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倒霉蛋的爱情实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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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乱花迷眼(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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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月明在家等了一个多月,见表叔那边毫无动静,便坐车去了青岛,在一个建筑工地上找到了干泥瓦工的大姐夫张浩民。他想趁工作没着落这段时间,体验一下生活,尝尝下苦力挣钱的滋味。

工地就在市南区的栈桥附近。萧月明来到工地的第二天,张浩民请了一天假,说要陪他到栈桥上逛逛。栈桥上人来人往,象赶年集似的。他第一次看见大海,心情有点激动。手扶栏杆,望着水中的游鱼,他心里想:什么时候能象它们一样,有一块可以畅快游弋的小天地啊!

第三天开始,他跟着张浩民一起出工。这是一幢四层楼的商业大厦。第三层的楼板刚刚铺完,外墙继续在向上拔高。他负责给张浩民和一个叫连军的瓦工当小工,往架子上搬砖、上沙灰。连军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扔给张浩民一根,自己把烟点着了,放嘴上使劲吸了两口,开玩笑说:“萧月明,你一个大学生,跑来干这又脏又累的活,不觉得掉架子吗?”

萧月明笑了笑,不知道怎么回答。张浩民就替他解围说:“你懂个屁!他这是下基层深入群众,体察老百姓的疾苦。劳动人民出身的,就算当了总理,也不会忘了咱老百姓!”

连军的小舅子叫来福,身材矮矮胖胖的,往旁边的架子上锄了一锨灰,拄着锨把说:“前天去火车站没接着你,我这心里还真有点不得劲。咱俩走岔路了——唉,身上没别着‘大哥大’,就是不方便啊!等以后你当了大官,再来体察民情,我亲自开着我的宝马——宝马牌三轮车去接你!”

来福最后这句玩笑话逗得在场的人哈哈大笑。萧月明心里又是一阵感慨:劳动是最光荣的,劳动者发出来的笑声也是最具有感染力的。

这时虽已入秋,暑热还未退去。下午散了工,来福怂恿着萧月明买了游泳裤,两人一起去海滩上冲澡。他跟着来福到了海边,看着自己单薄的身体,犹豫着不好意思下水,正站着发呆,冷不防被一个人撞了个四脚朝天。他坐起身来,恼怒地去寻那个撞他的人,却见一个身着天蓝色泳衣的女孩子站在眼前,正拿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瞪着他。他的脸腾地一下红了,爬起身来,讪讪地往海水里走,脚下忽然一滑,狼狈地摔进海水里。来福早在一边笑得直不起腰来。

萧月明从小没干过多少体力活,几天下来,手心就磨出了血泡。他不想就这么认输,只得咬牙坚持。这天下午散了工,他去水池边洗手。一个满脸胡茬、眯着眼睛、面无表情的黑脸大汉一个人霸占着水龙头,洗完手又洗脸,洗了头又去洗脚,一大群人等在那里看他“表演”。萧月明厌恶地白了黑脸汉子一眼,转身去了宿舍,想等没人了再去洗。谁知他前脚刚进宿舍,后背上就重重地挨了一巴掌。他懵懵地转过身,看见黑脸汉子正凶神恶煞般地站在面前。面对突如其来的袭击,他不知道怎么反应,一时愣了。同宿舍的几个工友都围上来问怎么回事。黑脸汉子冲着萧月明嚷道:“你斜着眼看我干吗?我碍着你了?”

萧月明还在想着怎么应对时,旁边有人劝道:“算了算了,他眼睛近视,平时看人就那样子。”黑脸汉子看他没反应,好象再也找不到发威的借口,嘴里嘟嘟嚷嚷地走开了。张浩民和连军回来,听说此事,都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他,说:“这里都是咱们的人,你招招手,大家就上去把那混蛋揍一顿!”他这才开始后悔自己当时反应太迟钝了。

萧月明整个晚上都在反思,自己到底算不算“男人”?是啊,长这么大,他没有主动跟人打过架;二十年来,他都没学会打架,而只是学会了忍受。从小到大,周围的人对他的评价就是“象个大闺女”、“太老实了”。那口气里面,他猜度嘲笑和揶揄要占多数。

人再高级,也有动物性的一面,特别是男人。在大众的意识里,男人不能踢、不能咬,就不能算一个男人。可是,他是地道的和平主义者,二十年来的教育都是教他要做一个循规蹈矩的文明人。尽管有时候他也很痛苦,也希望自己长得壮壮的,可以大嗓门说话、说脏话骂娘,脾气上来就动手打人。可是到头来,他都没敢那样去做。他害怕双方因争斗打得头破血流的场面,害怕破坏了自己“好孩子、好学生”的公众形象,所以,他只能忍。

小时候,他老躲着父亲,生怕他命令自己去找东西,找不到就被父亲狠狠地训斥一顿;他害怕见邻居家的铁蛋,因为那家伙总是死皮赖脸地缠着他要钱;在课堂上,他害怕被老师提问,因为回答不上问题来,他要自怨自艾老半天;下课时犹豫着要不要上厕所,上课时来了情况只好硬憋着……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为什么会是这样一个天生的废物?正象他在剧本《青春渴望》里面写的:他就象一只春蚕,被自我禁闭在黑暗里,作茧自缚;什么时候剪破身上那层茧,才能羽化,飞出囚笼!

萧月明在工地上呆了半个月,因为饮食不当患了急性肠胃炎,拉肚子拉得脱水,实在受不了了,他才开口跟姐夫说。那晚,张浩民陪他到医院化验拿药,折腾到半夜才回去。病好以后,因为惦记着工作的事,他就跟姐夫要了点路费,打道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