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你情我愿之赌局
福康诊所内十分冷清,陈瑞凌的两个徒弟坐在前厅,由于昨夜出诊而没休息好,此时室外细雨绵绵,没人上门看病,正好可以趴在桌上打盹。陈瑞凌本人则在后厅休息,刚眯了一会儿,潘玉和进来了,陈瑞凌一边让座一边喊徒弟沏茶,然后说道:“老兄今天气色不好啊!早上在东家那里我就看你不对劲。”
潘玉和道:“淋了点雨,身子不舒服。”
陈瑞凌伸手搭了一下潘玉和的脉,说道:“是着了点寒,不碍事,给你茶里加一味药,喝了准好,你可得照顾好身子,东家每年一多半的利润都靠你呢,呵呵。”
潘玉和暗自叹了口气,赌坊的头疼事他只能憋在肚子里,跟谁也不能说,既然来了也不能这样干坐着,于是和陈瑞凌扯些袁家的话题,酒楼妓院是袁焕斌的两棵摇钱树,“聚仙楼”和“抚春院”近半年来生意有点下滑,无论是菜品还是姑娘都没有新鲜货色,若不依仗袁家的垄断地位,恐怕下滑得会更厉害。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见前厅有人进来,两个徒弟支应了半天,结果吵了起来,来人要请陈大夫出诊,徒弟反复说师傅不在,陈瑞凌和潘玉和停止了交谈,也不去前厅解围,只是静静地坐着听,徒弟是一片好心,怕师傅劳累,陈瑞凌也的确是累了,又是雨天,他也不想出诊。
不一会,前厅好象是有了推搡,一个少年忽然闯进了后厅,进来的人正是林飞,他和常苗一同前来,就是为常母请最好的医生。
林飞见两个中年人抬头正看着自己,便故意说道:“哦,陈太夫果然不在,两位大叔想必是陈大夫的朋友吧?”
陈瑞凌并没直接回答,他干咳了两声,问道:“你们找陈大夫什么事?”
林飞笑着说:“大叔这话问得好,我们找大夫肯定不会是让他裁衣服,更不会让他炒两个小菜,您说对吧?”
潘玉和扭过脸去偷笑着,陈瑞凌知道自己问错了话,解嘲般地干笑了两声。这时常苗和两个徒弟也进来了,愣愣地站在一边。林飞知道问话的人就是陈瑞凌了,但他偏不捅破,而是一指常苗,说道:“我这位兄弟丧父不久,他爹是采药人,他娘因此得了重病,听说陈大夫医术高超,医德高尚,所以我们慕名而来,医和药都是方家的产业,想必陈大夫绝不会寒了药农的心,我这有一百两银票,算是出诊费和车马费,烦请二位大叔转交。”
林飞这番话说得干脆利索,有理有节,有夸有激,而且出手豪爽,潘玉和忍不住扭过头来仔细打量林飞,脸上分明是一种欣赏喜欢的表情。陈瑞凌被这几句话逼得没法,只好承认说:“我就是陈瑞凌,你这鬼头小子恐怕早知是我。”
林飞假装惊讶道:“唉哟!陈大夫!我年少无知,言语若有不敬还请原谅。”
陈潘二人岂能看不出林飞是在故作惊讶,只是相视摇头。终于,陈瑞凌站起身去拿诊箱,林飞赶紧对常苗说:“兄弟,快去雇辆车,别让陈大夫累着。”
常苗转身跑了出去,陈瑞凌说道:“小兄弟,出诊费用不了这些,如果传了出去,别人还以为我在趁人之危讹诈银钱,看你的穿戴也不像富家子弟,敢问府上哪里?”
林飞心想,如果说自己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无国无家,对方肯定会认为自己没诚意,既然昨天被人认为是舒拉国人,索性就继续延用这个国籍吧。想到这,林飞满口胡言道:“我叫林飞,是舒拉国人,从家中负气出去,打算就在这里呆些日子,我的家境的确一般,原本身上没多少银两,但我赌运超好,昨天在鸿运赌坊赢了不少,呵呵。”
陈瑞凌一怔,指着潘玉和正要说什么,潘玉和做了个制止的手势,转头对林飞说道:“真巧!我这人赌运也超好,要不咱们两人玩上几把?”
林飞道:“没问题。”
潘玉和微微一笑道:“不过呢,咱们不赌银子。”
林飞道:“那赌什么?”
潘玉和道:“你要赢了,就让陈大夫免费出诊、开方、抓药,直到病人痊愈。你如果输了,那就给我当半年伙计,你觉得如何?”
林飞迟疑了一下,问道:“伙计?请问您是做什么行当的?”
潘玉和笑道:“这个你先别问,就说你敢不敢赌吧。”
林飞挺了挺胸道:“有什么不敢,就这么说定了。”
潘玉和道:“好,爽快!一会我们去鸿运赌坊,就玩三样、单双、大小和吊牌,每样三局,两胜者为赢。”
陈瑞凌在一边笑而不语,他知道潘玉和赌术精湛,这个林飞看上去像个撞大运的菜鸟,恐怕是要以身相输了。常苗雇车回来,引着陈瑞凌出门了,潘玉和则带着林飞离开诊所,两人共撑一把油纸伞,不紧不慢地走在街上。
途中潘玉和不停地问这问那,林飞只能现编现答,两人倒显出一副谈话投机的样子。不觉中就来到打炉街口,潘玉和再问话时,林飞却将头扭向另一边,原来在街口一间门店台阶上坐着一人,由于屋檐短窄,雨水落在那人的裤腿上,此人头发灰白凌乱,遮去大半个面孔,像是无家可归的流浪人,林飞心中颇为同情,不觉中脚步放慢,一直盯着看。
潘玉和在一边道:“那是个疯疯颠颠的哑巴,人们都叫他哑疯子。”
林飞转身朝哑疯子走去,将油纸伞给了哑疯子,又从怀中摸出一块碎银塞到对方手中,哑疯子微微抬了抬头,透过面前的乱发看了林飞一眼,重新低下头去,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林飞转身赶上潘玉和,轻声道:“唉!跟我一样,都是流落在外的人。”
潘玉和没什么表示,将手盖在头顶,加快脚步走向赌坊。
户外虽然阴冷,赌坊里却是热火朝天,林飞跟着潘玉和径直上了二楼,一抬头就看见楼梯口俏楚楚站着一位女孩子,林飞一看是昨天丢手镯的人,心头一惊,赶紧把头低了下去。再转念一想,自己干嘛要心虚,没人知道他与常苗后来的接触,于是心里又坦然了。
这女孩正是方欣,她没去注意林飞,而是冲着潘玉和说道:“潘伯伯,我来上工了,从今天起可要给我工钱噢。”
潘玉和先是一怔,随后无奈地摇头道:“好吧,我就当你是来添乱的,你去沏壶茶,送到三号雅间来。”
方欣答应着往楼下走,和林飞擦肩而过时,这才发现潘玉和身后跟着的是一位英俊少年,便忍不住多瞟了几眼,林飞被看得心里直发虚,毕竟自己当掉了人家的镯子,不禁目光躲躲闪闪,脚下差点被楼梯绊倒,方欣儿误以为林飞害羞,忍不住扑哧一笑,“噔噔”下楼去了。
听了刚才的对话,林飞已经知道潘玉和就是这赌坊的掌柜,事情明摆着,潘掌柜想招自己当伙计,自己又想在赌坊落脚,这真是瞌睡遇见枕头,赌局已经没了意义。进入三号雅间内,潘玉和与林飞对坐,中间台面上摆着一副乌木骰盅,林飞本想趁此机会将话挑明,放弃赌局,直接投在潘玉和门下做个伙计,刚巧这时方欣端着茶壶进来了,屋内多了个俏丽的女孩,林飞的自尊心开始作祟,他不想扮演一个乞讨差使的角色,于是咽回了想说的话,让赌局来决定结果。
潘玉和摇骰坐庄,提出先赌大小,后赌单双,林飞点头同意,然后目光落在了那副骰盅上,就在他全神贯注盯着骰盅时,奇异的事情发生了,他发现自己的左眼能够看见扣盅下的骰子点数,换言之,那个乌木扣盅在林飞眼中就是个玻璃罩,林飞嘴角一斜,露出难以察觉的笑意,其实。他心里早已乐开了花,他来对了地方,要知道赌场背后是座看不见的金银山,他已经认定自己就是这金银山的主人。
潘玉和轻摇骰盅,也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他自幼在赌台上滚大,几十年的浸染,练就了一套绝活,他能根据骰子落盘的声音辨别出点数,如今他能同时听辨到七粒骰子的点数,而此时此刻手中摇的只有两粒骰子,对他来说同样和透视一般简单明了。
可以想见,这场赌局没什么悬念,双方都如愿以偿,林飞故意输掉赌局,成了鸿运赌坊的伙计,在一张为期半年的契约上按了手印,接下来在室内进行了一个简单的仪式,林飞正式拜见掌柜,双手奉上敬茶,潘玉和接过饮了,算是结局圆满。一旁的方欣好象更加开心,不住地偷眼瞟着林飞,那眼神中分明多了些其他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