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乱花迷眼（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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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云：“学而优则仕。”老百姓并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却明白这个道理，因此，“长大了当大官”一直是他们激励后代子孙的一个口号。“官”就意味着“权”，而“权”与“钱”又能很方便地转换。“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就是最好的例证。如果让老百姓解释一下那个口号，我想很少有人会说：“哎，孩子，长大了要当大官，做个清正廉洁的好官，为民造福。”大多数人之所以希望子孙们当官，不过是为了给自己谋取适当的便利。而更现实一点，“考大学”则是农村学生摆脱黄土地、混上铁饭碗、过上城里人生活的必由之路。

可是萧月明不愿想这些问题。他一直糊里糊涂，不知道将来应该从事什么职业，或者说，他习惯了“被人安排”。潜意识里他也是这么想的——既然有一个上可通天、下可入地的亲戚答应帮他打通工作上的一切关节，哪里用他操心？

萧月明的表叔王胜在丽山县县政府工作。因为王胜小时候家境贫困，受过萧月明一家的资助，颇有些感恩的意思，因此，从萧月明考上师专时，王胜就信誓旦旦地说，一定会帮他找份好工作。有了这个缘故，萧月明心里就不怎么着急。

可是他不急，还有人急呢！等他一毕业，萧胜利就忙天火地地催着他带了礼物去看望表叔。表叔表情温和地问他对工作有什么要求，接着说：“你想去哪个部门，财政局？税务局？随便挑！”

萧月明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说：“我还没想好——叔，您就看着办吧，去哪里都行！”

表叔说：“那你回去等消息吧，不要着急。有了门路我就给你们打电话。”

萧月明答应着，欢天喜地地回去了，把情况一说，一家人都很高兴。他私底下寻思：进事业单位上班的确很风光，不说工资高，福利好，到以后再混个一官半职，开个小轿车回家，在父老乡亲面前该是多么体面。可他知道自己不喜欢交际应酬，又担心自制力太差，身处官场这个大染缸，难免被熏得黑了心肠，慢慢发展到贪污腐败成性，轻了要受牢狱之灾，重则丢了性命。

如果说官网是一棵大树，那么贪污腐败就是一个致命的病毒，正以惊人的速度，往它的每一个叶片上蔓延。他听老人们说，昏官、贪官死后都会下地狱——上刀山下火海就不说了，那是地狱“新兵”的必修课；更好玩的是，阎王爷会优待他们，免了拿锄头扛铁锨的重体力活，派他们做铸造钱币的工作。上岗前，带工的小鬼命他们脱光衣服，把铁钱烧红了，贴在他们身上，从头到脚镶个遍；耳朵上打洞，吊一串钱；鼻翼上穿孔，吊一串钱；脖子上再挂一个铁钱穿起来的项链。这么一来，这些人一走路就有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宛如仙乐。阎王这么布置也是用心良苦：有音乐相伴，干活的时候才不会打瞌睡啊！接下来的安排更加“人性化”——让他们住在堆满铁钱的仓库里，睡在铁钱码起来的跺上，吃饭就咯吱咯吱啃铁钱，喝水喝造钱的边角料熔化的铁水。阎王爷一厢情愿地想：“他们在阴间见惯了金钱，下辈子投胎转世，就不会痴迷钱财了。”迂腐的阎王哪里知道，人贪婪的本性是不会因为这样的惩罚而改变的。

萧月明生长在农村。在萧家庄，村支书就是个“天”，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十多年来，有一个声音一直在他耳边萦绕，那就是村高官喝醉了酒在大喇叭里抒发自己的“豪情壮志”：“嗯，我是谁？萧家庄的父老乡亲还知道我是谁吗？我辛辛苦苦工作，任劳任怨，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们发家致富奔小康？我不行？我没水平？你行你来干嘛！我贪污？我腐败？你查我存款折了？你看见有人给我钱包里塞钞票了？总有一些人，看人家富了就眼红，整天在村里散布谣言，唯恐天下不乱！我跟你说明白了，你把我惹急了，我有办法治你，某某党的天下，岂能容你造反？你一个小小的螳螂，能挡得住我的大车轱辘？我一心一意为人民服务，老天爷都看着呢。要是我有一点私心，教它打“刮拉”（霹雳）劈我！”就在这个声音里，萧家庄水库成了村高官萧为富的私人鱼塘，原村委大院成了书记的堂弟萧不仁的私家粮仓；村集体财产被他变卖一空，上千亩良田被非法卖给私人挖矿……昔日的沃野平川如今成了废弃的臭水坑，萧家庄已是满目疮痍！田园美景成了萧月明过去的记忆，他只能在心底感叹：淳朴的年代啊，一去就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