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谶州历险（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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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二十一日，萧月明背着一个硕大的背包，来到丽山火车站，坐上了丽山到谶州的列车。上车前，他到邮局寄了两封信，一封寄到家里，一封寄到他工作的那个毛纺厂。信件的内容无非是说，要父母放心，他要离开工厂到福城打工，相信自己一定能创一番事业，光宗耀祖；感谢工厂领导的栽培，他不知道擅自离厂是什么后果，希望不要为难他的父母。

萧月明进毛纺厂才刚刚半年时间，走出这一步，实在是因为他已经忍无可忍了。他第二次去找王雨霞，坐车回丽山的时候，就下了决心，一定要离开这个伤心的城市。王雨霞的冷漠让他感到绝望，所有关于爱情的幻想都已经破灭。离开丽山，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从头开始，或许是他唯一的选择。

列车上人很多。萧月明费了好大劲才找到自己的座位，放好背包坐了下来。火车离丽山越来越远，他最初的满腔豪情也渐渐被无可名状的恐惧所代替。

列车到郑州的时候，上来两个女孩。可能买的都是无座票，她们随拥挤的人流涌到萧月明身边，就贴着座位靠背站下了。萧月明抬头扫了她们一眼，心底微微有些失望。“寂寞的旅途，有两个漂亮的妹子陪在身边也好啊！”这两个女孩，显然情况很一般。就在这前途不可着落的当口，他心里仍期待着着能有一次“艳遇”，真可以算是天生的幻想家了！

两个女孩一高一矮，穿着打扮都很普通。矮的那个不知道怎么回事，嘴巴歪得厉害，衬托得五官好象都错了位，教人不忍细看；高的那个面孔还过得去，只是嘴唇上的绒毛长得过于浓密了些，象男人的胡须一样，看起来有些扎眼。萧月明觉得没什么好看的，就收回目光，将手提包放在座位上，起身去了洗手间。可等他回来时，发现那个歪嘴的女孩正坐在他的座位上，和高个女孩聊着什么。萧月明站在座位旁，心里盘算了一阵子，觉得还是让她先坐一会儿，因此就没说什么，低了头去想心事。

此时已是深夜。过了好一会儿，萧月明抬眼四下打量一番，见有座位的乘客都趴桌上睡觉了，没座位的互相搂抱着也在打盹，有的干脆坐到了地上。再看座位上，歪嘴女孩索性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他一下子火就上来了——这女孩是根本没把他放眼里，觉得坐那里是心安理得啊！到谶州还得二十个小时呢，他不能就这样把座位让给她啊？再说她好歹跟他说句话，他觉得再给她多坐一会儿也行，可现在不是明抢吗？想到这里，他抬腿踢了一下那女孩的脚。

“你有病啊？你踢我干吗？”歪嘴女孩睁眼看着他，一脸不耐烦的样子。

“这是我的座位，你起来让我坐一会儿！”萧月明见对方态度强硬，只好赔着笑脸与她协商。

“哪个是你的座位？上面有你的名字吗？”歪嘴女孩看来是要死磕到底了。

“起来！”萧月明将声调陡然提高了八度，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歪嘴女孩终于抬起头来正眼望着他，看见他愤怒的表情，又低下头，挪了一下身子，想起来又不大情愿的样子。

“这座位是他的，我看过他车票。”和萧月明同在一排座位上的那个中年妇女开口发话了。歪嘴女孩见有人给他帮腔，这才下了决心，将屁股从座位上挪开，顺手拽出座位下面的背包，一屁股坐了上去，倚在高个女孩腿上又闭上了眼睛。整个过程，高个女孩站在一边，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好象什么都没发生。

萧月明坐下来，出了口气。他心里并没有胜利的快感，相反，却开始后悔刚才自己太大声了。转念又想:要是她长得稍微好看点，他可能就不会这么生气。

第二天中午，列车穿过流沙市，离谶州还有五六个小时的里程。离目的地越近，萧月明内心的不安越发强烈起来。毕竟，他第一次跑这么远，还是到一个举目无亲的陌生城市，而且身上只剩下一百多块钱了。

因为不断有人下车，两个女孩已经找到了座位，更好在萧月明对面。她们和坐过道另一侧的一个男子聊起来，他才知道她们在谶州一个镇上打工。他忽然想到，要是她们能帮忙，介绍他进厂，倒是一个省时省力的好主意。于是他努力试着加入她们的谈话。高个女孩倒是性格温和，他问什么问题都能答复他，可歪嘴女孩显然让他得罪得不轻，脸一直板着，偶尔看他一眼也是白眼。

终究，请她们帮忙的话萧月明没有说出口。一是他觉得和歪嘴女孩有芥蒂，不好意思再求她们；再一个是，他无法正视即将成为流浪汉的现实，面子上更不允许他告诉别人自己的窘境。虽然前途未卜他心里很害怕，但又抱有侥幸心理，觉得再难也不至于无路可走。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列车驶进谶州火车站，缓缓地停了下来。他随着人流下了车，跟在两个女孩屁股后面出了站台。潜意识里，萧月明还是把她们当成了救命稻草。可是来到火车站外的广场上，她们头也不回地上了一辆中巴车。

萧月明忽然慌了，紧追两步来到车窗外，冲着窗里边的高个女孩招了招手。高个女孩问他要去哪里，萧月明带着哭腔说，要去福城。高个女孩指了指前面，说那边有去福城的车。就在这时，车子突然开走了，闪了萧月明一个趔趄。他望着绝尘而去的中巴车，心里有种被掏空的感觉。

当晚，萧月明住进了一家招待所。口袋里只剩下一百多块钱，他不敢再有别的想法，临时改变主意留在谶州，想先找个活安顿下来，等以后有了条件再去福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