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春梦无痕（5）

6

“要不然，当年大人们就不会盘算着教我给你做童养媳了！”萧晚晴摆弄着胸前的发丝，语调里有些落寞。

萧月明惊讶地叫道：“真的假的啊？会有这种事？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萧晚晴捂着嘴笑了半天才说：“你那时候还不会走路呢！”

“那你怎么没成俺媳妇？”萧月明不加考虑地脱口而出。等他意识到了什么，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萧晚晴轻叹了口气说：“算命的说，咱俩八字不合……”

“原来这样……”萧月明看着萧晚晴粉白的肌肤、如花的面容，一时间竟然痴了。

“想什么呢？茶都凉了。”萧晚晴将萧月明碗里的水倒进门口旁边的水桶里，拿茶壶给他重新倒了一碗。

“想你说的故事呢！”萧月明掩饰地说，“哎，晚晴姐，你跟我说怎么养鸡，我回去跟父母说说，俺家也养一批看看怎么样。”

“这个，你要去问村西的黄三大叔。俺家这批鸡苗也是他帮着弄的。你算算吧，养五百只肉鸡，光鸡苗、饲料就要七八千块钱，咱们自己哪有那么多本钱？”

“听说黄三可是远近闻名的养鸡大王啊？”

“是啊。他跟种鸡公司关系好，饲料、鸡苗、药品都可以赊欠，等公司过来收购成鸡的时候，把那些欠款扣除就完了。”

萧月明觉得一下子有了希望，起身说：“我明天就去拜访他，好歹请他老人家多多支持吧！”

第二天，萧月明吃过早饭，就兴冲冲地去了黄三的养鸡场。养鸡场在村西南距离村庄二里多路的地方。鸡场之所以选在野外，一是外面空气新鲜、通风好；二是鸡粪的臭味比较大，远离居民区，免得被人讨厌。黄三的这个养鸡场原是村“科技队”的院子，废弃后一直闲置，后来被黄三强行霸占。

萧月明来到养鸡场门口，一条大狼狗狂叫着猛扑过来，把他吓了一跳。黄三提着水桶从鸡舍里钻出来，看见萧月明，忙放下水桶迎上来，抓起拴狗的铁链子，抬脚朝狗屁股上踹了一下，这才寒暄道：“月明，你怎么来了？稀客，稀客啊！”

黄三把萧月明让进屋里，又是递烟，又是倒茶。黄三家和萧月明家在一个生产队，早些时候，黄三的父亲和萧胜利在队里共事，一个会计，一个队长，两家关系走得很近。

听萧月明说明来意后，黄三点了一根烟，猛吸了两口，说：“养鸡嘛，现在还行。一年养四批，一批一千只的话，一年能赚七八千。你要是真想养，下批鸡苗多定一点，我匀给你五百就行了。第一次的话，少养一点，摸索摸索经验。鸡网、饮水器、料盘我这里都有，你都不用花钱买。估计下批鸡苗要过了年才能来。年前这段时间，你就把养鸡棚收拾好，抽空来我这里多看看。说实话，这个活就是脏了点，要是怕脏的话，就不好说了……”

萧月明连忙表下决心：“只要能挣钱，别说养鸡，就是掏大粪也没问题。俺家脱贫可全指望您了！唉，我做的那些错事，我每天都悔恨自责啊！”

黄三吐了个烟圈，不以为然地说：“嗐，你那点事还算事？我这些年受的罪比你多得多！在咱这鬼地方，要干点大事可太难了。不过，年轻人嘛，受点苦、遭点罪也是有好处的。不经历九九八十一难，哪里能取得真经？”

接下来，黄三象遇到知音似的，把自己创业的经历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萧月明以前也听说过黄三的事，不过都是零碎的细节；如今从他自己嘴里讲出来，便觉得更加真切，于是对他的了解也更深入了一层。

原来，黄三高中毕业以后就去外地渔场打工，一年后，觉得打鱼太苦太累，就回家了。回来后，琢磨着养鸡能挣钱，就准备饲养肉鸡发家致富。可那时鸡苗和饲料都要付现金，加上养殖场的投入，养一千只鸡就得投资上万元。父母听他说要养鸡，就极力反对，一万块钱对他们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上哪儿弄去？退一步说，就算他们能拿出那么多钱，也不敢承担这个风险哪！

黄三却是个认准了一件事非要干到底的人。他顶着重重压力，费了好大劲从镇农业合作基金会弄了一万元的贷款，又软磨硬泡弄到村集体几间闲置的房屋，一切准备停当，就从县种鸡公司进了一千只鸡苗。之后，他把养鸡场当成家，日日夜夜精心照料那些“宝贝疙瘩”。功夫不负有心人，两个月以后，这批肉鸡单重都超过了三斤。眼看着胜利在望了，他做梦都在虔诚祈祷，愿他的“宝贝”们都能健康平安、万事如意。哪想到老天好象故意捉弄他似的，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袭击了他的养殖场。不几天的功夫，一千只肉鸡死了个精光，辛辛苦苦筹集来的资金仿佛一眨眼工夫全打了水漂，操心费力忙活了两个多月，到头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看着空荡荡的养鸡场，黄三伤心欲绝，一下子病倒了。消息传到家里，他父亲悲愤交加，心脏病突发，离开了人世；母亲从此也变得疯疯癫癫的，生活几乎都难以自理。

一万元的贷款象一块巨石压在心头，黄三不得不硬撑着爬起来，带病去了外地的一个建筑工地做了小工。他省吃俭用一年下来，攒了五千块钱，在回家的路上又被小偷偷得分文不剩。早几年定下的“媳妇”实在看不到他还有什么前途，毅然决然和他断绝了关系。面对这一连串的打击，他真想一死了之。可是他又不甘心就这么一了百了，就这样窝窝囊囊地死了，死后也要被人家笑话！思前想后，黄三最终还是咬着牙挺了过来。

五年前，县种鸡公司实行改革，规定只要缴纳一定比例的押金，鸡苗、饲料和药品都可以赊欠。黄三抓住这个机遇，接连养了几批肉鸡，不但还清了贷款，还添置了不少养殖设施；又经过几年的奋斗，成了远近闻名的“养鸡大王”。兜里有了钱，喜事就跟着来了。去年夏天，黄三找了个比他小十岁的漂亮老婆，惹得村里不少人议论，羡慕的、赞叹的都有。

听了黄三的经历，萧月明心想：比起他的遭遇，自己那点事确实算不上什么。碰到一点小挫折就偃旗息鼓，还怎么做大事，谈什么理想、抱负呢？

黄三将烟蒂扔进烟灰缸，又说：“过了年我准备上马造水泥块。趁着年轻，还得要大干一场啊！”

萧月明竖起大拇指称赞道：“三叔，你这么能干，一定能发大财！”

黄三拍拍萧月明的肩膀，鼓励他说：“小伙子，放心大胆地干吧！我保证，不出两年，你也能教亲戚邻人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