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萨克斯

（Hans Sachs，1494—1576）

汉斯·萨克斯是代表十六世纪市民文化的最大的工匠歌手、剧作家。一四九四年十一月五日生于纽伦堡。父亲是裁缝。一五〇一年入纽伦堡拉丁文学校学习，接受新的人文主义的教育，一五〇九年毕业，当靴匠的徒弟。同时跟织亚麻的工人农能贝克学习工匠歌的基本法则。一五一一年出去游码头，在南德莱茵地区各地待了五年之久。一五一六年还乡。一五二三年七月八日发表《维滕贝格的夜莺》，歌颂宗教改革家马丁·路德。以后他又写了些抨击旧教和教皇的作品，以致遭到市政府查禁。但他并没有泄气，依旧笔耕不辍。一五七六年一月十九日在纽伦堡逝世，享年八十二岁。

萨克斯写过四千二百七十五首工匠诗歌，还写过不少狂欢节戏曲、悲剧、喜剧、对话诗、说唱诗、寓言诗、宗教诗、恋歌等。取材范围很广，有《圣经》《伊索寓言》，希腊、罗马的著名诗人和历史家的作品。有的描写日常生活，有一定现实意义。

到了十七世纪，萨克斯这位下里巴人便几乎被人遗忘。因为十七世纪的宫廷巴洛克诗人看不起这位来自民间的作家，直到十八世纪，歌德在萨克斯逝世二百周年时写了赞诗《汉斯·萨克斯的诗歌使命》，才对他给以崇高评价。黑格尔在《美学》中说他“用新鲜明晰的形象和愉快的心情”，“随便拿上帝和古代宗教观念开玩笑，并且把宗教的虔诚完全体现在粗俗平民的平凡关系里。这种勇气还可以说是伟大的”。

一八六七年瓦格纳写成一部歌剧《纽伦堡的工匠歌手》，使萨克斯的名字为各国爱好音乐的人士所共知。

歌德在他的《浮士德》中也曾使用萨克斯的诗歌格律。

圣彼得和雇佣兵[1]

九个雇佣兵赤贫如洗，

出去沿门挨户行乞，

因为国内没有人打仗。

某日上午，他们从街上

一路走去，竟走到天门。

他们于是上前敲门，

因为他们也想去讨饭。

圣彼得守在天门里边[2]，

当他认出是佣兵来到，

便立即转身对主说道：

主啊，外面有一帮穷人，

让他们进来，他们很贫困！

他们想到这里来讨饭！

主回说道：闲事少管！

佣兵们只得在门外等待，

他们叽咕地咒骂起来：

受苦受难，什么圣事[3]！

圣彼得不懂其中含义，

以为他们讲宗教规矩，

想带他们到天国里去，

他说道：我的亲爱的主啊，

我请求你，让他们进来吧！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信徒！

主于是开口给他回复：

彼得，我说，你好不聪明！

我可断言，他们是佣兵！

他们会到这里来胡闹，

把天国弄得乱七八糟。

圣彼得一再求主恩准：

为你的荣耀，让他们进门！

主说道：那就让他们进来！

可是，这要由你负责，

以后还要你请他们动身！

圣彼得真是高兴万分。

他把信徒们领进天府。

等到他们全走了进去

就大肆乞讨，死皮赖脸。

他们刚讨到一些金钱，

就待在那里动坏脑筋，

纷纷掷起色子赌输赢。

赌了一刻钟还没有到，

他们就开始互相争吵……

有一个大概成了输家……

他的火气越来越大，

不免对他人破口大骂，

并且互相动手殴打起来，

你追我跑互相追逐，

在天国里冲来撞去。

彼得听到他们在打架，

就走过去将他们责骂：

你们竟在天国里闹事？

滚开，去绞架上送死！

佣兵们对他恶意瞧瞧，

要不是他一溜烟逃掉，

真会吃饱他们的老拳。

他走去见主，喘气长叹，

抱怨那些雇佣兵胡来。

主对他说：你真是活该！

我今天不是有话在先：

别理他们，他们不要脸！

圣彼得求道：我真糊涂，

请你帮我把他们驱逐！

这件事我要引为鉴戒，

下次再不能让佣兵进来！

这一帮家伙真是太放肆！

主说道：去告诉一位天使：

叫他把大鼓挂在胸前，

站到天国大门外面，

咚咚猛敲！圣彼得遵命

听主的话，照计而行。

当天使敲起他的大鼓，

那些佣兵就毫不犹豫，

直向天门外面飞奔，

以为出了什么事情。

彼得就把门关了起来，

把佣兵们拒于门外。

从此再不让人进天门，

彼得跟他们嘀咕了一阵。

此诗只宜当作滑稽诗，

汉斯·萨克斯毫无恶意。

玛格达勒娜歌[4]

我爱快活的夏季，

五月里草木茂盛，

因为我的心上人，

世间最可爱的人，

她喜爱这个季节，

从来就没有变更。

五月，高贵的五月，

你把碧绿的林子

用各种各样的花

打扮得富丽可喜，

我那娇美的恋人，

在里面轻移玉趾。

在繁盛的五月里，

上帝，愿你赐给我

一位美丽的淑女，

愉快健康的生活，

你为我选中的人，

她把爱情赏给我！

因此，繁盛的五月，

我只是想念伊人，

她使我唉声叹气，

她使我心里高兴，

只要我一息尚存，

我决不对她变心！

我最高贵的宝贝，

保持名誉和忠实，

别让坏人的流言

使你想把我抛弃，

别让你的芳心里

给谎话留个位置。

但愿你把我的心

能完全看透，姑娘，

它尝到爱的痛苦，

为了你受了重伤！

只要说句安慰话，

它就会恢复健康。

只要我能属于你，

我将会永远欢愉，

而且忠心伺候你，

因此请不要顾虑！

我只要上帝和你

赐我幸福和荣誉。

我所爱慕的东西，

不是白银和黄金，

只爱你这位恋人，

只要我一息尚存，

爱情、名誉和忠诚，

我都能向你保证。

啊，爱情刚刚开始，

不要就跟我闹翻！

我得靠希望度日，

在今后一生之间！

我愿意为你唱歌，

千万遍祝你晚安！

[1] 本诗可与歌德诗《马蹄铁传说》合读，二者都以上帝和圣彼得的故事为题材，而歌德之诗则是学习萨克斯诗体而作。参看拙译《歌德诗集》下册。

[2] 欧洲人传说圣彼得掌管天门的钥匙。

[3] 这一句话是咒骂之词，意为该死！天杀的！

[4] 本诗共九节，每一节第一行的开头字母，抽出来合在一起，正好凑成一个女子的名字MAGDALENA。类似我国的藏头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