光球绕了几道弧线后在枪之前撞在光柱上，先是激烈震荡然后光柱如明镜般支离破碎，光球也消耗不见。
顾英旭迅速侧跃，堪堪避过王旬快得只见一线的枪。可当他落地还没站稳身形，王旬就一拳摆来，就像算准了他躲避的路线早就蓄势以待。
被顾英旭躲过的一枪向后激射竟直奔李淳风，早有预谋。
一环接一环，环环相扣！
千钧一发之际，李淳风依旧双手背负身后，一股奇异无形的波动扫过营帐。
时空仿佛在这一刻静止。直奔他门面的长枪停滞空中，王旬不能再动弹丝毫。
接着，时空重新流动。王旬和长枪倒飞出去。
差点翻船虚惊一场的顾英旭擦了把冷汗。
王旬王献叔侄二人惊骇欲绝不可置信，老人眼中更是还有一抹无奈。中原人多内修真气驭物无形，但没想到这个李淳风竟如此不可匹敌。难怪敢独坐帐中。
王献忍痛艰难起身来到王旬身边，低声道；“族长，李淳风不可力敌，大势尽去，撤吧。”
王旬痛苦不甘，脸色狰狞复杂，咬牙道：“撤！”
说完两人齐齐后退，但不露后背。狼王将王献那头雪狼叼至背上殿后。
李淳风看着他们退走，并不阻拦也不出声。
他突然对准备出手的顾英旭道：“让他们走吧。”
叔侄二人出了帅帐，热浪扑面而来，火光滔天。
雪狼被火焰惊得抱头鼠窜无法作战，雪狼族精锐只好步行肉搏。失去了雪狼作战这一巨大优势，被包围的雪狼族更加艰辛惨烈。
王旬睚眦欲裂，他大吼一声：“雪狼族撤兵！”
声音滚滚，传遍军营。
他提枪杀向营门，大开大合，砸地生坑。王献不顾伤势强提一口气跟在王旬身旁掩护他。
狼王不惧火，一跃窜进人多的地方一阵冲杀，一时间无可匹敌，几次将姬家军杀退。
刀光剑影，杀声震天，鲜血四溅，烈火熊熊。
这支自中原而来的北伐之师竟凶悍生猛不下北狄常年为生存斗争的族群。雪狼族杀了许久，可还是没能撤退。
遍地都是被烧焦的雪狼尸体，而雪狼族的精锐更是死伤过半。残肢断臂乱飞，鲜血汇聚成河。
狼王悍勇冲杀，几次杀退中原将士，但抵不过人多，最后受伤颇重只好跳跃闪躲。
王献一刀劈开一名中原士兵的胸膛，靠近王旬。
王旬喊道：“叔父，你没事吧！”
王献摇了摇头，大声道：“旬儿，这次雪狼族栽了！”
老人不再称呼族长，而是以叔父对待侄子的方式，称呼如以前王旬幼年时。
王旬一枪投出，将偷袭王献的敌人贯穿。他环顾四周，嘴唇颤抖。这个天生神力的雄壮汉子眼睛刹那红了。他双眼闪烁，就这样看着自己的叔父，一时说不出话。
这时，狼王窜到两人身边将周围的敌人杀退不得上前。
王献这个在北地纵横争斗数十年之久，时间甚至超过自己侄子年龄的老人，此刻面色颓败，有几分风浊残年的味道。
他艰难地道：“旬儿，这次我们是彻底栽了。杀不出去了。”
王旬双唇颤抖，“叔父！”
老人眼中闪过一抹决绝，“旬儿，如今李淳风不出手，姬原山又没在军中，你骑狼王独自撤退。我帮你开路。”
王旬脸色瞬间苍白，他看着自己的叔父，不敢置信。
王献道：“技不如人，这次输得不冤。叔父老了，你还年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日东山再起，替叔父报仇。”
此刻，这个历代以来被寄予了最大希望的雪狼族族长艰难地说不出话来。
王献厉声喝道：“蠢材！你难道要一起送死吗！”
王旬脸色苍白，摇了摇头。不是不送死，而是不独自走。
王献突然脸色一变，柔声道：“旬儿，叔父看着你长大，你性格太过柔弱。当族长其实就像你练的枪，不仅要坚硬，还要韧性。一旬以来，你这个族长看起来很强硬，但还差远了。”
王旬突然道：“叔父，我掩护你，你走！”
王献无奈地摇了摇头，将枪拿起递给王旬道：“叔父走什么。你不走就不走吧，今天你我叔侄二人战死在这里也好。”
王旬眼中重新露出光彩，重重点头，道：“我们一定能杀出去！”
说完他转身准备再次厮杀，王献竟突然一记手刀将他打晕。
老人抚摸着侄子地头，笑道：“傻小子。以后叔父不再就要长点心咯。”
王献将王旬放在狼王背上，连同长枪一起绑好。
他生平第一次拍了拍这头雪狼王者的头，道：“狼王，你和旬儿命运相连，都不该死在这里。带他逃出去，以后好好照顾他。”
狼王生性暴虐嗜杀，除了少年降服它的王旬无人可靠近。但此刻，狼王不但让王献拍了拍头，眼中竟还罕见地流露出了些异样的光彩。
它灵性地点了点头，看着自己主人的叔父，伸出巨大地狼爪轻柔地拍了拍这个决绝的老人。
王献轻笑一声，全身肌肉不断膨大，皮肤变成土褐色，其上细密的裂纹如同符文，还渗出鲜血。最后他身形变大了一半，还散发着一层苍黄色的光。
“中原人内修真气驭物无形，而我狄人外修体魄何曾弱过。三千兵马平狄乱？狄族何乱之有？今天我王献一人就杀你个千八百！”
他眼神柔和，“旬儿，就让叔父最后为你开一次道。”
谁让，叔父亦是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