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倒霉蛋的爱情实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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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春梦无痕(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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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月明拖着消瘦的身体,顶着一头蓬乱的长发,象一个流浪多年的乞丐,灰头土脸地回到家里。萧家“五大院”(五服以内的后代子孙)的老老小小围了一屋子,正在闲聊,见他进了门,都愣住了。萧二奶奶抹着眼泪迎上来说:“俺苦命的孩呀,你可回来了!”

当年力保月明母子免遭“天谴”的萧老三颤巍巍地站起身,拉着他的手说:“孩子,你受难为了。都说‘少不闯南,老不闯北’,你毫发未损回来了,值得庆贺啊!”

萧月明的一个堂叔——收破烂为生的萧胜榉插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众人觉得这句话有些唐突,都拿眼去瞪他。萧胜榉觉察到了什么,低下了头。

萧月明满怀着伤感,一面赔着笑脸应付大家的问话,一面给叔叔婶婶、大爷大娘们端茶递水。等众人慢慢散去,他这才嚷着肚子饿。萧母和萧二奶奶赶紧忙活起来,给他热菜、热馒头。萧胜利则冷冷地坐在一边喝着闷茶。等饭菜端上饭桌,他迫不及待地拿起馒头,狼吞虎咽起来。萧二奶奶在一旁劝道:“慢慢吃——肚皮饿久了不耽事,小心撑破了!”

收容所里的日子,萧月明时时刻刻处在饥饿的状态;回家的火车上,大姐夫特意买了一瓶烧酒、一个烧鸡“犒赏”他。那个时候他才明白,为什么有人醉心于酒肉里面,满足于“臭皮囊”酒足饭饱的快感。酒肉、情色上的满足是最低级却又最容易获得的快乐;与之相比,那强烈而持久的精神上的快乐,却是多么难寻啊!

晚上,萧月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半夜时分,他忽然觉得浑身瘙痒难忍,索性开了灯,脱光了内衣,捉起虱子来。因为农村卫生条件差,小孩子们身上最容易生虱子,直到上了学,萧月明才彻底告别这种可恶的寄生虫,没想到出去一趟,没带回别的,却把这脏东西又招了回来。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他赶紧跑去跟母亲诉苦。萧二奶奶将他换下来的衣裤放进大锅里煮了半天;萧母从邻居家借来虱子药,拿剪子把他的头发剪短了,这才拿药在他头皮上细细地抹了一遍。就这样折腾了好几天,才把它彻底清理干净。

2

萧月明的元气一点一点恢复起来。萧胜利又催他去找城里的表叔,解决工作的问题。萧月明对于“再见表叔”这件事颇感踌躇,但又拗不过颐指气使的父亲,只好选个星期天,提了十斤花生油,坐上了去县城的汽车。穷乡僻壤,也产不出什么好东西,不过种些花生吃油方便,而对城里人来说,这却成了稀罕物,一来二去,带皮的花生和花生油就成了乡下人进城走亲访友或者求人办事必备的礼品。城里人买油要花钱,给他们送点花生油,省了买油的钱,实际上也等于是送了钱。

轻车熟路,萧月明很快到了表叔家里。表叔坐在沙发里冷冷地看着他;他呢,则是扭扭捏捏地倚在门口,低头撕着衣角。如此,两人对峙了半天,表叔才开口说:“进来坐吧。”

萧月明忐忑不安地走过去,在表叔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还没等他将道歉的话准备好,表叔惊雷般的嗓音开始在屋子里回荡——“还来找我干什么?你把我的老脸都丢尽了!你有本事就在那里混啊?混好了,风风光光地回来,我敲锣打鼓去欢迎你!做人就怕这样,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偏偏去做那些异想天开的事……”

萧月明蜷缩在沙发里,如坐针毯。等“雷声”消停了,他才战战兢兢地说明来意。表叔撇撇嘴说:“现在想当老师了?跟你说,老师可不是想当就能当的!当初你听从分配,当个中学老师并不难;或者你在厂里坚持一年,成了国家干部,到时候你想回去教学,算是支援党的教育事业;可如今——你什么都不是了啊!唉……我尽量想办法,你回去等吧。不过丑话说前头:希望不大!”

萧月明带着“等吧”两个字,灰溜溜地回到家里。萧胜利听说表弟答应办事,到底是放了一半的心下来。等就等吧,当初进厂不是等了半年吗?而萧月明预感到,这个等待将是旷日持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