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回忆录-毛亦户（二）
“没事，你的女儿红忘拿了。”老板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像是变戏法般拿出一壶女儿红，递给叶良多后，便“砰”地一声直接关上了门。
叶良多一脸懵地拿着酒，转身朝着镇子的北门走去。
此时，天色已完全暗下来，夜幕沉甸甸地压在小镇上空，街边的灯笼散发着微弱的光，在风中摇曳不定，仿佛随时都会熄灭，将整个世界拖入无尽的黑暗。
结果刚好赶上宵禁，城门紧闭，城墙上的守卫如同一尊尊沉默的雕像，冷峻地注视着下方，告示牌上明晃晃地写着宵禁不得出入。
如今墨羿听了叶良多的讲述后，接过女儿红，嘴角微微上扬，笑了笑，道：“这酒并无密信，仅仅是犒劳你亲自送东西而已。”
“噢，原来是这样，他拿酒给我后又不出声，还以为有重要东西在里面呢。”叶良多打了个哈欠，困倦地说道，“趁现在你嫂子还没起床，我先去睡会了，看你也是一晚没睡好吧，你也快睡。”
“多谢良多大哥，你快去睡吧。”墨羿感激地说道。
“好。”叶良多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出厅房，嘴里嘟囔着走向塔木窝，“塔木，你真是机灵啊，丢下我自己跑回来了。”
墨羿再次笑了笑，连日来的疲惫如潮水般向他涌来，他实在是疲意深重，刚一合眼，便沉沉地入了梦乡。
“阿玛，这些是什么啊？一张张的，上面还有很多黑色的图案。”稚嫩的童声在梦境中响起。
“那些都是阿玛以前写下的文章，上面的图案就是字。”一个温和的声音回应道。
“文章是什么呀？”童声充满好奇。
“许多字写在一起，就是文章了，你看，这一张上面的就是文章了。”
“那你能教我怎么写文章吗？”
“阿玛，现在不能写文章了。”
“为什么呀？”
“因为，阿玛曾经发过誓不再碰笔了。”
“不再碰笔......你发了毒誓吗？”
“没有。”
“没有发毒誓的话，就不用怕，反正天也听不见。”
“小女孩......你叫什么名字？”
......
屋外孩子们的玩闹声，如同尖锐的针，将墨羿从睡梦中唤醒。他缓缓睁开眼，回想起梦中事，心中甚是回味，梦中那温馨的场景，让他心中突然就有了抚养那婴儿的想法。
此时，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下一片片金色的光斑，落在院子里。
鹿儿和虎儿正围着篮子里的婴儿团团转，时不时地做出各种滑稽的动作去逗婴儿。
鸟儿在枝头欢快地鸣叫着，仿佛也在为这充满生机的画面增添一份热闹。
墨羿看向屋外，看着他们，心中忽然感觉有种幸福的滋味在蔓延。
鹿儿眼尖，看到墨羿醒来后，脆生生地便道：“阿叔，你醒啦，我这就去给你盛碗米稀去。”话还没说完，鹿儿没等墨羿回应便一溜烟跑开了。虎儿则停在了原地，冲墨羿咧嘴笑了笑，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随后又继续专注地挑逗着婴儿。
不一会儿，鹿儿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碎肉粥，小心翼翼地走来，“阿叔，你喝米稀。”
“鹿儿真乖，谢谢你。”墨羿微笑着接过粥，轻轻吹了吹，喝了一口，暖意瞬间在腹中散开，他抬眼问：“你阿玛和额娘呢？”
“阿玛和额娘去清理仓库了。”
“好，你去玩吧。”墨羿说道。
鹿儿蹦蹦跳跳地跑开了，墨羿看着手中的粥，思绪却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昨日之事，心中感概万千。数百人的部落，就这么在一夜之间被残忍杀害，那血腥的场景仿佛还历历在目。
“此时，官差应该已经赶往到当地了吧，希望能尽快水落石出。只是可怜了那孩子呀，出生不久便离开了父母。”墨羿低声喃喃，脸上满是无奈与怜惜。
再怎么焦头烂额，也无法回到过去，自己也无能为力，所以不想，不传，不探。
两日过去，墨图里泰一和墨克扎雪芹提早回来，他们并不是知道墨羿受伤，而是打猎旅途顺利，满载而归罢了。
回到家后，他们忙着处理兽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烟火味，处理完兽肉，两人便得闲来看望叶赫那拉氏一家。
墨泰一扛着一头小山猪，和墨雪芹并肩走来，远远地，看到院内的两小无猜，墨泰一洪亮地叫道，“鹿儿，虎儿，在看什么呢？”
墨羿听到声音后，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玛法，太太，你们回来啦，我们在看宝宝呢。”鹿儿欢快地回应道。
在这里，爷爷奶奶的称呼不如汉族那样，而是叫玛法太太。
墨雪芹微弯的鱼尾纹里满是慈祥，她微笑着快步走进院子，“是谁家的娃儿呀，太太来看看。”
进了院子一看，果然是一个婴儿。墨雪芹好生怜爱地抱了起来，仔细地看了看，“这孩子的眼睛可真亮啊，灰灰的，蓝蓝的，就像夜空中闪烁的星星。”
婴儿呆呆地看着这陌生的妇人，或许是忌生人，无论墨雪芹怎么轻声逗弄，她都无动于衷，一双大眼睛警惕地看着两人，仿佛充满了戒备。
这时，墨羿在门内叫道。
墨泰一和墨雪芹亦是惊喜，但目光扫到墨羿毛衣下若隐若现的纱布后，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连连焦急地问：“受伤了？”
墨羿点了点头，安慰道：“是的，但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是遇到了什么猛兽吗？”墨泰一皱着眉头，担忧地问道。
“不是，回家后我再告诉你们。”墨羿说道。
叶良多和富彩霞回来，跟他们详细道述了先前之事，之后墨氏夫妇便回到自家中。
墨羿也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们。
墨泰一和墨雪芹听后，脸上满是感慨与惋惜。寒霜风暴都无法埋没的部落，风霜高洁了数千年，比大唐还要久远，竟然一日之内被无辜消亡。那些杀手必定为了得到毛亦户的镇族之宝，但再仔细想想，又为何要赶尽杀绝，实在让人费解。
盛夏的三个月，是东北猎户最为忙碌的季节，农耕不利，唯有狩猎来补存粮食，为了能熬过秋冬，他们只好在盛夏内尽可能地准备充足的粮食，不然就只能啃树皮树根了。
他们正围坐在屋内，讨论着将来几日的计划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原本的宁静。紧接着，院外传来一匹老马的吁声，声音中透着疲惫与不安。
巴布警觉起来，朝着院外大声吠叫。
“县丞有令，即时起严查镇外人士，屋中之人速速出来受检。”一个粗哑的声音喊道，那声音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先是用方言喊了一遍，随后又用汉语说了一遍。
此事惊到了屋内的三人，原本温馨祥和的氛围瞬间被打破。
墨泰一和墨雪芹脸色骤变，眼中有着深深的担忧之色，不由自主地看向墨羿。
屋内的空气凝固了一般，在这紧张的氛围中，仿佛下一秒就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