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清冷
红烛摇曳,屋内晃着昏暗的光。苗宝贝进屋之时,里面煞是安静,就连听到踏步的声响也觉得刺耳。她从衣袖里掏出《十八式销魂春宫图》,摊在喜桌上,细细研究。
苗宝贝一瞟床上,只见床上的颜玉白低垂眼睑,双眸如秋水般动人。苗宝贝走上前,戳了戳他的身子,见他没多大反应,便用手抬起他的下巴。
只见他那双深邃的桃花眼正死死地盯着她。
咦?为何他表情如此凶神恶煞,表现却这般乖顺?苗宝贝不解,坐在他旁边,细问道:“相公,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怪我不放你出去喝酒?”
颜玉白不动,依旧保持着方才的姿态。他如今被蛊术控制,如一个木偶般任人宰割,他只觉胸腔有股化不开的闷气,只要把这气祛除,他便可以不受这蛊术控制,重获自由。
苗宝贝把春宫图摊开放在自己与颜玉白的大腿上,像共看一本好看的书一样,一页一页地翻动。因颜玉白受蛊术所控,只能低着头,刚好视线的正前方便是苗宝贝放上的春宫图。
正如世人所知,颜玉白从小与女子绝缘,不能与之接触,家教又甚严,这些污秽的东西,他自然是从未接触,也不屑一顾。可眼前这情况他不得不看,他一边痛不欲生地被逼着看人类原始的情欲表现,一边还听到旁边有个女人在说:“相公,哪个好?”
颜玉白想闭眼,不去搭理她,可惜他身不由己……
颜玉白看着这些淫秽的图画在眼前呈现,只觉得气血上不来也下不去,非常难受。
“这个可好?琴瑟和鸣不错。”
颜玉白用眼看去,面无表情。
苗宝贝开始为他宽衣解带。苗宝贝觉得,这男人身上有股淡淡的清香,煞是好闻。她不禁用狗嗅东西的方式,往他身上猛嗅,鼻子贴着他的宽肩,温温热热的,使得他浑身发颤。
他如今是生不如死,任人蹂躏。也就在那一刹那,他只觉得自己胸口那股化不开的气顿时烟消云散,他能动弹了!
他的第一反应便是把苗宝贝推开,万万想不到,他发力推她的力道竟如此软绵绵,她纹丝不动。
颜玉白先是短暂的痴愣,随即咬牙切齿,这比那种任人宰割还要痛苦,他如今有了切身感觉!他气得脸都憋红了,只能狠狠道:“妖女,你休想碰我。”
苗宝贝以为他会乖乖配合,一听他能开口,蹙了蹙眉,从自己的红袋子里掏出一个瓶子,倒出一粒春药放进他嘴里,说:“老爹说了,你开口便给你吃药。”
这药的味道颜玉白怎会不晓得?昨日的情景历历在目,触目惊心。他咬牙切齿,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眼前的苗宝贝可能要被他千刀万剐。
苗宝贝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似品一杯茶一般回味这个味道说:“感觉不错。”
她哪晓得,对于一位没染指过任何女子,纯情得不能再纯情的颜玉白来说……亲嘴对他的影响有多大。
接着,便是让颜玉白自己也始料未及的,他环抱住苗宝贝的身子,顺势倒了下去,一切是那么顺理成章,又匪夷所思。
“呜……”苗宝贝本是处于主导地位,小手探到颜玉白的身上流连忘返,惹得他忍无可忍地呻吟一番。
苗宝贝幸灾乐祸起来,觉得自己学得蛮有一套。
颜玉白毫无力气地握住苗宝贝那不安分的手,努力唤回自己的意识:“妖女,休想……”
鸣金收兵,温情依旧。
……
清晨,百花谷的晨露很重,苗老头正在采集晨露做药引子,他把目光瞟向自个儿的屋子,略有担忧,蛊术已经完全退了,颜玉白已然恢复了功力,这么晚还未起,莫不是把他的宝贝女儿杀了?
苗老头越想越后怕,可新婚房里要是一片旖旎,自己进去便不好了。
他纠结地看着那间房,企盼着他的宝贝女儿能出来。
室内,阳光洒了进来,竹房内有一股来自竹子的清香。他从门缝往里一看,苗宝贝蹭了蹭身子,双手抱住颜玉白的腰,正呼呼大睡。
颜玉白已醒来,他那黑沉沉深不见底的双眸微微眯着,看着自己怀里的女人,脸上再也看不见当初杀人般的狰狞,而是平静地注视着躺在自己怀里的女人,若有所思一阵子,轻声叹息一番,有些疲惫地捏了捏自己的额角。
半晌后,苗宝贝才幽幽睁开眼,鼻息间闻到她相公特有的体香,不禁醉了。她抬起头来,对上颜玉白的双眸,愣了一下,木讷地说:“相公早。”
颜玉白微微一笑说:“早。”
苗宝贝坐了起来,没注意到自身一丝不挂,还是颜玉白不疾不徐地为她披上被子,平静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说:“一大早便想勾引我?”
苗宝贝想到昨天自己累得半死不活,就怕了。要不是禁书上说“肌肤之亲,男人甚欢喜”,为了讨好相公,她才不会这么拼命。
颜玉白眯起细长的丹凤眼,倒显得一副妖娆的样子,一只手抬起,抚上苗宝贝一头散落的青丝,帮她捋了捋。
苗宝贝立即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说:“相公,你不凶的样子,很温柔呢。”
“自然,我是你相公,当然要对娘子温柔。”颜玉白起身穿戴好衣裳,面无表情地说完这段情意绵绵的话。苗宝贝并未察觉到他那清澈的双眸中一闪而过的异样。
苗宝贝也跟着起床,方一下床,双腿发虚,“啊”了一声,便要倒下。
苗老头一听宝贝女儿的惨叫声,立即破门而入,没想到一进屋,便见到自家女儿倒在白衣宽袖、绝色倾城的颜玉白怀里。
颜玉白把苗宝贝轻轻放到床上,说:“昨天你受累了,先缓缓吧。”颜玉白抬起头,与苗老头对视,目光清冷地走到他面前。
苗老头深深蹙了蹙眉。颜玉白已经恢复常态,冷艳气场果然是艳压群芳,他现在这般,可能是已经恢复了武功,留下不走,还对苗宝贝换了态度,可能是大局已定,无法力挽狂澜,只得顺从,或者是别有用心?
“女婿,借一步说话。”苗老头难得正经起来。他必须了解颜玉白这突然的妥协到底有何用意。
颜玉白点点头,跟苗老头出去了。
躺在床上的苗宝贝疑惑地看着他们俩,觉得他们古里古怪。
“女婿变得可谓是与市井绝技变脸一般快。”苗老头摸摸下巴说,“这是为何呢?”
颜玉白道:“玉白自小听闻苗老前辈的名望,也知玉白被选为你的女婿。虽然很抵触苗老前辈对玉白下的重手,不过昨日我与令爱云雨以后,更是了解,我这一辈子只能与她结为夫妻。既然如此,玉白自会好好待她,不辜负苗老前辈的厚爱。”
“你是个识时务之人。说吧,你想要什么?”苗老头是何许人也?在江湖上混了二十多年,这番言语之意,他还是听得懂的。
颜玉白之于苗宝贝,只是拘于蛊术被迫,以后要让他善待苗宝贝,他需要条件。
“我要一粒水仙玉露丸。”颜玉白面无表情地说道。
苗老头有稍纵即逝的错愕,随即哈哈大笑道:“搞了半天,你此次前来原是安这个心,我便是奇怪了,大名鼎鼎的颜家三公子,怎会被我这半吊子功夫的老头一劈即晕,原来不过是……啧啧……”苗老头摇了摇头,觉得颇为可笑。
他真是老糊涂了。
颜玉白静静地注视着苗老头,一句话也不多说。
“为了一粒水仙玉露丸,费这般心思,你值得吗?”苗老头凝望着眼前这位绝色过人的颜玉白说。
颜玉白道:“玉白一定会答应苗老前辈,对令爱好。”
“怎么个好法?”苗老头冷笑道。他千算万算也没料到,海选出来的女婿自投罗网,以身犯险,是另有目的。
“相公所能给的,我都会给她。”
苗老头盯着他看了好一阵子。这时,苗宝贝揉着眼睛,睡眼惺忪地走过来,对两个相谈甚欢的男人道:“聊什么呢?”苗宝贝挽住苗老头,亲昵地说,“老爹,宝贝有相公了,以后生个孩子给你玩。”
“好,好……”苗老头摸摸苗宝贝的头,然后抬眼望向颜玉白说,“希望你能做到。”
颜玉白微笑着点点头,牵起苗宝贝的手,对苗老头道:“我会。”
苗宝贝看着自己与他交握的手,眨巴眨巴眼,他的手好冰,一点也不温暖,她不喜欢。她蹙了蹙眉,想抽开手,颜玉白却攥得很紧。
苗宝贝觉得,颜玉白转变得太快了。婚后几日里来,他对她温柔体贴,语气平缓,倒不像刚来时那般如猫似的张扬。老爹看起来也古里古怪,有时总是走神。
一日清晨,日光还未露出来,还是一片昏昏暗暗之际,苗宝贝动了动身子,迷迷糊糊地抬起眼,见身边的相公正对着她而卧。他眉目清俊,鼻翼一张一翕,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显得那么平静。
苗宝贝蹭到他身边,闻了闻他身上的味道,觉得很是舒坦。也不知她相公从小用什么泡的澡,身上留有一股淡而清香的味道,她喜欢得很。
颜玉白一向睡得浅,一来江湖人士难免会有仇家暗杀,得提高警觉;二来颜玉白从小养成了浅睡的习惯,无论多累,一有风吹草动便会醒来。苗宝贝的突然靠近,把他弄醒了。他睁开眼,用那双漂亮的丹凤眼看着苗宝贝说:“怎么还不睡?”
苗宝贝抱住他的腰,嘟了嘟嘴,撒娇道:“相公,你这几天都跟我爹干什么呢?你们俩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我很是无聊,明天你陪我。”
颜玉白轻轻点头,说:“自然是好,难道你就因为这事睡不着吗?”
“不是,我喜欢闻相公身上的味道,也不知是哪种香。”
颜玉白愣了一下,那双深邃动人的丹凤眼微微一眯,失笑道:“许是身上的香包散发出来的。”
苗宝贝伸手便去摸颜玉白身上的香包,她也不知香包是挂在哪里,只是胡乱地摸了起来。颜玉白轻咳一声,说:“就是一个香包而已,不用找了。”
“既是个香包,看一看又何妨呢?”苗宝贝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颜玉白叹息,从左胸口处掏出一个紫罗兰色的香包。苗宝贝拿过来一看,上面绣着一个很漂亮的白色“白”字,绣工精致,看起来是很用心绣出来的。
这让苗宝贝想起百花寨几个月前成亲的何姐姐。那时她无聊去找待出嫁的何姐姐玩,进屋的时候便见到何姐姐在绣一个香包,她便问:“绣这做什么?”
“给未来相公啊,只要他看见这香包便会想起我。”何姐姐那甜蜜蜜、腻死人的笑容依旧浮现在苗宝贝的脑海里。
“相公,你是不是有娘子了?怎么会有这香包呢?”苗宝贝细细地看着他,好像要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个所以然来。偏偏颜玉白目光坦然,脸上未有过多情绪流露,说:“你不就是我娘子吗?”
“那这香包……”苗宝贝疑惑地看着颜玉白。
颜玉白拿起那紫罗兰色香包,重新妥帖地放在身上,把苗宝贝压在身下,扑哧笑道:“一个女人相赠,但那已经是过去式。”
苗宝贝微微蹙了蹙眉,从小她老爹就教导她,如今是一夫多妻制,为了不让她吃亏,老爹特意配制一种蛊,让她相公这一生只能有一个女人,好让她有个专一的相公。如今自家相公怀里揣着另一个女人的东西,实为不爽。苗宝贝看向压在自己身上的颜玉白,不怎么高兴地搂着他的脖子,狠狠地亲了过去。
“相公。”
“嗯?”两人在唇齿交融之间窃窃私语起来。
本是苗宝贝索吻在先,缠绵一阵,倒成了颜玉白为主动。两人厮磨一阵,苗宝贝喘息着别开头,对但笑不语的颜玉白说:“我也给你绣个香包,把你怀里揣着的那个换下来,可好?”
颜玉白俯身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说:“那要看你怎么取悦我了。”
“那……我给你绣香包,以后你只戴我给你的哦。”
“好。”颜玉白捧着她的脸,久久凝视她那张娇艳的脸,只迟疑了一阵,面前的俏丽人儿便把嘴唇贴了过来,娇甜地唤了他一声:“相公……”
苗宝贝第二天便采取行动,她要给她相公绣香包。在百花谷中,最不缺的便是花,香包里的花要选哪种花,苗宝贝很认真地想了一通,筛选了许多,甚至还查阅书籍,看看哪种花配哪种气质。
苗老头见自己的宝贝女儿这般热心好学,不无高兴。他以前一直欣慰于自己的宝贝女儿迟钝,什么都爱动,就是不会动感情。俗话说,谁先爱了,谁就输了。他觉得宝贝女儿以后的相公一定会先为宝贝所折服。不是他自夸,几乎是众所周知,有目共睹。苗宝贝与她的娘亲像极了,一副能掐出水来的面孔,人见人爱。当年她娘亲在江湖上回眸一笑,别说百媚生,就连死的也能重生。多少江湖豪杰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自然也包括他苗老头。
因为看上了,苗老头便把宝贝的娘强行抢了来,生米煮成熟饭。他当初以为,以后得到她的身便可了,万万没想到第二日清晨,她娇滴滴地趴在他身上,幸福地撒娇:“苗苗,你真讨厌。你早告诉人家你喜欢人家,人家早就扑倒你了,何必装矜持装得这么累。”
苗老头当场无语。
不过也是宝贝的娘当初的矜持吸引了许多江湖侠士,名声打得甚是响亮,被誉为“天下第一美人”,给他撑足了面子。不过当初宝贝的娘是水仙宫宫主,也没人敢娶。除了他苗老头。
苗宝贝心满意足地合上《花草集》,雀跃地出了屋,拉起正在与青叔下棋的颜玉白说:“走,我们去采花。”
青叔奇怪地抬起头看向苗宝贝,再看看一脸从容的少主。唉,他家的少主有面瘫之症,娶了妻,还是这副模样。他不无唏嘘啊。
“哦?研究出到底要配哪种花了?”
“芝兰。”苗宝贝雀跃道,“芝兰生于密林,不以无人而不芳。就像相公,即使到了没人的地方,你还是一位绝代风华的美男。”
青叔听后一脸黑线。这位少主夫人还真不知她相公在江湖上的声望和威名,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肤浅地以色看人。不过,这芝兰确实与他家少主很般配。
颜玉白笑道:“这百花谷中,哪儿有芝兰?”
“密林。”苗老头背手踱步走来,睨了颜玉白一眼,说,“芝兰生于密林,不以无人而不芳。废话,书上都这么说了,自然是在密林,而且百花谷的密林与别的地方密林不同。百花谷的密林有一种特殊的花草,名为食人花。顾名思义,就是能吃人的那种。我从来不让宝贝去密林,这次也不例外。”
苗宝贝摇着苗老头的胳膊说:“老爹不是说我的相公是天下第一厉害的吗?我让他保护我即是。”
苗老头依旧摇头。
颜玉白笑道:“我听闻食人花中有一种化石蛊,那种蛊一千朵食人花里难寻一条,偏偏化石蛊只有食人花里有,所以这蛊对于蛊师而言尤为重要。不知岳父大人是否稀罕这种蛊?”
“这种蛊用处很多,可无声无息钻进人的骨髓里,吃掉一些骨髓,从而改变人的容颜、身形,甚至可以让男儿变成女人身,女人变成男儿身。”苗老头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
“我还听闻,化石蛊要是配制出错,会让人少年白发?”颜玉白轻笑道。
苗宝贝一愣,看向她老爹早就白了的头发。听她娘亲说,爹是少年白发。苗老头笑了笑说:“女婿,你真不简单,蛊术也了解这么多。”
“哦,当初为了解身上的‘名节蛊’,我钻研了几年。”颜玉白牵起苗宝贝的手,侧身对苗老头道,“岳父大人,你放心,我会把宝宝安全送回来的,要是她受伤了,不止岳父大人一人心疼。”
苗老头叹了口气,摆摆手,让他们进密林了。他自然不怕出什么意外,颜家三公子的名号众人皆知,区区食人花根本不足为惧。
他担忧的是他的宝贝女儿见到化石蛊,大大咧咧,化石蛊钻进她的身体也不自知,那该如何是好?
青山的密林一向是当地人所忌讳的地方。曾经有些寨民去过,但往往有去无回,死的人多了,密林被设为禁地。只有一些好探索的蛊师为了得到化石蛊慕名而来,但大多数是无功而返。
苗宝贝一向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这些传闻自然传不到她耳里,要是江湖人得知她为了一株再普通不过的芝兰去密林,肯定会集体倒地不起。
苗宝贝本来是想骑着她的小驴子进密林,偏偏美男配驴子实在不协调,不得不换了一匹五花骢马。苗宝贝从来没骑过马,这倒无妨,反正是窝在自个儿的相公怀里。她仰起头,倚靠在颜玉白的身上,随着马匹踱步看着路边风景。深山密林茂木丛生,阳光只能从树叶间隙洒进阴暗的森林之中。
“相公,这里怎么一个大型动物都没有?”苗宝贝一路看过来,只看见一些小虫子,并没有见到一些大型动物,不过途中倒有许多珍贵药材,让她想折了去送给乔美男。
说起乔美男,苗宝贝就一肚子的火,自新婚以来,她就未见到乔美男了,平时的话,他都会隔三岔五来一趟家里,送点新配置的药,还顺带让她试试不确定效用的药。如今倒好,别说药不送来,就她这位御用试药工具,他都不用了,实在奇怪。
颜玉白环顾四周,淡然道:“这里瘴气比较重,动物大概都迁徙走了。”
苗宝贝点点头,东张西望,看看能不能摘到一株芝兰。他们现在已经在深山密林中,树木茂盛得见不着一丝阳光,一股阴森气息扑面而来,苗宝贝不禁哆嗦起来。她缩进颜玉白的怀里,扯了扯颜玉白胸口上的对襟领口说:“相公,为什么我感觉阴森森的?”
“湿气重的原因吧。”颜玉白把苗宝贝搂进怀里,甚是体贴。
正在此时,一只穿山甲从一灌木丛中蹿了出来,停在马前,竖着身子用一双绿豆小眼看着苗宝贝。由于突然受阻,颜玉白不得不扯住缰绳,让马停了下来。
苗宝贝低头一看那穿山甲,愣了一下,也不顾颜玉白,便直接下马,蹲下身子对穿山甲道:“路人甲,你怎么在这儿?乔美男呢?”
这只穿山甲便是乔美男养的宠物,其实准确地说,是苗宝贝赠给乔美男的宠物。这得从三年前乔美男行弱冠礼之时说起。百花寨的未婚女皆钟情这位乔美男,送了许许多多礼物。乔美男不胜其烦,一怒之下找到苗宝贝。他非逼着苗宝贝送他一件礼物,苗宝贝哪有心思准备礼物啊,刚好那只打酱油的穿山甲从身边走过,她便抓了过来送给乔美男。乔美男一脸嫌弃地看着这只打酱油的穿山甲,很不情愿地收下了。
后来,乔美男给这只穿山甲取名为“路人甲”,对它宠爱有加。寨子里的姑娘见着偷偷抹了把泪,见着苗宝贝总是拍拍她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宝贝,你要好好珍惜我们的神医哟!”
“啊?”苗宝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胡乱点头。
乔美男的宠物怎么会在这密林中出现呢?苗宝贝蹙了蹙眉,心想:那个不要命的家伙,该不会是为了这里的珍稀草药,跑到这阴森森的地方来采药吧?
一般路人甲不会离开乔美男,如今独自出现,莫不是乔美男有什么不测?苗宝贝立即抱住路人甲,跑到马身边,仰着头看向坐在马上的颜玉白。
她不会骑这么高的大马,从小到大都是骑驴子,连小马也没骑过。她只能眼巴巴地望着自家的相公,希望他能懂她的眼神。
颜玉白叹息一声,伸出手来,作势拉她。苗宝贝嘿嘿一笑,把手交给他。颜玉白一用力,苗宝贝便跃上马来,坐在他前面。
“相公,你带我去找乔美男,他在这里。”
“乔美男?”颜玉白挑了挑眉,屏息凝视,倒是一副不是滋味的样子。
苗宝贝眨巴两下眼说:“他长得没你好看,真的。”
颜玉白睨了她一眼,语气平缓地说:“你跟他什么关系?”
“他是我老爹的徒弟。”
“哦,我怎么没见过?”
“老爹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有可能天雷勾地火,结果某一天,这事真的发生了,老爹便把乔美男踢出家门,让他自立门户了。”
颜玉白一听“真的发生了”,面容一敛,嘴角扯出一丝微笑,说:“他也进这密林了?”
“是啊是啊,也不知会不会出什么意外。”苗宝贝一脸担忧地看着怀里的路人甲,只见这只穿山甲甚是乖顺地窝在她的怀里。
“嗯,是该找一找。”颜玉白云淡风轻地扯着马缰,在密林中踱步。
很是奇怪,密林中一般荒无人烟,甚至大型的动物也甚少出没,偏偏这一路走来都有一条道,好似是为他们准备好的。
突然,苗宝贝怀里的穿山甲躁动起来,挣脱她,往左侧一草木横生的草丛中跑去。苗宝贝连忙扯着颜玉白的衣袖说:“快点,跟过去。”
还未等苗宝贝反应过来,她只觉身体顿时轻盈,腾空而起,自己窝在颜玉白怀里,被他打横抱起飞过那片草丛,在另一空地上落下。
颜玉白脚一着地,便把苗宝贝放下来。他回望那片看起来茂密的草丛,好看的眉拧成一团,他道:“你难道不认得那草吗?”
苗宝贝回望,仔细一看,舌头顿时打了结。她竟然没注意那片草丛长的是什么草。这种草名为虫草,顾名思义,是虫与草的结合体,这种草多半在沼泽里生长,造成假象,迷惑路人,待路人误入其中后便紧紧缠绕使其沉陷,然后以他们的腐肉为食。要是当时她跟着穿山甲跑进草丛去,岂不是再也爬不起来了?
“哎呀,路人甲刚刚……”苗宝贝刚想哀叹路人甲夭折之事,忽然见它从那片草丛中出来了。
“这只穿山甲已经穿了战甲的。”颜玉白捋了捋自己的宽袖,笑道,“它的外皮涂抹了一种药,不吸引虫草,加上它身轻如燕,不易陷进去。”
“相公,你懂得真多。”苗宝贝从小跟着老爹和乔美男,懂点蛊方面和医药方面的知识实属正常,可这从中原来的相公,似乎比她懂得更多。
颜玉白轻笑,注意到穿山甲又开始跑了起来,便牵起她的手说:“以后你也会懂得更多。”
苗宝贝被颜玉白拉着走,觉得很有安全感,与从小被她老爹拉着去收集蛊一样感到来自心底的安然。苗宝贝忍不住说:“相公,你好像我老爹。”
颜玉白顿了一下,眉心聚在一起,随即哭笑不得地捏了捏她的脸说:“我能对你做的比你老爹多。”
苗宝贝蹭到他身边说:“这个我知道,你能与我睡在一起。”
颜玉白一脸郁结地凝望着苗宝贝,打算不说话了,对于苗宝贝的早熟,他以后会慢慢习惯的。
两人走了没几步,四周忽然陆续出现大大小小的虫子,各式各样,让人应接不暇,似乎是受到什么吸引而来。颜玉白深深蹙着眉,因为他看到许多传说中的虫引子,可做药,可养蛊。
“啊!冰蛊!那是老爹一直找的蛊呢。”苗宝贝挣脱颜玉白的手,正准备俯身下蹲,把那虫子收进竹筒子里,忽然一抹人影迅速挡在她的面前。
苗宝贝抬头一看,望天翻个白眼,喊道:“乔美男。”
乔美男轻轻巧巧地把竹筒子拿过去,本来想自个儿蹲下来收这只虫子,万万没想到竹筒子又被一人抢了去,正是颜玉白。他露出标准式的微笑说:“我家娘子的事,由我做即可,不用麻烦你了。”
乔美男耸耸肩说:“我手上擦了御寒膏,不会被冻伤,你不怕吗?”
“不怕。”颜玉白用竹夹子夹起那只蠕动前进的冰蛊,当夹住的那一刹,他右手传来一阵酥麻,差点夹子都拿不稳了。他轻轻闭上眼,自掌间化出一股内力,散去了突然袭来的寒气。他捉到虫,把竹筒子盖好,递给苗宝贝。苗宝贝一脸欢喜地说:“老爹等这个引子很久了,今天它竟然自己蹦出来了。”
乔美男笑而不语。颜玉白别有深意地看着乔美男,他在这个时候出现,实在难以说是巧合。
果然,苗宝贝也后知后觉想起什么,把竹筒子收好,望向乔美男,问道:“乔美男,你怎么在这里?”
她这才注意到,乔美男背上背着一个竹篓,里面放有一些草药,这便是苗宝贝一路上看到的珍贵草药。苗宝贝一下子阴郁起来,说:“这里这么危险,老爹不让人进入的,你不怕死啊?”
听苗宝贝的口气,乔美男不会武功,但从刚才的身手看来,乔美男其实有两刷子,而且功力不浅。乔美男依旧保持着自己温和的微笑,说:“最近在尝试解江湖上魔教教主铁楚暗器上的毒药,缺引子,只好来此了。”
“哦。”苗宝贝点了点头。
只有颜玉白注意到那竹篓里有一小撮龙炎草。刚才那些虫子集体朝一个方向而去,显然是被什么吸引过去了,而龙炎草烧了以后散发出的味道特别吸引各种虫子。加上不远处那团漆黑的地方,应该是烧过的痕迹,想必他的猜测没错。
乔美男也用同样的目光注视着颜玉白,似笑非笑道:“听闻颜家三公子举世无双,如今一见,着实有一番看头。”
颜玉白莞尔一笑,说:“玉白这一路走来,倒是看到一条平平整整的路,不知是怎么回事?莫不是本来没有路,走得多了便成了路?”
乔美男面容一敛,扯开话题,对苗宝贝说:“你们来此做什么?”
“找芝兰。”
“芝兰?”乔美男哭笑不得,说,“其他密林中都有芝兰,为什么来这危险的地方找?”
“因为宝宝喜欢。”
苗宝贝一听“宝宝”便觉得脸红,一般人都会叫她宝贝,只有颜玉白唤她“宝宝”。苗宝贝每次听见都会情不自禁地颤抖,想要听更多的呼唤……
苗宝贝拉着颜玉白的手,对乔美男道:“乔美男,你可见到芝兰否?”
乔美男抿紧嘴唇,不作回答。他想了好一阵才道:“跟我来吧。”
苗宝贝与颜玉白面面相觑。自然,两人想的不一样。苗宝贝只是觉得奇怪,一向她所欲所求,乔美男别说一个不字,就连稍有迟疑也未有过。
而颜玉白想的是,不过是一株芝兰,他何必这般为难?而且,看乔美男的样子,他对此处应该极其熟悉。
乔美男带他们去了林子深处,这深处不比刚才的位置,是更阴暗、更潮湿的地方。苗宝贝看看四周,只见是阴性植物居多,芝兰明明是阳性植物,怎会在这里生长呢?苗宝贝带着疑惑的目光看向乔美男。颜玉白轻轻掐了下苗宝贝的手掌,微微眯起他的凤眼,含笑道:“宝宝,你应该看我。”
苗宝贝愣了一下,眨着水汪汪亮晶晶的眼看颜玉白,说:“可是相公,你在我侧面,我总不能歪着头看你吧?”
“那你看别处,不要总盯着他的后脑勺看。”
苗宝贝一脸委屈,她哪有“总”?她只是偶尔不小心而已。无奈乔美男走在她正前头,她是无意地直视,不是有意地窥探嘛。
他们走得不远,便见到一大奇观,只见眼前的茂林在遮掩下有一处空缺,阳光照进来,闪着金灿灿的光芒,在光芒下,有几株特别的芝兰吐着芽尖,生机盎然地生长。这几株芝兰的周围未长一棵其他草木,只有它们生长在这片阳光下,显得那么特殊。
这……实在太古怪了。颜玉白锁住眉头,双眸微微眯起,那双妖娆的眸子里闪着狡黠的韵味。这一片密林越深处越古怪,阳光难有不说,连动物亦没有,几乎皆是喜阴喜潮的植物。偏偏在这深处,有一处露天,单单那么凑巧长了芝兰。
苗宝贝见到眼前这鲜嫩可爱的植物,一脸兴奋,拍拍乔美男的肩膀说:“乔美男,好样的,这个地方你是怎么找到的?”
“偶尔路过。”
颜玉白观察着乔美男那平淡的脸,嘴角的肌肉微微颤了颤,他总觉得这个地方有些怪异,尤其是这几株露天生长的芝兰。苗宝贝眼里只有那芝兰,给她相公做香包的香料。她立即上前想摘一株,偏偏颜玉白挡了道,他道:“还是我来吧。”
苗宝贝不依,说:“老爹说了,一份有心意的礼物,要自己亲手一步步完成,要由别人插足了,那就不叫心意了。”
颜玉白愣住,显然对平时大大咧咧、没心没肺,今儿说出这番道理的苗宝贝刮目相看。他讪讪一笑,让出道来。苗宝贝便跑过去,蹲下去摘了三株芝兰抱在怀里。刚准备起身,她突然感觉自己浑身一阵冰凉,自脚心贯穿身体每一处。不过少顷后,一切如常。苗宝贝又恢复了常态,像小兔子一样跑到颜玉白的身边,说:“好了。”
她一株一株地掰开手里的芝兰,说:“一株是老爹的,一株是相公的,还有一株是乔美男的。”
乔美男当即愣住,把目光投射到苗宝贝的脸上,似在疑惑,她为何要为他做一个?
苗宝贝甜甜一笑,说:“何姐姐说,香包是送给自己喜欢的男人的。我喜欢老爹,喜欢相公,也喜欢乔美男。嗯,目前就喜欢这三个男人,就做三个啦。”
面前的两位美男似乎都不大喜欢苗宝贝这种“喜欢”,尤其是乔美男,他率先转身走开,冷着一张脸,不轻不重地说道:“我的那份,便免了。”
颜玉白牵起苗宝贝的手,轻笑道:“我想我会喜欢你的香包。”说完,他便拉着苗宝贝到马跟前,上马出了密林。
乔美男的马停在不远处,当颜玉白骑马踱到他身边之时,他眉尾一挑,有几分挑衅地说:“颜公子还是先带宝贝回去吧,我师父很爱他的女儿,见你们这么久未归,定会来寻,到时出什么意外可不好。”
颜玉白执起缰绳,收紧力道拉了拉,让马的速度缓一些,微微一笑说:“那好,我们先走一步了。”
苗宝贝轻轻松松窝在颜玉白的怀里,对乔美男摆了摆手说:“明天去你那儿玩。”
“好。”乔美男淡淡地笑了笑。
颜玉白把马骑走,速度虽有些慢,但至少还算是正常速度。颜玉白一直注意乔美男的一举一动,他从小在颜家宗家长大,练就了一番耳鼻通心的本领,有着一双灵敏的耳朵,百步距离也能听个透彻。偏偏他快过百步,这乔美男也未有动的意思。
他不禁莞尔,跟苗宝贝讲起故事来:“宝宝,你听说过一个故事吗?”
“嗯?什么故事?”
“从前有个农夫,用自己的体温救活了一条快要冻死的毒蛇,可这条毒蛇却在它活过来的第一时刻,咬死了那个农夫。”
苗宝贝抬起眸子看向颜玉白说:“后来呢?”
“后来?没有后来。”
“怎么会没有呢?农夫肯定有妻儿,我想农夫的儿子一定会拿把菜刀把那毒蛇砍死。”
颜玉白不语,只是眉梢微抬,那双漂亮的丹凤眼看得很远,他扯着嘴皮子笑道:“宝宝,要是在农夫的家里潜伏了一条更毒的毒蛇,随时可能让农夫的儿子丧命,那怎么办呢?”
“呃,这样啊,搬家,从此远离老家,那毒蛇不就找不到了吗?”苗宝贝的答案很合情理,却让颜玉白的脸色颇为苍白,他揽住苗宝贝的身子,淡淡地说:“那毒蛇会纠缠他们一辈子的。”
苗宝贝觉得这是个故事,为何她相公的语气这般严肃?
苗宝贝的性格就是当机立断型,无论是做什么,只要是自己想的,她便会立马去做,马不停蹄地去做。她一得到芝兰便跑进自己的房里,拿出针线包跑到何姐姐那儿去学,就连晚膳也忘了吃,一门心思扎在针线活上了。
苗老头见女儿这般上心,既欣慰又担忧,欣慰的是,他的宝贝以后可以做个贤妻良母;担忧的是,新婚已过快半个月了,她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老爹,老爹。”苗宝贝用两个时辰完成了第一个香包,自然在苗宝贝眼里,她老爹最为重要,她第一个绣的当然是给她老爹的。
苗宝贝捧着自个儿绣的香包跑到苗老头的房内,献宝一样递给苗老头。烛灯摇曳下,苗老头惊讶地接过女儿赠给他的第一份礼物,看也不看,当宝贝一样捧在手心里,老泪纵横道:“不枉老爹疼你一场,你第一个想到的竟是你老爹,俗话说,嫁了相公忘了爹,没想到我家宝贝没忘我。”
苗宝贝被苗老头这纵横交错的眼泪吓蒙了,定在原地,问道:“老爹,你这是怎么了?”
苗老头抹着泪水,抚摸已长大的女儿说:“宝贝,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嫁给了颜玉白,他是颜伯仁最得意的儿子,不可能一直待在只有小山沟的南诏青山。你啥事也不懂,为人又单纯,出了青山肯定会吃亏。记住老爹的一句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要当出头鸟强出头,不要多管闲事。还有……”苗老头走到自己的百宝箱前,掏出一堆东西,先从里面拿出一块令牌,让苗宝贝的手摊开,说,“这是你娘留给你的唯一一样东西,倘若有一天你遇见什么麻烦,把这令牌送到江城老字号当铺当了,会有人帮助你的。”
苗宝贝一片茫然,不知她老爹在干什么,她只是来送心意的。
苗老头又把小白瓷瓶子递给苗宝贝,说:“这是剩下的两粒水仙玉露丸,有起死回生之效。切忌不能随意拿出来,也不可随意给人吃了。”
苗老头又从宝箱里掏出一把短刀说:“你老爹武功不行,只会下蛊,其实最怕死了,这把短刀与老爹出生入死多年,削铁如泥,而且它由寒雪铁铸就,这种铁由七种毒虫、七种毒花铸成,自身含有毒性。它在兵器排行榜上排第三。”
苗宝贝一愣一愣的,苗老头接着说:“老爹问你,你最怕什么毒?”
“我百毒不侵,只有一种毒会让我中毒,是老爹给我下的蛊克星,春药。”
说起苗宝贝这复杂的身子,还真是让苗老头纠结。蛊师一般会给自己施蛊,好让自己百毒不侵。其原因自然是蛊是一种至毒生物,蛊师操作难免会接触,所以做蛊师之前必须先向自己下蛊。可这种蛊有一天敌,那便是春药成分里的青木香。青木香很少有制作成药物之用,目前只有春药含有此物。
苗宝贝要是吃了春药,那可惨了:不解,她会死;解了,那位帮她解药的会死。总之,这春药,她吃不得。
这是苗老头与苗宝贝的秘密,谁也不能告诉。
苗宝贝忽而问:“老爹,你的意思是不是要赶我走啊?”
“胡说,谁要赶你走啦,是你要跟你相公去中原。那里会有很多你没见过的各色人情世故,总之,你谁也不要轻易相信,只相信你相公便是了,他会对你好的。”
其实苗老头本不想把苗宝贝支走,她待在这种纯天然的乡土寨子里再适合不过了。可今天白天,颜玉白与他的对话声声入耳。
“岳父大人,我想我该走了。”
“哦?你与我家宝贝成亲多日,难道没有留下来的意思吗?虽然我为你解了‘名节蛊’的毒,但你身上还有‘独情蛊’,除了我宝贝,你任何女人都无法染指,要不然就会当场暴毙。”他试着威胁颜玉白。
颜玉白但笑不语,末了,才抬起眉,与他对视,说:“玉白来此之前得罪了魔教教主,他如今四处寻我,我要是还不走,可要连累百花寨,我想岳父大人也不想百花寨有人伤亡。”
是啊,他苗老头再怎么疼女儿,也不能把这群无辜的寨民牵扯进去,可新婚不久,便要让他们俩分开,而这颜玉白似乎对女子很是淡漠,要是有去无回,让他正当韶华的女儿等许多年,那可怎么办?
他纠结了一晚上,还是准备把护在身后的小鸡放出来,让她跟着她相公去,以后的一切凭她的造化,他也对得起他娘子,把女儿嫁给颜家三公子了。
如今,苗宝贝一个香包便把本来依依不舍的苗老头弄得老泪纵横。他真舍不得宝贝,可又答应过他娘子,在二十年之内,他不得再踏入中原半步,现在离二十年还有三年之期。
苗宝贝见老爹这般纠结的面孔,实在不忍心,拍拍苗老头的肩膀,甚是体贴道:“宝贝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不会让老爹担心。”
苗宝贝最喜欢她老爹了,老爹一愁,她比谁都难过。
苗宝贝把苗老头给她的装备一一放好,回到自己的房间,只见颜玉白正在翻阅苗宝贝新婚当夜看的春宫图。他见苗宝贝来了,便把书放下,走了过去,揉了揉她的手说:“这天气还算暖和,怎么你的手这么凉?”
“相公,我以后与你到了江南,你会一心一意对我好吗?我老爹让我谁都不要轻易信,只信你就好。”
颜玉白微微一怔,原本想给苗宝贝温暖的手骤冷下来,他最终还是轻轻点头,说:“自然会对你好,你是我娘子。”
夜深人静之时,深蓝的天空挂着一轮弯月,偶尔飘过的云遮住了皎洁的月色,倒显出一份宁静。颜玉白一直未睡,睁着眼看着正前方的床顶,绛红色的帷幄,被子上绣着金灿灿的大“囍”字,这便是他的新婚大床。
忽而,怀里的人儿动了动,把身子往他怀里拱了拱,嘴在“吧唧吧唧”,似在吃东西。颜玉白低头看了看她,为她拢好被子,只听见她嘀咕道:“老爹,我去中原做女侠。”
颜玉白一愣,失声笑了起来。中原的江湖人心险恶,事事都是暗算,她这样一个不谙世事的女人去了江湖,别说女侠,可能连命都会丢了。
苗宝贝突然睁开眼睛,紧紧蹙眉,随后整张脸都扭曲起来。颜玉白愣了一下,抱紧苗宝贝说:“你怎么了?”
“肚子疼。”苗宝贝一脸痛苦地蜷缩起来,捂住肚子,龇牙咧嘴。
颜玉白立即起身,本想去叫苗老头,偏偏被苗宝贝拉住了。她吃力地说:“不准惊动我老爹,我老爹会小题大做的。”
她捂住肚子跟着下床,蹒跚着走到桌子前坐下来,喝了几杯茶。
“怎么会好端端肚子疼?”颜玉白略有紧张地准备为她把脉,未料到她直接拍开他的手,一边喝茶一边揉着自己的肚子,表情倒没刚才那么痛苦,反而很闲适的感觉。
苗宝贝道:“没事了,可能是吃坏肚子而已,现在好多了。”
颜玉白蹙眉,稍有不放心,捧着苗宝贝的脸看了一通,不确定地问:“真没事?”
“相公莫着急,我常常半夜想出恭,这是家常便饭。”
颜玉白脸一黑,嘴角抽了抽。苗宝贝蹦到颜玉白的身上,双手圈住颜玉白的脖子,把他扑倒在床,末了,她还朝他眨巴两下眼睛,贼兮兮地笑道:“相公,你可知我刚才做了什么梦?”
“莫不是做了女侠?”颜玉白顺势搂住她的腰,轻笑。
“相公真是聪慧,我梦见我飞檐走壁,身轻如燕,穿梭于各大屋顶之间,然后走到一间客栈,捅破窗纸,插进一根管子,轻轻一吹,便把里面的人迷倒了,然后走进去……嘿嘿。”苗宝贝一直偷乐着,样子看起来极其淫荡。颜玉白听她的阐述,她怎么像是采花贼?
“然后呢?”颜玉白眯了眯眼,提着嗓子问。
“然后……”苗宝贝抚摸两下颜玉白的脸,指尖拂过他的脖颈,轻轻为他解开衣裳。颜玉白一阵颤抖,最后被苗宝贝这一挑逗,有了欲望。苗宝贝却在此时把手缩了回来,趴在颜玉白身上说:“然后就这样喽,本来还有的,突然肚子疼,活生生被掐断了。”
“你这不是女侠,是采花贼。”
“哦,可是禁书上那些飞檐走壁的采花贼好酷,他一出场,都会引起尖叫。”原来苗宝贝接触过的“大侠”真是禁书里面的采花贼。
颜玉白把苗宝贝抱上床,压上她,吻了吻她的眉心,轻笑道:“我总引起你尖叫,那我不是也很酷?”说完,他便亲了上去。
苗宝贝抱着他的腰,笑盈盈道:“相公也是采花贼。”
“嗯,只采你一朵。”他含混不清地带过,室内顿时一片旖旎,无限美好。
第二天颜玉白醒来,他没去叫醒苗宝贝,而是独自一人站在窗前眺望青山的山山水水,风景如画,清新动人。早晨的太阳未升起,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来自前面一片竹林的竹香,轻轻一闻,倒是一种享受。这是最后一个早晨闻这青山的气息了,颜玉白倒有些依依不舍。来此之前,他本是什么都早已算计好,可计划总没有变化快。他不禁有些感慨。
“相公。”苗宝贝从背后抱住颜玉白,往他背上蹭了蹭,迷迷糊糊又想站着睡过去。
颜玉白轻轻扯开她的手,转身,她便倒在他怀里昏昏欲睡,看起来还未睡醒。颜玉白搂着她,笑道:“怎么?还打算站着睡吗?”
“好困。但老爹说鸡鸣之时必须起床,要不然拿竹棍子打我屁股。”苗宝贝极力睁开自己的双眸,感觉眼皮子太过沉重,睁不开。
颜玉白见苗宝贝这副痛苦的样子,失声笑了起来,自宽袖间取出一根银针,直接快速地插在她的屁股上。苗宝贝立即瞪大眼,死死盯住颜玉白。
“还困吗?”
苗宝贝猛地摇头。
“精神了?”
苗宝贝疯狂点头。
“那便好。”颜玉白为她拢了拢衣裳,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可苗宝贝却似要哭一般说:“相公,我的屁股可会流血?”
“快进快出,不会流血。”
他们收拾好准备出屋之时,已是日上三竿,苗老头早就为女儿和女婿准备好行囊,他正在扎马鞍。站在一旁卖力做帮手的青叔偶尔偷看两眼苗老头,心里暗叹,人人都道苗老头为人恶毒,阴险狡诈,唯利是图,几乎把一切贬义词都用在他身上了。青叔来之前,也在心里想象过这传说中让武林人士头疼的大魔头,可这几天的接触,青叔发现这大魔头并不如武林人士所说,他为人还算随和,就是有时不着调,爱女成痴。
看来有的时候,江湖上所传并非真实,而是以讹传讹罢了。
苗宝贝原本是挽着颜玉白出来的,见到老爹,便撒手蹿到老爹怀里,笑嘻嘻道:“老爹,你这是做什么?”
“送你们走。”
苗宝贝一愣,有些回不了神,嘴边的笑容还凝固着。颜玉白走了过来,朝苗老头作个揖,说:“多谢岳父大人。”
苗老头板着一张脸,并不接受,而是拽着苗宝贝到一旁,嘀咕着:“老爹给你的东西都带全了吗?”
“随身带着呢。”苗宝贝正欲掏出来,苗老头及时制止道:“三年以后,老爹会去江城找你,这三年里,你安分些。”
“老爹,你现在为何不与我们同去?”
“老爹答应你娘亲,二十年之内不踏入中原,无论出于什么原因。”
一提到娘亲,苗宝贝甚是理解。她老爹最疼的便是她与娘亲。娘亲比较强势,总是欺压老爹,但老爹总是逆来顺受,从未有半句怨言。就算是娘亲错了,老爹也舍不得骂娘亲。在娘亲病逝前,曾告诉苗宝贝,她这一生欠过许多人,欠得最多的便是老爹,她无以为报。
许多年后,苗宝贝提起娘亲那句话,老爹只是讪讪地摆手,傻呵呵地笑道:“都以身相许了,还无以为报,你娘亲犯傻了。”
既然是娘亲的要求,苗宝贝自然不会不依,她乖乖地点头。苗老头看了看天色,对不远处安静等待他们的颜玉白道:“时辰不早了,你们赶紧走吧,再晚点,下山到一半可就天黑了,更不好走。”
颜玉白点点头,轻扯苗宝贝的身子,想把她拉至怀中,偏偏她扭身躲开,双手死死握住苗老头的双手,眼里噙着泪花,固执地站在苗老头面前,说:“老爹,宝贝不走,宝贝留下来陪你。”
“不行。”苗老头把手抽了回去,斩钉截铁道,“女儿嫁出去便是泼出去的水,你忘记爹曾经对你说的话了吗?”
“记得。可是……”苗宝贝抿了抿嘴,不让自己服软,稍后抬头却见苗老头还是一脸的固执,似乎没有转圜的余地。
苗宝贝摆摆手说:“好吧,我在中原等你。”
“这还差不多。”苗老头随即笑逐颜开。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即便是父女,也不能例外。苗宝贝坐在马车里,撩起帘子撇着嘴,难过地看着苗老头。
苗宝贝与苗老头道完别,坐回马车,见颜玉白拿着她方才塞给他的香包凝视不动,看得倒有几分专注。苗宝贝夺过香包,不甚满意道:“见好就收,这般婆婆妈妈,可是不喜欢?”
颜玉白失声一笑,把苗宝贝的小手攥在手心里说:“能解释下香包上绣着的一朵菊花是什么意思吗?”
“说起这菊花,可就话长了。”苗宝贝自动钻进颜玉白的怀中,找个舒适的位置坐好,还拉起他空闲的一只手搭在她腰间,才道,“小时候我娘带我去百花寨以外有人的地方玩,那是自我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到外面去,娘亲与一人交谈,叫我出去自己溜达,我便一人百无聊赖地在一片山花丛中玩,见到一个大哥哥和一个大姐姐在花丛中脱光衣服……”
“停。”颜玉白立马叫停,他当然知道她所见到的为何事,他额上冒出三条黑线,“讲重点。”
“重点便是,他们的动作跟我和相公你在洞房里的动作是一模一样的。”
他真不该自挖坟墓跳进去。
他轻咳两声道:“那与这朵菊花有何干系?”
“那片花海是一片菊花地,我偷听到那位大姐姐说:‘菊花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思春。’我希望我的相公在某一天看见这绣着菊花的香包,能想到我。”
颜玉白微微一笑,顿觉那位大姐姐把相思红豆之诗,改编成思春菊花之诗,倒有几分意思。他笑了笑,低头轻舔了下苗宝贝的耳垂。
苗宝贝受惊,连忙躲闪,正好把自己衣袖里准备送给乔美男的香包给抖了出来。苗宝贝一见这香包,惊叫起来:“哎呀,这事给忘记了。”她连忙撩起帘子,对青叔道,“停车停车。”
青叔立即将马车停了下来,有些奇怪地望着突然喊停车的苗宝贝。苗宝贝见车停了下来,连忙跳下车,绕到马车后面。
马车后面拴着苗宝贝的小驴子。苗宝贝舍不得离开自己的小驴子,说什么也要带去中原。无奈,颜玉白只好命青叔把这小驴子拴到马车后面。
这驴子速度哪能及得上千里马,而且那还是颜家从西域带来的汗血宝马。只见小驴子张着嘴,那厚厚的驴唇不停地抖,看来是累得够呛。
苗宝贝安慰一下受累的小驴子,在它耳边念叨着什么,那小驴子便甩了甩头,优雅地踢着蹄子。苗宝贝高兴起来,骑了上去,对已经走下马车、翩翩而立的颜玉白招手说:“相公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回来。”说完,小驴子便掉头朝乔美男的竹屋去了。
颜玉白一脸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倒是青叔,有些莫名其妙地问:“少夫人可是落下什么东西未带?”
“也许吧。”他自是知道方才掉下的那香包上绣着金色小篆体字“淮”,与苗宝贝赠予他的香包上的金色小篆体“白”一个字体。
他冷冷地转身,上了马车,丢下一句:“等她回来再赶路。”
“好。”青叔不禁叹息,他以为他家少爷大婚以后变得温和了,没想到少夫人一走,少爷又变得这么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